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有云:“周鼎有窃曲,状甚长,上下皆曲,以见极之败也。”
在洛阳博物馆第一展厅,就有这样一件窃曲纹铜鼎。与一众造型繁复、纹饰华丽的青铜器相比,它看起来也许不够“亮眼”,表面仅有少许线条点缀,一鼎腿上方还有裂痕。
“东周王室衰微,国库不丰,导致鼎壁造得太薄,这才出现裂纹。”每每讲起个中缘由,讲解员言语间难掩唏嘘。
但硕大的器型,仍无声昭示出几分独属于王者的赫赫威仪。
这件窃曲纹铜鼎又被称作“金村大鼎”,来历不凡。它是目前为止国内仅存的三件确认出土于洛阳金村大墓的文物之一。
提起金村,你可能并不熟悉。它位于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区平乐镇,乍看之下不过是中原大地上一个稀松平常的村子。因距离白马寺不远,偶尔有游客途经,或许会匆匆瞥上一眼。
可对于中国考古界而言,“金村”这两个字却意味着一段充斥着悲愤与伤恸的记忆。
“一组在地下深埋千年的东周王陵,在一段兵荒马乱的动荡岁月里,不幸遇上一群野心勃勃的外国文物盗贼,由此引发一场空前的‘文物浩劫’。”日前启动的金村东周王陵考古调查与勘测工作牵头人、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赵晓军感叹,“足以让每一个中国人夜不能寐、扼腕叹息……”
金村有“金”,暴雨冲出东周天子大墓
要说金村名字的由来,上了年纪的村民通常会讲出两个“非官方版本”。
有人说,很久之前有一段时间,村子里但凡翻耕土地或者拆屋盖房,就能时不时挖出金元宝、金罐子、金酒杯之类的物件儿。“村里有‘金’!”这说法一传十、十传百,“金村”的名字便渐渐叫开。
还有人说,这村子是“金銮殿上的村子”,北依邙山、南临洛河、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历史上一直是群雄逐鹿的地界。传说村子下面有条“龙脉”,每到雷雨交加的天气,地底下就会传出一阵又一阵的隆隆声,似金石相击,铿锵作响,“这是‘龙脉’在跳动哩!”
村里还有个古怪的“串井”现象。从地理地貌上看,金村地下水位并不低,打井本该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村里长期以来只有3眼老井能稳定供水。若是打上几口新井,有的明明头一天还水源充足,第二天却一下子滴水不剩;而有的原本无水,却能一夜之间被灌满,甚至溢出井口。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到1928年,金村地底下隐藏已久的“秘密”,才被一场暴雨冲开。
夏秋之交,金村遭遇连续数日的滂沱大雨。许是禁不住雨水冲刷,村东头的农田突然下陷,“轰”一声,塌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这是老天爷降下的‘天坑’!”村民们先是惊恐万分,笃信这是预示着厄运和灾难的异象。
也有胆子大的禁不住好奇,便结伙进洞探一探。这一探不要紧,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淤泥里竟然有状似编钟的东西。
众所周知,“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当地人很快意识到,这被暴雨冲出的“天坑”,其实是一座古墓的入口。从洞口规模估测,墓葬本体肯定不会小。
有村民立刻请来懂行的人“掌掌眼”,认真查看后判断应是“天子墓”,并且断言:“这墓,怕是连成了片啊!”
长期令金村人感到无比神秘的“龙脉”“串井”,这下也有了科学合理的解释。
由于金村一带古墓集中,影响了地下水的分布,而墓道规模庞大,交错纵横,形成了相互连通的水道,所以才会出现井水时有时无的现象。到了雷雨天,水流湍急时,会冲击墓葬里编钟等大量青铜器,使其相互碰撞,万器合奏,同时与雷声形成共振,雄浑悠远,声似巨龙腾挪。
但比起这些,更能吸引金村人注意力的,显然是行家口中那“天子墓”三字。
“天子?那不就是皇帝!嘿,这墓里肯定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一时间,村民们奔走相告:快去看呀,咱村底下埋了皇帝,陪葬遍地青铜器,随便一件就能换回一头毛驴!
