月19日,数字化白酒的倡导者谷小酒在成都联合宜宾江安政府共同宣布,将在宜宾建造一个最大年产能超过5万吨的酒厂。该酒厂占地300亩,一期工程100亩,先期投资3亿元。
至此,作为数字化白酒代表,谷小酒历时18个月,完成了从轻资产的代工模式转变为自建酒厂,进军线下渠道,稳定线上渠道的全产业链布局。
“如果你把商业看做武林,相对于传统白酒玩法,我们这一套玩法可以理解为逆练武功,因为我们采用了客户开发法,我们从一开始尝试线上销售,到尝试线下销售,再到自建酒厂,整个商业逻辑是完全相反的,但是目前来看,我们逆练武功,也算是初步练成了。”谷小酒CEO刘飞说。
数字化白酒的全新逻辑
数字化白酒,很多人一直都在质疑这种代工模式是否能够走的长远。前几年小酒热的时候,百家争鸣,但是这几年,很多小酒品牌销声匿迹,很多业内人士认为,这种靠渠道短时间起步的数字化白酒是伪命题。
但是谷小酒再一次向业内证明了自己的商业模式可以走通,成立18个月,就完成了整个线上线下渠道的建立,并且投资自建酒厂,从规模上来看,谷小酒已经初步有了规模化生产销售的能力。
“我们没有选择一般酒企的思路,建厂、设计、铺线下渠道、再搞线上渠道,这样的商业逻辑放在以前是没有问题的,但在当下,就不合时宜。现在已经是快吃慢的时代,大吃小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没有资本愿意陪你走那么厂的路,但是白酒又是一个不能玩补贴战的战场,可以说,我们整个团队从小米出来后,玩出来的这一套打法,是没有太多可借鉴的案例的,因为白酒行业太特殊了,就是非标产品,又不能像电子产品那样玩数据,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摸索。”刘飞说,用18个月走完这个流程,是数字化时代做生意的正常速度,如果再慢,就会被行业淘汰。
用线上渠道,快速积攒第一批用户,然后摸清行业套路,谷小酒整个创始人团队中,全是科技公司从业者,没有一个是真正做白酒的;在摸清用户需求后,不断扩大产品线,不局限聚焦某一特定香型,只要找到优质的酒体,就可以开发配套产品,高颜值的包装加上强大的市场推广,最终形成购买行为;在稳定了线上优势之后,迅速开发线下渠道,通过成本控制来占领市场;自建酒厂之后,形成核心竞争力,用数字化探索酒体生产,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和质量,为消费者提供更加优质的性价比白酒。
每一步都必须踩准步点
把白酒商业逻辑反过来玩,会是怎样一种玩法?刘飞说,这几年,小酒热中,很多品牌都采用过这一套的玩法,但是为什么都失败了?因为,大部分品牌太执着于轻资产,没有踩准步点,没有因时而异,在发展的不同阶段做出相应的调整。
“一年几百万几千万的销售额时,这个时候采用轻资产模式来玩,绝对没有问题,也是效果最好的时候,因为量不大,你可以把控制质量,只要做好市场营销和渠道就能成功,但是一旦你的销售额过亿了,这就不是一个阶段了,过亿的销售额,就逼着你去补齐内功,什么是内功,那就是供应链本身,到了这个阶段如果还不布局酒厂,那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我们在这个时间段,选择在宜宾,白酒黄金产区投资建厂。”此外,刘飞还表示,除了建厂,谷小酒还将在近期启动线下渠道的销售,在他看来,白酒的红海还是在线下,整个市场5300亿,但是线上只能占到5%,做到天花板也就是五个亿左右的盘子,不扩展到线下,不自建酒厂,就会固步不前。
在谷小酒18个月的发展过程中,踩准步点,一直是保障迅速发展的前提,对于创业公司来说,一个步点的踩错,就有可能输掉全盘,试错的机会几乎为零。
“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我们一直遵守客户开发法在做事,数字化打法最大的特点就是时刻以消费者的利益为第一生产力,所以我们每一款重点产品,基本上都在用众筹这样的方式发布,一旦消费者不喜欢,我们还可以紧接着修改,众筹就是修正器,帮助我们修正产品的步点。”谷小酒的线上渠道负责人任传鑫说。
用客户开发法逆练武功
传统白酒的发展思路,一般都是先有酒厂,然后造酒,找线下渠道,再发展线上渠道,完成整个布局;而数字化白酒,都是先有线上的销售渠道,然后再找到酒厂代工,品控,然后再下沉到线下渠道,最后才投资建厂,完成整个布局。
“放在过去,我们这么干,算是逆练武功,但是如果不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这么干,也不可能成功;放在当下,我们这么干,就叫先进生产方式,我们是踩准了时代的节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能少,跟传统酒企相比,我们的商业逻辑的确是相反的,因为我们是先代工模式线上销售,再铺到线下,再完成自产,但是客户开发法的核心,必须要以最小化可执行程序来做事,否则就是去烧钱,白酒行业不是烧钱的行业,你连补贴都没法补贴,好喝好看别人就买,不好喝,你白送也没人要。”刘飞说。
史蒂夫.布兰科在其代表著作《创业者手册》中详细介绍过客户开发法,应用到数字化白酒中,详细的操作方法就是每一次的产品设计,都是先小范围试验,然后不停试错,并且最终通过众筹的方式去预售,消费者买单,喜欢产品,才会大面积投产,最终成为一条产品线。
而传统白酒采用的是产品开发法,闭门造车的思路,按照自己的思路,把产品开发出来,然后用渠道强行灌输到市场,然后用铺天盖地的广告去影响消费者,最终形成购买行为。
这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商业逻辑,数字化打法是,市场需要什么,厂家提供什么,传统打法是,厂家提供什么,市场买什么。
“在商品匮乏的年代,商品开发法是可以成功的,但是在如今这个商品充裕的年代,消费者的选择千变万化,更多的企业开始使用客户开发法来迎合市场。”刘飞说。
从造酒到卖酒全面数字化
据了解,此次谷小酒将在宜宾投产的酒厂,将是一个全数字化的示范酒厂。
所谓数字化酒厂,主要体现在流水线的设计以及产品跟踪上。刘飞表示,将来要在宜宾建立一个全数字化的白酒生产线,每一个环节都要产生数据,监控高粱的生长周期,营养成分,自动化流水线,尽量减少人工成本,每一瓶酒从粮食到制造到罐装,每一个环节都可以追溯。
谷小酒计划,要利用数字化的流水线,提高至少20%的现有流水线产能,而且因为数字化更加容易制定标准,能够更加精准的确保每一批次的酒口感保持一致。
“我们会加大投入研发力量,用现有的技术手段,来改良目前的造酒工艺,我们之前一直都在强调数字化白酒,但其实只做到了渠道的数字化,在生产环节其实是空白的,说白了,我们以前基本就是代工模式,去酒厂把控一下品质,但是我们现在自己要下场干了,就必须把酒厂的玩法搞出差异化,否则就没有任何优势,科技带来什么?最大的就是效率的提升,所以,我们要充分利用新技术,来革新现有的流水线,最少要提高百分之二十的效率。”刘飞说。