不知谁起的头,老百姓们便开始你一锹、我一铲,争先恐后地在“天坑”里“挖宝”,哄抢墓中文物。很快,原本平整的庄稼地被挖得面目全非。
也许恰恰映照了村民们起初看到“天坑”时对未来厄运的惊惧,他们一定没有想到,这个暴雨偶然冲出的大坑,恰似“潘多拉魔盒”,开启了我国考古史上一场难以言喻的噩梦。
惨遭盗掘,国宝流散成中国考古之殇
《国语·周语》韦昭注:“狄(翟)泉,成周之城,周墓所在也。”《水经注》中亦有记载:“翟泉在洛阳东北,周之墓地。”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建都洛阳,史称“东周”,其25代王均葬于洛阳附近,分为周山、王城、金村三个陵区。
1928年暴雨冲出的“天子墓”,正是东周王陵!
可珍宝现于乱世,注定命途多舛。
金村大墓惊现之际,正值风雨飘摇、时局动荡的20世纪初,国家积贫积弱已久,民生凋敝,根本无心也没有能力对大墓及其出土文物进行有效的监管、保护、发掘乃至学术研究工作。
更何况,当时在洛阳周边地区,违法盗墓和走私倒卖文物活动一度猖獗,甚至到了公开化的程度。在老百姓们眼中,那不过是一门讨生活的“小生意”罢了。
经由文物贩子之手,一批批精美的东周时期文物开始从金村流向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洛阳金村有天子大墓!”消息越传越广。
这下,十里八乡的盗墓贼、古董奸商、文物掮客等,都如秃鹫闻到了腐肉般蜂拥而至,企图占领先机,生怕少得一点好处。
而那些自19世纪末就开始在中国搜刮、盗取大批文物及艺术品的西方列强及其代理人,更是对金村文物垂涎欲滴。
他们或直接出面,或间接指挥,或是对当地村民威逼利诱,或是与更为专业的盗墓团伙沆瀣一气,总之,想方设法将文物据为己有,再绕过出口监管,悉数流转到国外。
这其中的“佼佼者”,要数加拿大人怀履光。
1910年,怀履光作为“传教士”来到河南开封,除了传教,他还建教堂、办学校、开医院,间或开展一些社会救济工作。
可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敦厚可靠、乐于助人的洋面孔,私下里的一大爱好却是收藏各种中国文物。以至于1925年起,怀履光有了个新身份——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中国地区文物收购代理人。
正是经他之手,相当一部分金村文物最终被运往加拿大,再难寻回。
从1928年到1932年,原本平静的金村,遭到旷日持久的疯狂盗掘。
除了最先被暴雨冲出的大墓,另有7座东周天子墓及3座车马坑被相继发现,并被洗劫一空。数以千计的金银器、青铜器、玉器等珍贵文物被运出金村,并且几乎全部流失到海外。
这是近代以来我国被盗掘规模最大、文物等级最高、文物数量最多的一次。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在加拿大、日本、美国等十多个国家的数十个城市,都发现了疑似金村文物。
“金村东周王陵出土的文物代表着东周时期最高等级的审美和工艺,数量之多、纹饰之华美、形制之独特,堪称绝无仅有,不仅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同时还承载着丰富的考古学信息。”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汉魏研究室主任严辉说。
出土的文物和遗存,是研究相应历史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社会面貌乃至科技水平的重要实证材料。
由于大批金村文物流失并且8座东周王陵被盗掘者严重破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考古学界在东周时期的都城研究、陵寝制度研究等诸多领域都存在缺环,至今难以系统完善。
“可以说,损失之惨重,不亚于敦煌莫高窟文物流失事件。”赵晓军说,“这不仅是考古之痛,更是文化之殇。”
“金村”这两个字,由此成为无数中国考古学者心中“不能承受之重”。
讽刺的是,怀履光却在1934年回到加拿大后,摇身一变,成为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远东部主任,并兼任多伦多大学中国研究学系主任。
一直到今天,仍有人痛心疾首于那场“不识眼色”的天降暴雨:“哪怕再晚个20年,咱们都能把金村大墓的文物保护好!”
盼归来兮,几番寻找奈何认定无据
金村文物究竟有多惊艳?
现在的我们只能从加拿大人怀履光所著《洛阳故城古墓考》及日本人梅原末治所编《洛阳金村古墓聚英》这两本书中收录的资料照片,一窥其绝代风华。
据中国文物学会统计,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因战争、劫掠、不正当贸易等原因,有超过1000万件中国文物流失海外,其中国家一、二级文物达100余万件。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统计数字同样触目惊心:在40余个国家的200多家博物馆中,有中国文物160余万件,而民间收藏的中国文物数量更多,约为馆藏数量的10倍。
金村的遭遇,不过是我国近代众多文物非法流失事件中,最令人痛心的那帧缩影。
“金村文物如今究竟藏身何处?发现疑似金村文物后,如何确认其身份?这是首先需要厘清的关键问题。”上海大学文化遗产与信息管理学院副院长徐坚告诉记者,当年,洛阳金村因盗掘而名噪一时,以至于一些并非出自金村的器物甚至仿制品,也会被文物贩子贴上“金村”标签,以期卖出更高的价格。“换句话说,仅从风格上判断,目前海外各博物馆的‘金村收藏’是一个杂拼,需要反复推敲、多重论证,才能识别出真正的东周天子宝藏。”
徐坚与金村的“初见”,要追溯到20多年前。
一次,还在读研究生的徐坚看到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收藏的战国玉舞人佩饰,“惊叹于这件传说出自金村的玉器的精美程度,代表了令人膜拜的艺术成就。”
一晃来到2008年春天,在法国巴黎进行中国文物收藏调查的徐坚,有机会近距离观摩了一部分金村相关藏品、档案及拍卖图录等,由此开始他对海外收藏金村遗物的系统整理与研究。
“先从全面收集疑似为金村遗物的器物开始,再到思考和确认究竟什么是‘金村’。”徐坚说。
“寻找金村”的过程中,最让徐坚印象深刻的经历,发生在2018年初。
“在一次针对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短暂访问中,由于馆方的特别关照,我获得了罕见的可以独自、自由出入库房的特权,连续一周近距离观察和记录那些精美的金村器物。”徐坚回忆道,相隔近百年,跨越千万里,“一边翻看怀履光《洛阳故城古墓考》,一边按图索‘物’,仿佛能感受到两千多年前看着同一件物品的人们的呼吸和心跳。”
几年来,徐坚及设在上海大学的中国海外文物研究中心团队寻访了美国、加拿大、法国、日本等地的多座博物馆,也锁定了一批疑似金村文物,“但苦于国内的相关田野考古材料着实匮乏,对金村文物身份的甄别认定缺乏考古学意义上的标准,依据不足。”徐坚说。
冥冥之中,机缘已至。正苦恼于缺乏“金村标准”的徐坚及其团队,遇到了常年关注金村东周王陵及其出土文物的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团队。二者一拍即合,开始围绕金村进行更为深入、全面的合作。
“通过对金村的回访式研究,找到尚未被认出的金村文物,同时剔除非金村的文物。”徐坚介绍,“在甄别的基础上,我们还通过三维扫描等技术手段,对金村器物逐件建立档案,计划建成世界上第一个金村器物群综合数据库。”
“这些详尽的影像数据资料,未来将可用于洛阳金村的公共展示和复原研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金村文物的‘数字回归’。”赵晓军说。
“这也是在国际考古学界收回金村研究的话语权,实现洛阳金村的‘学术回归’。”徐坚说。
厚积薄发,金村考古启动期待更多惊喜
故事要从一张藏了半个世纪的考古勘测图讲起。
20世纪30年代初,金村大墓被彻底挖空,呼啸而来的盗掘者们又呼啸而去,留下一地鸡毛。
随着时间流逝,轰动一时的金村天子墓也被重新长出的庄稼覆盖,不见踪迹。
1962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77年改属中国社会科学院)洛阳汉魏城队在豫开展考古发掘工作时,钻探出一座长19米、宽14米、深12米的大墓,墓道长达60米,周围还有大小墓葬、车马坑等。
考古工作者们在震惊之余也大胆猜测:“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金村东周天子墓?”