另外,谷小酒将启动在下推广,全面进入餐饮渠道,目前谷小酒也做出了一整套全新的数字化打法,但目前还在测试阶段,没有向外界披露具体的操作模式。
而此前,谷小酒一直擅长的线上销售渠道,已经采用了一品一码等数字化跟踪技术,售后也全面接入联网。
“我们最终要用数字化探索白酒行业的每一个环节,无论是制造,还是营销,还是用户交互,还是渠道,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用数字化重新定义一次白酒市场,让消费者能够用更合理的价格,喝到更加优质的酒。”刘飞说。
将全面整合宜宾优质窖池
为了解决酒窖的问题,谷小酒将在本地采用整体搬迁的方式,来进行酒窖整合。资料显示,宜宾地区现有明代古酒窖(遗址)三处、清代酒窖四处。最早的建于明代初期,至今600余年。清代的至少有近百年,清初者约300余年。目前宜宾地区的酒窖,基本都是从这些酒窖的窖泥培育出来的。
刘飞说:“我们会在整个宜宾精选出一批优质酒窖,然后通过整体搬迁技术,把它们迁移到我们的酒厂去,然后再通过这些老窖池的窖泥,培育一批新的窖池,最终形成我们自己的本地产能,我们不会盲目地一次性完成产能扩张的目标,会分阶段,一个一个根基打扎实后,逐步接近这个目标。”
据了解,目前宜宾本地,零散的优质窖池资源很多,但是由于分布不均,且各自为战,口感和产能都难以形成聚合力。
此次,谷小酒在宜宾投资建厂,主要还是看重宜宾的天然地理优势,地处白酒黄金三角,是核心产区,其次就是因为本地有大量的优质窖池资源可以整合。
“对于一个才成立一年半的品牌来说,整合优质的老窖池,才是我们迅速建立优质品质的最佳途径,整合现有的优质资源,用我们的数字化管理来赋能,通过全新的数字化营销和渠道,帮助这些优质酒窖的酒,更加迅速和便宜的销售到消费者的手中。”刘飞说道。
方驰援 共克时艰
这两天 全国各地的医疗队集结武汉
并奔赴湖北各地抗击疫情
看到他们的身影 心中满是安全感
增援队伍不断强大
救援力量更加有序
已经抵鄂的全国各地医疗队员们
记录下了一些温暖的治疗故事
关心和爱护,感动和温暖
常在病房
记录人:何弦结(四川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宜宾市第四人民医院主管护师)
记录时间:2月6日
今天,武汉下雨了,阴雨绵绵、气温骤降,跟前几天的好天气截然不同,终于有点像冬天的样子了。在这个稍显寒冷的日子,我们要不要讲一些温暖的故事呢?
早上进入病房开始工作,先去输液。我输液的那个婆婆忽然叫住医生:“医生啊,我们这个病到底有没有救啊,我到底能不能好起来,活着出院回家啊?”
蒋医生笑着说:“当然能好,只要您听话,吃好睡好,配合治疗,怎么就不能好了呀,不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么?”“对啊,”我接着说:“婆婆,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好起来么,我们来了你们一定会好起来的,要有信心!”
婆婆笑着说:“是啊,辛苦你们了,你们四川来的医生护士真是不错,为了我们……”
输完液以后,开始测血氧饱和度。
31床这个奶奶,是我最喜欢的病人之一,特别可爱。正拿手机看抗疫新闻的奶奶见我进来,伸出一个指头给我,眼里泛着泪光:“我在看新闻啊,全国各地的人都来武汉帮助我们,你们也是来帮助我们的,真的是感谢你们了,每天那么辛苦……”
15床的阿姨笑嘻嘻地对我说:“你这个小姑娘,今天终于看清楚你了,把眼睛露出来了,眼睛长的很漂亮啊姑娘……”把我说的那叫一个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
是的,这其实就是我们每天在病房的日常,真实而平淡、温暖又家常,却充满着力量,支撑我们打赢这场仗!
“你们与我非亲非故
却跟亲人一样照顾我”
记录人:綦文婧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呼吸科护士,援鄂医疗队队员之一)
记录时间:2月8日
特殊时期,我们不仅仅只是一名医生、一位白衣天使,我们更像是他们的家人,要照顾好患者的一切。
30床是一位“失独家庭”的老年患者,他确诊入院非常仓促,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他问我们:“能不能给我一块香皂和毛巾?”我看到他带物品很少,立刻通报给刚下夜班的护士长王兆嘉。很快,隔离区的传递仓内就递进来香皂、洗手液、毛巾、脸盆等生活用品,我们医疗队的队员们还纷纷送来酸奶、巧克力威化饼干、香蕉等食物。
看到这些物品,患者感动得哭了起来,作着揖说:“太感谢你们啦,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家里只有生病的老伴儿,不方便给我送住院需要的东西,你们与我非亲非故却跟亲人一样照顾我,你们真是好人!”我们告诉他:“您在这里好好休养,积极配合医生的中医治疗与护理,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很快就能康复出院啦。”
不一样的“黄冈试卷”
我们来答
记录人:李其元(山东首批援助湖北医疗队队员)
记录时间:2月8日
就是在昨天,我护理的患者心率偶尔可达190次/分,存在严重心律失常的风险。我的带教老师、护理组长赵老师曾说过,这类患者药密切关注心率及节律变化,并将除颤仪准备好,首先要熟悉除颤仪的放置位置,保证工作正常,各类用物完备。
由于隔离病房刚刚成立,物品放置还不熟悉,我马上到其他房间寻找除颤仪,并完成仪器自检,随时备用。所幸最终没有用到,但心里却非常的踏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个好习惯受用不尽。
今天(2月8日)是传统的元宵佳节,虽远在千里之外,身处异乡,但依旧充满力量。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相信有我们一线人员的坚守,终将迎来战胜病毒的那一天,终将为这份“黄冈试卷”交出满意的答案。待到春风传佳信,我们再相逢。
继续掌灯,照亮团圆的路
记录人:四川医疗队
记录时间:2月8日
2月8日元宵节,武汉红十字会医院两名新冠肺炎患者康复出院。为了让患者感受到节日的喜庆,负责病区的绵阳医疗小组为两名康复患者准备了鲜花、送上了贺卡。贺卡上写到:“恭喜你战胜病魔,顺利康复出院,我们所有人都为你感到高兴!希望你从此以后身体健康、全家幸福,永远开心快乐!”