根据文献记载,东周的都城实际上是“一都二城”,分为“王城”和“成周城”。春秋时期,都城即王城,春秋末期争夺王位的“王子朝之乱”爆发,周敬王为避乱而“出居狄泉”,在狄泉附近营建新的都城成周城。
更重要的是,东周成周城被后世的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等王朝所沿袭,即汉魏洛阳故城。
哪怕仅从位置关系上判断,大墓所在处,也有可能就是文献中记载的东周王陵区。
为了掌握更多情况,考古人员决定对整个周边区域进行钻探调查。
“其实当时就已经形成了一张详细的钻探图,但考虑到保护墓葬及文物安全,防止再次发生盗扰,那张图就成了我们所有人‘不能说的秘密’。一直到今天,钻探资料仍未公开发表。”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洛阳汉魏城队队长刘涛说。
许是文物流失的记忆太过惨痛,面对金村,一众考古工作者们只是远观,默默守护,不忍打扰。
“但由于缺乏田野考古工作,我们对于金村东周王陵确实缺乏足够的认识,这也在客观上严重制约了相关考古学研究及文物保护工作的推进。”严辉说。
又几十年过去,到了2007年,为了解金村东周王陵区文化遗存的整体面貌,洛阳市文物钻探管理办公室启动了一次小规模考古调查勘探。
“但由于种种原因限制,围绕金村大墓进行深入、全面的田野调查和发掘工作的时机仍未成熟,因此我们也一直没有开展工作。”赵晓军说。
经过多年的酝酿与周密的准备,2022年1月下旬,洛阳金村东周王陵项目再次启动。
时隔90余年,考古工作者们终于可以通过科学精密的考古手段,厘清洛阳金村东周王陵区文化遗存基本情况,从而重新认识失落的金村。
据了解,此次洛阳金村东周王陵考古调查与勘测工作由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汉魏城队、上海大学、洛阳市汉魏故城遗址管理处、洛阳市文物勘探中心等多个单位合作进行,初步计划分考古调查与勘探、考古试掘、考古学研究及保护规划的制定三阶段进行,共历时5年完成。
“原则上以精细的勘探结合现代物探技术替代考古发掘,以全面了解金村王陵、陵园、附属墓葬、车马坑等为重点,但不涉及对东周陵寝的发掘。”严辉说。
这样一来,我国古代陵墓转型和传承来源、东周成周城结构布局以及都城性质等重大问题的研究,都有望取得突破性进展。
“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一次重要的社会制度转型期,也是我国古代陵墓制度转型的关键时期。”赵晓军表示,迄今为止,虽然国内已发现多处东周诸侯墓,但最高等级的东周天子墓却一直没有完整发现,“本次工作将有助于弥补上述缺环。”
与此同时,徐坚及其团队期盼已久的“金村标准”,也将有田野考古的实证材料可循。
“通过开展金村考古,可以帮助确定金村出土文物的标尺,这也是了解金村文物保护状况、避免相关遗存再次被盗的实际措施。”赵晓军说。
历史已成过往,但回望金村,往事并不如烟。每每忆起,那回响仍旧掷地有声。
关于未来,考古工作者们不会止步于田野工作,他们想完成的“使命”还有更多:金村考古数字化平台及信息库的建立、金村东周王陵遗址的保护展示与开发利用等等,相关工作都已提上日程。
临近春节,纷扬的雪花落满金村。
站在田埂上,眼前尽是被雪覆盖的平静的麦田,“金村将带来多少惊喜?田野知道答案。”赵晓军说着,眼神明亮。(记者桂娟、袁月明)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源:成都日报
20世纪,成都出土了大量的东汉画像砖,这些画像砖既有对盐业、农业、渔业、纺织等生产劳动场面的再现,又有对餐饮、出行、歌舞等场景的描绘。那些长方形砖块上的汉代生活图景,是如此丰富和鲜活,充满了欢乐、自足、真实的生活气息。它们就像一张张“照片”,复活了东汉成都的社会生态和精神世界,被专家视为“研究汉代社会的百科全书”。它们是东汉成都的烟火人间,是东汉成都人不经意间留给后世的宝贵财富,是历史大步向前途中有意留下的脚印,好让我们回首茫茫历史时,能有迹可循。
好文艺
画像砖原本是彩色的
清末民初,东汉画像砖开始现身于成都的古玩市场之中,并引起了收藏家们的关注。新中国成立后,正式步入了科学发掘画像砖墓的阶段。1952年成渝铁路通车后,开始修筑宝成铁路。西南文教部为了保护和征集在修建铁路过程中出土的文物,特别组成了“宝成铁路文物征集小组”。1952年8月,该小组在成都火车北站的东面发现了汉墓群,其中的3号墓出土了大量的画像砖。1953年,成都北郊羊子山再度发现汉墓群,并再度出土了大量的画像砖。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成都的新都、彭州、大邑、邛崃及全省的诸多地方均有画像砖出土。
据曾经主持过永陵发掘的著名考古学家冯汉骥研究,这些画像砖是这样生产出来的:事先在木板上刻上画面的阴模,再用泥制成与木板大小相同的方砖,趁砖泥未干时将木模印上。冯汉骥认为,这些砖的画面当年都是彩色的。羊子山四座画像砖墓中所出各砖尚残存有红、绿、白三种颜色。冯汉骥推测,因砖在土中浸润了约2000年之久,出土时绝大部分颜料已脱落,只剩下用模印上去的凸出的部分或者线条。所以现在所见的印在画像砖上的画面,在当时只不过是供绘色时作轮廓用的。这位著名老教授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将这种彩绘的画像砖砌在用花砖组成美丽图案的墓壁上,装饰效果是很好的。”
考古学家们还发现,画像砖墓在东汉砖室墓中是比较少的特殊存在。考古学家们由此推测,建有画像砖墓的墓主人,大多是当时官阶较高或财富较多者。
据统计,目前在成都地区出土的画像砖已涵盖了50余种不同的题材。冯汉骥认为,它们均为东汉晚期至蜀汉时期的作品。这些画面生动的画像砖,无疑是传达当时成都社会生活的重要而形象的载体。
好有味
最早用天然气煮盐
2200多年前,蜀郡守李冰带领民众修成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使成都平原从此“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经济的繁荣、文化的飞跃,秦汉时期成都城市的发展迎来了第一次繁盛期,至汉代,成都已成为了著名的“五都”之一。
成都人当然不会辜负“天时地利”的先天优势,把爱吃会吃懂吃发挥得淋漓尽致。1954年出土于成都羊子山的收获渔猎画像砖,其上半部有一个莲池,游鱼在河中嬉戏生长,两个猎人正隐藏在莲池旁边的树荫下,张开的弓箭犹如满月,向天空中结队飞翔的鸿雁瞄准射击。这是我们大家所熟悉的成都平原的秋天:秋高气爽,天空中飘着淡淡的白云,群雁结队往南飞。画像砖的下半部分为收割水稻图,三人执镰弯腰割稻,二人绑扎稻草,一人挑起一担谷穗急步飞奔。这块砖,将当时农、渔、猎等生产场景都展现了出来,这样的画面离我们的现实生活并不遥远。
有了丰富的食物原材料,怎样吃才能更美味?要有佐料啊。人们常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盐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被称为“食肴之将”。出土于四川邛崃花牌坊地区、曾入选央视《国家宝藏2》的东汉制盐画像砖,就栩栩如生地刻画了东汉时期成都人井盐生产的繁忙景象。画面上,层峦叠嶂,左下角是一盐井,井上有高架,架上挂着吊桶,四人站在架上正用滑车和吊桶汲取卤水,用竹子管道运送到灶房。右下角设有灶台,长方形灶上有釜,两人于上下照料,一人灶口扇火。山间另有五人在背柴和狩猎。
井盐的生产,需先凿井取卤,而后设灶煎制。从这块画像砖可以看出,东汉人制盐已经科技范儿十足。首先,当时凿井技术有所进步,已经出现了“深六十余丈”,约合138.24米的盐井;其次是采用楼架方式,安装定滑轮汲取卤水,提高采卤效率;再次是在煎盐时采用温锅热卤水以蒸发水分,节约燃料。下面是敲黑板划重点的时间:四川不仅井盐丰富,天然气资源也是储备满满。世界上已知最早发现和使用天然气的地方就是成都。旧题西汉文学家扬雄的《蜀王本纪》中这样记载:“临邛有火井一所……井上煮盐。”这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火井天然气的文字记载,是成都人在能源利用方面取得的辉煌成就。而且,在东汉时期使用天然气可谓“黑科技”。