捧着贺卡与鲜花,两名患者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说,这鲜花,应该是献给所有医护人员才对。
两位出院患者也为医护人员送上了节日的祝福,他们希望医护人员在关注病人的同时,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希望大家都能早一天回家团圆。
元宵当天,四川医疗队的医护人员仍在紧张地工作着。虽然不能享受节日的欢娱,但一个个患者逐渐康复、出院,对医护人员来说就是最大的节日礼物。虽然这个节日没有华彩,但医护人员一定会继续掌灯,为所有的患者照亮回家团圆的路。
大家最想做的事
就是提高病人抢救成功率!
记录人:查琼芳(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第一批援鄂医疗队队员、仁济医院呼吸科主治医师)
记录时间:2月9日
2月9日,援助武汉第十六天,今天的武汉,阳光明媚。
今天是白班,是排班重新调整后的第一个10小时白班。早上八点交班时,蒋主任介绍了他所在的中山医院的“纽式面罩”。这款面罩能让病人更舒适,从而增加病人的依从性。蒋主任一组的病人早已用上这款面罩,现在建议推行到我们整个病区。
另外,郑队经多方联系,终于从上海肺科医院调拨的一些鼻罩,两天后就能运到金银潭医院了。在无创呼吸机病人进食的时候,必须拿下面罩,换用鼻导管吸氧,但对于我们这里的危重症病人来说,缺氧意味着疾病可能会累及其他脏器功能,所以大家提出最好在病人吃饭时换用鼻罩,这样,既不影响病人进食,也不会造成病人缺氧时间太久。现在我们整个团队最想做的事就是提高危重症病人的抢救成功率,想病人所想,从一切的可能出发解决问题。
下班时外面已是天黑,回到酒店,赶紧吃饭,晚饭只到晚上6:30。十几个小时我只吃了一顿早饭。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骆驼,在食物充分的时候补充大量水分和食物,储存在身体里,在需要的时候就把这些储存的能量利用起来。
04:10,睡觉
等待明天的战斗!
记录人:钱传沐(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
记录时间:2月8日
2月8日,元宵节,我第一个晚班。听说从晚上8点到凌晨2点是最忙的时候。
“医生,我胸口疼……”刚交完班后面就有病人叫我了,病人是一位50多岁的男性,有高血压、糖尿病多年。我让他回到床位,结合之前医生的处理,叫护士给他吸氧观察,同时填写了评估单安排转出到定点医院治疗。有规定,重症患者需要转走定点治疗。
“你是钱医生吗?2115的病人64岁,血氧只有83……”护士叫我了,是一个内蒙古来支援的男护士。我马上快步走过去询问了病人,他说:“没有其他不舒服,就是有点喘不上气。”我赶紧给他吸氧,填写评估单,安排尽快转到定点医院。吸氧用的是氧气罐,很重,只能在地上慢慢滚到床边。我去调好气压、氧流量,病人吸氧后血氧饱和度升到93%。
00:00过后病人基本上都安静下来,都回到床上睡觉了。这里大部分病人都是很理解的,常常想跟你聊天,表达对我们援救医护人员的感激之情,有的患者说着说着就会热泪盈眶。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02:00下班世界,我们三个的护目镜都是水雾,整个世界就只是轮廓了。
02:20接班的人来了。我们出来后按照程序脱了防护服,做了院感处理,坐上公交车回酒店,路上又看到了建筑上的“武汉加油”。到酒店后,“守护神”帮我们给衣服鞋子消毒,自己也细致的消毒一下。
洗漱完,04:10,睡觉,等待明天的战斗。
病人睡着了,我也笑了……
记录人:何晓丽(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我来武汉的第五天,这两天的武汉阳光很好,我坐在班车上戴着口罩,看着阳光树影,蓝天白云,竟有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感受,各个方面的触动都系数涌来。
今天正式全副武装进舱了。无硝烟弥漫,来这里怀着很大的善意,但是我明白这里更需要专业的照顾和懂得。
舱内一对母女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们的病床相邻,手拉着手,母亲咳嗽,显然有些不适,我靠近:“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女儿说:“我妈妈好像又发烧了。”我监测了她的生命体征,体温38℃,血氧96%,嘱托她们多次适量的喝水,热水袋分别放在足底和颈后,鼓励她们要相信自己,每天按时吃饭,并且要睡的饱饱满满,一定会康复的,显然这对母女听进去了,没有热水袋,我们可以用矿泉水瓶子,加强巡视防止烫伤,半小时后,患者出汗复测体温,37.1℃,母亲憨憨的睡着了,女儿对我笑,我也笑了……
舱内6小时,汗水浸湿了衣服,我有害怕过,也有感动过,感动患者和我们虽然陌生,但我们相互信任。所以面对未知的路,我们不能怂,释放爱,也接受爱,加油!