在今天,食盐已经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调味料了,但在古代,盐业是国家的经济命脉,盐的开采和经营是富可敌国的暴利行业。采盐业的发达,无疑是当地经济繁荣发达的佐证。事实上,在汉代盐业是政府三大重要赋税之一。政府在主要产盐地区设立盐官。“西蜀天下富,井盐天下丰。”源源不断的井盐,刺激了四川盆地的贸易往来。对于吃货而言,可以在菜肴制作中加入盐,定味、提鲜,原始的川菜就这样形成了……如今,也有人把“盐”称为川菜的灵魂。
成都自古以来餐饮文化就很发达,汉代的诗赋有非常生动的描写,比如左思的《蜀都赋》, “终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至少从那时开始,成都美食之都的美名已处在了滥觞之中。
好会玩
杂技舞乐花样多阵容强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要远方的琴棋书画诗酒花。
画像砖不仅有对当时物质生活的记录,也有对当时人们精神追求的捕捉。
尊中有美酒,胡不饮且歌。汉代时,王侯贵族举办宴会,歌舞助兴已成风俗。宴会现场的画像砖场景各不相同,高朋欢聚,俳优热舞者有之,文人聚会,高歌助兴者亦有之,画像砖上,成都灿烂的文艺传统可见一斑。
要说成都的“音乐文脉”,得追溯到2600年前的古蜀时期,成都地区最早关于音乐的记载出现了。《华阳国志·蜀志》写道:“九世有开明帝,始立宗庙,以酒曰醴,乐曰荆”,这是成都人成功解锁音乐技能的最早官宣。开明王也是资深音乐爱好者,作曲《臾邪歌》《龙归之曲》。音乐常常与文人墨客组成CP,春秋时期,孔子传授三千弟子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就包含了“乐”,据《大戴礼记》和韩愈的《师说》记载,当年,博学多识的蜀人苌弘在音乐方面造诣颇深,孔子专门跑去求教了韶乐与武乐的异同之处,这就是著名的“访弘问乐”。孔子“乐以发和”的思想也是源于苌弘的乐学理论。
到了汉代,古人的音乐天分不断激发,音乐营业范围不断扩大,逐渐融入文艺表演,不少大富之家都是文艺演出的“真爱粉”,表演班子绝对不能少。出土在羊子山的宴乐画像砖,聚焦了成都贵族家宴时的笙歌妙舞。透过从画面顶端垂下的帐幔,人们即可遥想这个家庭的奢华。画面上宾主席地而坐,几上列有酒具,地上置有食器酒鼎,身后有婢女侍奉,宾主正兴致勃勃地观看艺人们的表演。艺人们有的跳丸,有的舞剑,有的在表演旋盘、掷倒,有的在表演盘鼓舞、宽袖舞,整个场景其乐融融。
出土于成都大邑县的杂技舞乐画像砖,它的演出阵容堪比“春晚”:有抚琴者、跳丸者、踢瓶者、执节歌者、巾舞者、排箫者等诸多艺术人才。右下一个舞巾少女,头梳双髻,双手各执一条长巾,双臂一高一低,舞巾上下飘飞,再现了《观舞赋》中所写“香散飞巾,光流转玉”的风采。而男子左肘“跳瓶”,右手握剑,还有一人表演“跳丸”,难度系数之高,让人感叹:原来2000多年前的成都人真会玩,文化生活真是多姿多彩。(记者 汪兰)
者按:资源型老工业城市如何转型推进高质量发展?10月中下旬,新华网记者赴湖北省黄石市调研采访,今起将陆续推出一组报道聚焦黄石高质量发展。
《聚焦黄石高质量发展》系列报道,包含产业篇、创新篇、功能篇、生态篇、文旅篇共5篇报道。分别是:《千年炉火照古今 先进制造谱新篇》《厚重底蕴巧传承 创新创造添活力》《铁水公空一体化 现代港口通九州》《半城山色半城湖 山水宜居魅无穷》《工业文明遗产丰 文化名城耀神州》。
夜幕下的华新水泥厂。新华网发 冯燕军摄