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赢
记录人:邵娜(西安交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首批援鄂医疗队队员)
记录时间:2月3日
第一次进入“红区”是晚上十一点,我和队友乘坐专用公交车赶赴九院,想着能早一点接替上一班工作的战友们,好让他们回去休息。进到病区,大家立即投入工作,一共35个患者,8个病危,23个病重,我们按照分配两人一组,每组分管八名患者。
我们组八名患者,有五名都是卧床患者,其中一个还插着胃管和尿管,要翻身、喂药、喂餐、喂水、监测生命体征等等。记得有一个稍微轻症患者需要水,我拿着水壶去给她倒,但她自己走到病房门口,把我阻挡在了门外,不让我进去,倒完水后微笑的说了声“谢谢”,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坚强和感谢,以及战胜疾病的勇气。
患者需要更多的照顾和安慰,只希望能帮他们多做一点,哪怕多做一点点举手之劳的事情,我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安静,疾病无情人有情,就希望我们的一次握手,一次鼓励,一个微笑,都能带给他们战胜疾病的信心。
下班后,每个人都是布满勒痕压伤的脸和满是褪皮粗糙的手,疲倦的面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全国人民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与病毒抗战到底,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赢!
武汉街边的“红花”顽强绽放
记录人:辽宁援鄂医疗队
记录时间:2月7日
“老熊要出院了,当同病房的姐妹们为老熊唱起《我只在乎你》,老熊激动的挥动那只没打吊瓶的手,好像一名舞台上的歌者,那么闪闪发光!”7日,是李晶随辽宁援鄂医疗队赴武汉的第12天。
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支援武汉医疗队队长李晶在她的战“疫”日记中写道,78岁的老熊是她所管的七个患者中最重的一个,也是最早出院的一个。“临走时,老熊给我留了信‘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但我知道你一定很美!’”
“我穿着防护服,戴着N95,穿过三道门,第一次来到了新冠肺炎的隔离病房!”来自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的队员在日记中写道,“弧形的走廊里,显得异常的安静。其实,每个房间里都有患者,他们或者疑似,或者确诊,但都非常配合,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从不轻易出来!”
“下班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武汉街边的树梢上开满了红花,在这样的冬日里顽强绽放。武汉,它现在生病了,但是有坚强的人民在,它一定会好起来的。”辽宁援鄂医疗队中国医大四院队员方丽卉在日记中写下了对武汉的祝福。
奶奶,放松,深呼吸
一切都好,加油!
记录人:肖静(聊城援鄂医疗队、聊城市第三人民医院护士,进驻黄冈市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
记录时间:2月6日
2月6日,小雨。今天,起床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街面上很静,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心里不免有点伤感,有点想家了,想同事,想我们在一起工作的画面,想家人,想孩子……
昨天,我负责一位重症奶奶的护理,奶奶在不吸O2的情况下,SPO2只能在78%左右,一句话几个字,说起来都很吃力……我平均10分钟进去看一眼奶奶,每次我都会对奶奶说:“奶奶,放松,深呼吸,一切都好,加油!”,奶奶因为不会说普通话,我俩交流起来稍微有点困难,临床的妹妹给我俩做翻译。
奶奶看我跑的很勤,又很耐心,只是我俩因为语言的问题,她怕我以为她是故意得,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说:“我真的不舒服,姑娘,对不起啊!”奶奶说完,还是临床的妹妹说给我听,那一刻,我心里立马反问自己是不是我的语气重了,我马上给奶奶说,“奶奶,我知道您难受,是不是我哪里说重了?”临床妹妹说给她,她立马摇头,“不是,我知道为我好。”奶奶说的那么朴实,我眼眶一下子有点湿润了。
温暖的、感动的、坚强的……
援鄂医疗队记录下了病房最真实的样子
这些文字,这些故事
驱散了大家对病毒的恐惧
心中又多了一份感激
你们离开家乡前来湖北
我们也尽当全力以赴参加战“疫”
这份情,不辜负!
家后,甘宇还是会做那个噩梦。梦里的山林被迷雾笼罩,模糊中只有树影在晃动,眼前的大山突然轰地一声坍塌,许多落石朝着他滚过来,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能惊恐地喊着“救命,救命!”但每一次,他都得不到回应。
惊醒后,他总是难以走出梦境,只有左腿隐约的痛感把他拉回现实——自己此刻正躺在温暖的家中,而不是寒冷、黑暗且毫无庇护的荒野,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而不是潮湿的山地。这些都让他重新确认,自己已经从那场灾难中死里逃生。
9月5日,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导致93人死亡。甘宇或许是这场地震中最后获救的生还者,被村民发现时,这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已经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在荒山中生存了17天。
地震发生时,作为湾东水电站员工,他和同事罗永为救人和排险,自己却陷入困境的事迹已经被人熟知。但在这场故事里,还有许多陌生人伸出了援手,他们和甘宇、罗永一样,都是这场灾难中的受害者,也都是这场灾难中的施救者。
如今,他们各自回到家中,地震时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倒伏的玉米杆下生出新芽。村庄逐渐恢复了平静,湾东河照旧流淌。
10月21日,甘宇地震时受伤的左脚终于拆线。除了晚上还会做梦,他没太多时间回忆那段身处绝境的日子。生活还要向前,一级建造师考试临近,他要做最后的冲刺。
震后逃生
地震过后一个月,从猛虎岗上还能看到灾难留下的痕迹。墨绿的大山被划出一道道土黄色口子,泥石流冲毁了盘山公路,落石和大树横在路中。轰隆的滑坡声一直响,原本清新的空气,现在掺杂进了尘土的味道。
这里距震中只有10公里,周边村庄受灾严重。依山而建的房屋塌成废墟,果树和庄稼成片倒下,背着背篓的村民正在抢收玉米。逃出来的牛羊,还有满身泥的猪,在山间窜来窜去。
9月30日,前往猛虎岗的路上满是落石和倒下的树,逃出来的家猪到处窜。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平日里,这一带是个安静闲适的地方。在猛虎岗北面的湾东村,人们抬头就能望到不远处的雪山,村里有几家温泉度假山庄,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休闲去处。
村子不远处的湾东水电站,也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运转节奏。28岁的甘宇是水电站的结算员,负责统计水电站的各项工程费用。他是四川达州人,湾东虽然远离家乡,又藏在深山里,但在这里工作两年后,自称“佛系”的他逐渐喜欢上了湾东的气候、雪山,以及淳朴的民风。
作为水电站为数不多的外地人,大家对他都格外照顾。罗永就是其中一个,这个41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高高瘦瘦,是水电站的水工,负责闸门管理和流量监测。这份月薪3000元的工作,比务农挣得多。他经常邀请甘宇到家中做客,自家院子里的猕猴桃熟了,也总会给甘宇带上几颗。
10月20日,罗永在泸定县得妥震安置点的新家。受访者供图
对甘宇来说,9月5日那天除了气温降低,他又加了件毛衣外,一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吃过午饭,甘宇和罗永在值班室里聊天。两人都忘记了具体的聊天内容,他们当天的记忆全部被更具冲击力的事实占据:12时52分,一阵剧烈的晃动打断了两人的闲聊,窗户玻璃瞬间“炸碎”,家具碰撞在一起,各种物件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紧接着传来像打雷一样的轰隆声。
地震来了。
两人本能地向外逃, 慌乱中,一块落石砸中甘宇的后背,500多度的眼镜掉了,他的世界突然变得模糊,整个人“晕乎乎”。在屋外,罗永看到两边的山体“哗哗”地往下塌,落石撞起阵阵黄烟。不久后值班室就被一块巨石砸中,成为废墟。
水电站的工人们也都四处逃生。湾东河是泸定县和石棉县的界河,地震发生时,水电站所在的泸定一侧离震中更近,山体垮塌也更严重,工人们大多蹚水过河,跑进对面石棉县的密林中。他们也最终全部获救。
甘宇本来也想逃生,但听到了身边的呼救声。几乎没有犹豫,他就和罗永一起把两名伤员拖离了危险区。后来他才知道,他和罗永放弃的可能是条求生之路,但在危险慌乱的现场,支配他的是另一种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本能。
几分钟的时间,大坝下就只剩下甘宇和罗永,还有被救出的两个伤员,其中一个是罗永的哥哥。
湾东水电站坝高25米,设计水头高达780米。水顺着压力管道,引至下游的厂房发电,距离约十几公里。压力管道沿着山脊铺设,途经泸定县湾东村,两旁分布着几百户人家。
地震前的湾东水电站,左边是两道闸门。受访者供图
“如果大坝上的水漫下来,我们也逃不掉。”罗永发现河道里的水变少了,担心坝上的闸门出问题,洪水漫坝。他还担心压力管道破裂,自己家就在湾东村,离压力管道不到100米。“如果压力管道破了,下游村子会被冲毁,我的家也没了。”
两人商量后,决定让甘宇守着奄奄一息的哥哥和另一名伤员,罗永去开闸泄洪。上坝的水泥路上堆满了落石,罗永踩着石头,冲上二十多米高的坝肩,开动柴油发电机,提起一号闸门,洪水泄入河道。风险解除,他们也亲手堵上了自己的逃生之路——河水涨起后,他们失去了蹚水到石棉方向的可能。
十分钟后,他冲回坝底,重伤的哥哥已经快要没了气息。他把罗永喊到身边,交代了最后的遗言——他要弟弟平安活着,出去帮他看看家里的情况。
另一位伤员也很快断气。甘宇和罗永找来铺盖,给他们盖上,又一起上坝把第二道闸门打开。
天逐渐黑下来,他们错过最佳逃生路线和时机,决定先在坝上的机房躲一宿。甘宇说他那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听到山轰轰垮了一晚,睡了一会儿,又被余震震醒。”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带着水和保险绳,穿上水电站里的雨衣,决定向外逃生。罗永是当地人,曾经花一天时间沿着一条小路从水电站走到过石棉方向的猛虎岗。猛虎岗往下不远处就是跃进村,罗永判断那里或许还有村民,他们也会在那里获救。
现实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小路被震断,泥石流冲出一段段悬崖,到处是落石和倒下的树木。罗永牵着甘宇慢慢走,有时用绳子,有时用手。“根本没有路,我们只能在密林里钻来钻去。”
走到山腰时,甘宇的手机突然有了信号,他给公司和家人打了电话,报了当时的位置。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地方叫芹菜坪。短暂的信号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两支救援队正在赶来。但也带来了噩耗,罗永得知,自己的母亲也在震中遇难,他失去了两位至亲。
救援队接到信息后,马上组织了营救。但上山的路损毁严重,队伍行进缓慢。
9月30日,地震后,山体出现大面积滑坡,树木均被冲倒。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两人在原地等了一天后,没看到救援队,此时甘宇已经体力不支。为了抓住眼前的希望,两人决定,罗永回大坝接应救援队,甘宇留在原地等待。分开前,罗永爬到树上,给甘宇摘了一包野果,又用安全帽给他装了溪水。
但他们误判了救援队的行进路线,罗永跑了七八个小时回到大坝,没碰见救援队。想回头找甘宇,来时的路已被泥石流冲毁,只能继续往前走。
8号下午,他赶到火草坪。在倒塌的房屋旁,他用捡的打火机点燃干竹子,一团团白烟往上升。“我打算一直点一直点,直到有人发现我。”
柴火燃了一个多小时,直升机终于来了,用喇叭喊,“是不是甘宇、罗永?”
罗永终于获救。很多人都以为,找到甘宇也近在咫尺。
荒野求生十七日
等待是漫长的。竹林密得遮住了天空,静谧又昏暗,偶尔有细碎的阳光洒下来。甘宇眼前是模模糊糊的绿,手机没电后,提醒他时间流逝的是昼夜更替。一天,两天,三天,罗永没来,救援队也没有。他的希望一点点消散,“我以为罗永在路上出事了,很自责。”
事实上,拿到罗永提供的位置信息后,救援力量马上就展开了部署。9月9日上午,救援直升机等待了一天,但因下雨未能起飞。石棉县救援力量徒步进山营救,也因道路塌方被迫中止。
9月10日,太阳出来了,迷雾散去。直升机终于起飞,罗永也跟随救援队伍坐上直升机,但在芹菜坪上空,他们并未看到甘宇。
这天是甘宇和罗永分开的第4天,阳光洒下时,甘宇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响,他决定独自求生。他先是往下走,山下有条小河,既可以保证水源,又有可能沿着河走到大坝。但没走多远,他就被没过大腿的溪水挡住去路,途中他又被滚石砸伤腿,“当时就觉得很痛,有点走不动的感觉。”拖着受伤的左腿,他转而一瘸一拐地往上走。
他曾试图抓住一切救命稻草。行进的路上,他曾捡到一瓶驱蚊液,脚疼时就喷两下,再按一按,希望能起到止痛效果。
希望,离他很近又很远。离开芹菜坪后,他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就把衣服脱下来,顶在竹竿上面使劲摇,大声喊着“救命,救命”,但没有回应。有一次,他看到直升机真的朝自己飞过来,但又突然换了方向。“本来以为有希望,又消失了,就挺绝望的。”
甘宇不知道的是,就在直升机绕着芹菜坪飞行的同时,一支地面救援队伍也正在向芹菜坪靠近。
罗永获救后,画了路线图,让堂哥罗立军作为向导带救援队上山。10号早上,罗立军带着十几名消防队员上山。他们计划搜寻两天一夜,带了搜救装备和尸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听说了堂弟和甘宇的经历,某种程度上,罗永和甘宇共同开闸泄洪,已经救过自己一次。
当天正好是中秋节,晚上一轮圆月挂在夜空,照亮层层叠叠的群山。罗立军记得,有人带了两个月饼,当时有16个人,月饼被切成了17份,“留了一小块,那是给甘宇的。”当晚气温只有5℃上下,救援队点起篝火取暖,还要把大衣盖在身上才行,“不知道甘宇是怎么熬过来的”。
9月10日,中秋节,救援人员在山上分两个月饼,他们还给甘宇留了一小块。受访者供图
罗立军事后才得知,就在他们燃起篝火的那天晚上,甘宇应该就在同一个山头的某处洼地里。夜间大部分时候,甘宇都蜷缩着身子,尽力保持身体的热量。他渴望温暖,甚至把手机砸坏,期望锂电池能起火燃烧,但未能奏效。
第二天,救援人员翻过海拔2500米的山头,到达芹菜坪。看到竹叶扒成的窝棚,白色的衣服扔在一旁,野果壳散落在地,但没有看见甘宇。罗立军顺着脚印往前,泥石流冲出的悬崖挡住去路,直径一米的大树倒在泥中。脚印中断了,“如果甘宇再往前走,活着的概率很小了。”
他们边走边拉长声音大喊甘宇的名字,茫茫山林,连个回声都没有。独自在野外的这些天,甘宇每天早中晚都会“拼尽全力”喊几声“救命”,但茂密的树林,复杂的地形阻挡了声波,他们都没听到过彼此的呼喊。
太阳就要落山,救援队不得不下撤,否则也有被困风险。他们在猛虎岗点火,让直升机来接应,有人把尸袋也扔进了火中,“希望永远也用不上”。
天色彻底暗下来,没有丝毫光亮,甘宇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黑暗中,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夜里的听觉变得敏感,蛐蛐声此起彼伏,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吼声。夜再深些,这些声音也渐渐消失。“山里太安静了,好像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猛兽没遇见,蚂蝗倒是不少。甘宇经常走着走着,就看到腿上爬满蚂蝗,他能感到这些生物正在吸自己的血,但又没力气处理。只能等它们膨胀成筷子粗细,再用力扯下来。没过多久,又有新的。“我的腿一直在流血,也没觉得很疼,只顾着赶路了。”
大概往上走了两三天,甘宇摸到了掉地上的野生猕猴桃,鹌鹑蛋大小。他之前没吃过,咬了一口,很甜。更多时候,食物都是极度匮乏的。他扒过树皮,嚼了几下,没有吞下去。也见过蘑菇,怕中毒,还是没敢吃。“实在没东西吃了,饿到发昏时,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9月30日,甘宇在山上吃过的野生猕猴桃。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饿了就一直喝水,喝到饱。”一开始,甘宇是用瓶子装溪水喝,后来挂在腰间的水瓶掉了,他就直接到溪里喝。连日阴雨,草尖缀着水珠,树上冒出了绿油油的苔藓。甘宇薅了一把苔藓,用力一挤,水就有了。有时候水里还带着小虫子,他也一并吞下。
他还喝过两次尿液。第一次喝时,有些犹豫,但太渴了,硬着头皮喝下去。“为了求生,顾不了那么多。”
这些都是他在《荒野求生》节目里看到的,从没想过有天会真的派上用场。
长时间的热量缺失让他的感知力变得迟钝,他说很多时候自己甚至感受不到饥饿。但身体还是会诚实地提醒他,极端环境给他带来的变化——早上醒来,他会摸摸自己的脸,冒出的胡茬愈发扎手。裤腰也在一点点变松,直到皮带连最后的孔都扣不上,他只能把眼镜布撕成条状勒紧裤腰。连续好多天没洗澡,身上黏糊糊的,臭味也越来越重。
甘宇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大山,那种未知感一直包围着他。但他记得罗永说过,有片“草原”离芹菜坪很近,很快就走到那里,然后可以沿着公路下山。甘宇不断重复着,“很近”“很快”,鼓励自己往前走。
模糊的不仅是视野,还有时间的边界。甘宇经常走着走着,就突然“睡着”,醒来不知是何时。“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睡睡醒醒,好像一下子过了三四天。”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河沟旁睡了一天,在悬崖边睡了一天,在“草原”又睡了两天。除了逐渐逼近的人体极限,野外还藏着时刻都有可能到来的危险。地震破坏了原本稳定的山体,眼前的一切看似平静,但变化在时刻发生。有一次在山体滑坡下,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了落石,他干脆在树干下睡了一宿。只是早上取水的工夫,回来时他看到树干已经砸断,自己又逃过一劫。
大概是独自走了八天,又或者是十天,甘宇终于走到了罗永提到的“草原”。那是一处高山草甸,能看到蓝天白云,也能望到下山的公路。看到地震中走散的牛羊在悠闲吃草,积攒数日的孤独感找到了出口,甘宇忍不住“搭讪”,“你们主人在哪里呀?”“怎么没人管你们?”
在“草原”上,他看到了山对面的公路,他拼尽全力想要过去,有时干脆坐在地上往下滑,结果牛仔裤破了两个大洞。他还听到了电锯声,平日恼人的噪音变得无比亲切——这是连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烟”,自己离走出去又近了一步。
但当天晚上,也是甘宇觉得最难熬的时刻。
倾盆大雨伴着五六级的大风,闪电划破夜空。甘宇躲在一棵树下,全身蜷缩在雨衣里,鞋子裤子还是被淋透。“那晚,我真的有点担心挺不过来,害怕被雷劈,也怕被雨淋失温。”
甘宇感觉那晚很冷,比之前任何一个夜晚都冷,大概只有四五摄氏度。幸亏他穿着毛衣和雨衣,上身没有淋湿,但依然冷得直打颤,只能站起来不停走动。“几乎走了一夜,没怎么睡。”
难熬的时候,甘宇会想念家人,想念把他带大的爷爷奶奶,想念常在外地打工的父母,想着自己还没尽到孝心。他还会给自己一些盼头。逃出去后,要吃奶奶养的土鸡,要吃火锅和烤肉,还要把平时刻意控制的饮料,一次喝个够。
更多时候,甘宇都在告诉自己不能死,肯定有人在找他。他相信,地震没有夺走他的生命,大山也不能。
一步之遥的救援
同样相信甘宇能走出大山的,还有他的家人。
刷到罗永获救的消息后,家人们才知道甘宇仍在失联。甘宇的爸爸甘国明急了,从广州飞回老家达州,又连夜开车前往泸定。“家里的老人一直哭,我也坐不住了,决定自己去找人。”
9月10日中秋节,甘宇的父母赶到泸定。甘宇的公司准备了饭菜和月饼,他们一口也吃不下。甘国明一端起碗,就想起给小时候的甘宇喂饭的场景,“哪里还吃得下饭?”
甘国明心里有些愧疚,自己常年在外打工,跟儿子的交流仅限于每周末的电话,甘宇会跟他聊很多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清楚甘宇是个“懂事的孩子”,但又相信父亲必须严格,甘宇有次没有考进班里前三名,他就打电话教育儿子一番。甘宇失联后,他对孩子的唯一要求变成了“平安健康就好”。
那段时间,甘宇父母每天都往救灾指挥部跑,了解最新救援情况。
时间和希望都在流逝。救援人员一次次失望而归,有人试探着说“希望不大了”。甘国明总会强硬反驳:“他没有受伤,肯定还活着”“不可能被野兽吃了,它们遇到地震也跑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不在了。”
甘国明回忆当时矛盾的心情,“害怕没有他的消息,又害怕听到的是坏消息。”
还有更多人在找甘宇。成都解除封控后,甘宇的大堂哥甘立权自驾赶往石棉县,想要亲自上山找人。甘宇的公司和家人也都在网络上发布消息,悬赏找人,希望当地村民能帮忙搜救。
一位在大坝上和甘宇共事过的焊工叫上自己的两个哥哥,把干粮装进蛇皮袋,还给甘宇买了件新衣裳,自愿山上搜救。
不同的救援力量在加入。蓝天救援队、重庆巴南救援队、宜宾筠爱救援队、北京应急管理协会等,都陆续搜救过甘宇。
9月10日,甘宇公司代表王东华(左一)与消防人员一起上山搜救甘宇。受访者供图
9月15日,甘孜州终止地震一级应急响应,从应急救援阶段转入过渡安置及恢复重建阶段。根据甘宇的粗略回忆,这天他正在从芹菜坪爬往“草原”的路上,因为缺少水源,他喝了苔藓水和自己的尿液。
也就是这一天,罗立军又带着蓝天救援队上山搜救。十几名队员来自甘孜、绵阳和江油,还有一条搜救犬。
李明康是其中之一。他是甘孜州康定人,震后一直在帮忙搬运物资和救人。得知要搜救甘宇,他和两名队友从泸定赶往石棉。与其他人会合后,一起钻进密林中。
山还在垮,一边塌陷的山路,一边是几百米高的悬崖。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要继续前进?队员们山上举手表决。
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安全第一,少数服从多数,他们在天黑前撤下山。后来,李明康才知道,当时他们下撤的位置,距离甘宇获救地不到500米。
希望被消磨殆尽后,剩下的只有奇迹。
甘宇获救的前一晚,甘国明梦见儿子回了老家,“爸,我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回复,“回来就回来咯!”没过多久,甘宇又说了句“我走了”。
甘国明从梦中惊醒,外面下着雨,又是个糟糕的天气。他再也睡不着,心砰砰地跳。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没有了白天的坚强,不得不考虑儿子最坏的情况。
“甘宇找到了”
9月21日,天上飘着毛毛雨,大山被罩上一层白蒙蒙的雾,头羊晃着铃铛带队去吃草。58岁的倪太高跟在后面,他皮肤黝黑,个子瘦小,准备去找地震后丢失的羊,也顺便找人。他还带了一件彝族的“毡挎挎”,是一种浅紫色褂子,内层是羊毛,外层是防水的布料,既防水又保暖。“如果找到那个失联的人,让他穿上,暖和一些。”
倪太高家几乎是跃进村海拔最高的房子,屋旁栽着果树。他种了十几亩的玉米、大豆和花椒,还养了120只羊,13头猪,十几只鸡,靠这些养大了5个孩子。
地震来临前,山间的浓雾刚散去,淡黄色的玉米叶在风中摇摆,猫咪懒洋洋地趴在门前。先是异常的犬吠打破宁静,突然地动山摇,一块落石砸中了倪太高的腰,他猛地一闪。“如果迟几秒钟,人就完了。”
后来,倪太高被送往医院,家人也搬到了山下的出租屋里。
9月30日,倪太高赶着羊群去山上吃草。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余震停后,倪太高又忍不住跑回山上,想再看看家。羊圈塌了,羊全跑了。厨房也塌了,冰箱、微波炉和摩托车都被埋在废墟里。他还碰到了几个救援人员,在找一个震后失联的人。
9月20日,倪太高上山找回了90多只羊,但没有找到失联的人。
第二天,公鸡刚打鸣,倪太高又出门了。他钻进灌木丛,边走边“哦哦哦”喊着,那是喊羊的口令,回应他的是轰轰的泥石流声。
一个小时后,他在山腰听到“啊啊啊”的声音,以为是野猴子。“我又吼了几句,才听到有人喊‘救命’。”
声音从山上的密林传来,倪太高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有多远。看到山体右侧大面积的塌方,他吼了一句,“哦,往左边走!”他又掉头跑回家,拿了2盒牛奶和4个月饼,那是女婿中秋节送来的。
再次回来,循着呼救声,倪太高又爬了一两个小时。看到前面的树枝在动,他钻了过去,只见一个人趴在地上,挣扎地站起来。倪太高跑了上去,那个人抱着他大哭,说“碰到好人了”。倪太高拍了拍他,“没事没事,活着就好”。
眼前的小伙子浑身发抖,吃了点东西后,问:“有政府(电话)吗?告诉政府,我叫甘宇,甘宇找到了。”
倪太高联系了当地政府,对方让他拍张照片。甘宇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合照。手机镜头里,他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胡子拉碴,原本圆润的脸已经颧骨突起,“瘦得都快认不出了。”
9月21日,雅安市石棉县跃进村猛虎岗,倪太高(左)找到了甘宇,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受访者供图
那张照片很快传到泸定。有家人看到后有些迟疑,但甘宇妈妈只看了一眼,就放声大哭,“是甘宇,甘宇找到了!”甘国明抢过手机,确认是儿子,激动到手止不住地颤抖。
倪太高扶着甘宇下山。遇到陡坡,他就先跳下去,让甘宇趴在自己背上,搂住脖子,他再用双手扶着两边的树,慢慢往前挪。背着将近一米八的甘宇,他有些忐忑,“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可不能再摔了哟。”
两个小时后,他们走到了猛虎岗管护站,一片可以降落直升机的空地。
“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腿上全是伤。”倪太高说,在停机坪他看到甘宇的手一直在抖,就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他,又让家人带了套衣服上山。一只黑色手套还留在现场,另一只已掉入裂缝中。
甘宇换下的衣物还遗留在现场,记录着他17天来的遭遇:牛仔裤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裤腰绑一根绿色布条,屁股处磨出两个大洞。一双白色的耐克鞋已经开裂,鞋带变成黑色,鞋底也几乎磨平。
9月30日,猛虎岗现场还遗留着甘宇获救后换下的鞋子,鞋子已经裂开口。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后来,甘宇被转运至泸定县人民医院。直升机刚起飞不久,山上就下起了暴雨。那晚,甘宇又被转运至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经初步诊断,他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左下肢腓骨骨折,伴有严重感染。
在泸定县人民医院,甘国明终于见到了儿子,他拍着甘宇的肩膀,重重地说:“儿子,你比我有出息。”
回家
听到甘宇获救的消息时,罗永还在泸定县德威镇的救灾帐篷里,“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他一直帮忙找甘宇,却没能回家寻找遇难的母亲。
9月23日,震后第19天,天气晴朗。罗永和家人爬了几个小时山路,回到湾东村。这个距离震中不到10公里的村子,几乎全部碎在了地震里。
罗永家是一栋两层房,如今只剩下一地砖瓦。他爱种花花草草,门前摆了二十多盆花,有十几个品种。“兰花开的时候,美得很。可惜都没了。”家里养的牛羊也丢了,5只猪被压死了2只。
在倒塌的厨房里,他挖出了母亲的遗体,蹲在地上兀自哭了起来。他上一次回家,是在地震前一晚。母亲给罗永装了自己种的菜,满满两大袋。因为是老幺,从小母亲就偏爱他。那天罗永要趁着夜色,骑摩托赶回大坝值班。临走前,母亲很不放心,不停叮嘱,“路上注意安全,骑车慢点。”他没想到,这是母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时候,他会看着母亲照片悄悄流泪,“妈妈在天之灵,晓得我做了这些事情,应该不会怪我太晚才找到她吧?”
新的生活在继续。国庆节前夕,湾东村两百多户村民,搬进了得妥镇的安置板房。村民们排队领生活物资,空气中飘着熟悉的桂花香。
10月2日,泸定县得妥镇安置点板房,这里是湾东村村民的新家。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摄
罗永的“新家”是两室一厅,儿子的床就摆在客厅里,女儿的书桌也是。他坐在大门边,看到熟悉的身影,会热情招呼“进来坐会儿嘛”,再塞上一两个水果。
陌生的客人也来了。罗永开闸泄洪的消息在网上传开,采访的电话响个不停,有的记者远道而来。在公用厨房里,罗永招呼大家一起吃饭。毛血旺、酥肉和青菜摆上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随便吃点,要是在我们山上,还会杀猪杀鸡,肯定更丰盛。”
晚饭过后,他会温柔地询问女儿作业情况,让她试试新发的鞋是否合脚。女儿在泸定县念高中,有一天语文老师提到有个叫“罗永”的人,在地震后开闸泄洪救人。她才知道,别人口中的英雄,是自己的爸爸。
“我不是英雄,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罗永不在意那些赞誉,每当有人提起,他会腼腆地笑笑。
甘宇也是如此。他觉得比那些在地震中丧生的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活着真好,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里,他做了一场踝关节手术,度过了28岁的生日。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他就找母亲要了手机报名了今年的一级建造师考试——这个证书需要在两年内通过四个科目,他已经顺利通过三科。
夜深人静时,甘宇还是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在茫茫大山中呼救,无人回应。不过这种梦越来越少,“没啥子阴影,能活着走出大山,其他事都不算啥了。”
10月8日,甘宇恢复良好,顺利出院。次日早上,他们一家又坐车赶回达州市大竹县的老家。在那个熟悉的院子里,灶台上炖着土鸡,奶奶抱着甘宇大哭,家人们围着他问长问短。甘宇奶奶说,“没想到自己的孙子那么坚强。”甘宇说其实自己也没想到。
全家人一起拍了张大合照,爷爷奶奶紧挨着他,父母在后排笑得很开心。
10月9日,甘宇(前排左二)回到老家达州,与家人们一起拍了张全家福。受访者供图
甘宇还给倪太高打了电话,“太感谢你了,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当面感谢。”视频里的倪太高,连连说“没事没事”。
地震过后,家里十几亩玉米依然会按时成熟,倪太高掰下玉米棒子,剥掉外壳,再扔进背后的背篓里。山上还种着核桃、猕猴桃和佛手柑,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
地震让罗永失去很多,但有些东西没有丢。他在废墟里,扒出了女儿的奖状,把它们重新拼凑好后,发了个朋友圈,“能在废墟里挖到这些也很欣慰!”
10月18日,罗永再次回到湾东村,在废墟了翻出了女儿的奖状,他觉得很欣慰。受访者供图
家里死了两头猪,但是震后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幸存的母猪生下了6只小猪崽。
地震总会留下一些伤痕,但灾区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在倪太高家附近不远处,一片玉米秆潦草地倒在地上,但因为连日下雨,地里又生出了新芽。
新京报记者 吴采倩 实习生 郑欣怡 四川成都、泸定、雅安报道
编辑 杨海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