新华网武汉11月19日电(记者刘加文 田建军 胡诚 张潘)是什么样一座城市,3000年炉火摇曳至今千年不熄?是什么样一座城市,开启中国近代工业摇篮,成为亚洲最早、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重要组成部分?是什么样一座城市,享有“百里黄金地,江南聚宝盆”的美誉?是什么样一座城市,让毛泽东同志高度重视,并在5年内两次到访?又是什么样一座城市,被誉为新中国“工业粮仓”,为我国飞机、火箭、卫星上精密部件贡献特钢?金秋十月,新华网记者奔赴湖北黄石调研采访,探寻和见证一个老工业城市在千年炉火的映照下,谱写先进制造之城的新篇章。
黄石东贝集团自动化生产车间。新华网发 鄢巍摄
小小压缩机,单品牌销量全球第一
10月23日,黄石东贝集团生产车间一片忙碌景象。自动化流水线上,机械臂有节奏地来回挥动,有条不紊地在一个个零部件上完成精准操作。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工人或紧盯显示屏,不时发出各项指令,或配合机器人合力完成最终的“作品”。
“今年,东贝压缩机产销量增幅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年。”东贝集团副总裁廖汉钢告诉新华网记者,今年前三季度,东贝集团主营业务收入64.13亿元,同比增长9.2%。其中,主导产品压缩机累计生产2588万台,同比增长16.9%;累计销售压缩机2611万台,同比增长12.2%。
东贝集团的主打产品是用于各类冰箱、冰柜的系列制冷压缩机。产品看似不起眼,但随着采访的深入却不断给记者以惊喜。
据介绍,目前该公司已拥有近300种规格制冷压缩机,是目前国内同行业中品种最多、规格最全、功率跨度最大的企业。东贝牌压缩机也位列行业单品牌销量全球第一。
“可以这么说,全球每三台冰箱压缩机,就有一台产自黄石。”廖汉钢话语中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
他的自豪并非毫无来由。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东贝集团还是一个只有7、8个人的街办小厂,50多年过去,东贝已发展成为拥有7800多员工、年销售收入70多亿元的企业集团,跻身中国制造业500强、轻工业百强和湖北省百强企业。
这一切,是东贝集团多年来不断加强科技创新,加大产品研发和结构调整力度,进一步提高产品质量的结果。
2017年,借助国家授予的压缩机中国制造国家实验平台,东贝集团将30多位全球顶尖技术专家收入麾下,在巴西和黄石建立了两大技术中心,通过不懈努力,目前已初步掌握了国际主流变频压缩机的核心技术,并得到了欧美认证。
2018年12月,东贝集团成功推出国内第一款真正意义上适用于小容积冰箱的VDU系列变频压缩机产品,这是东贝继2015年发布第五代VFL高效变频产品后,再次推出变频新品。VDU系列变频压缩机的发布,让东贝如鱼得水,更加赢得全球各大冰箱厂家的青睐目光。
如今,东贝的合作伙伴包括海尔、海信、西门子等国内外知名冰箱企业,产品远销亚洲、欧洲、美洲40多个国家和地区。
中铝华中铜业生产的金属铜箔。新华网发 何戈摄
细过头发丝,高精度铜箔国内顶尖
“薄!又细又薄,摸起来感觉比普通纸张还要薄还要软!”当参观者站在中铝华中铜业展示区域,用手触摸一卷泛着赤铜色光泽的“纸卷”时,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叹。如果不是特别介绍,很少有人会相信这竟是比普通纸张还要薄很多的金属铜箔。
8微米,0.008毫米,这是高精度铜箔的厚度,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直径的十分之一。
负责调研接待的中铝华中铜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高克介绍,今年4月,华中铜业铜箔车间继1月底刚创下9微米高精度压延铜箔记录、已经达到国内顶尖水平后,时隔两个月再次刷新国内合金箔最薄历史记录,成功轧制出8微米高端合金箔。虽较之9微米铜箔仅仅“变薄”了1微米,但在技术上却前进了一大步。
就像体育比赛中,0.1厘米的上升高度、0.01秒的领先速度,都是对身体极限的突破和超越一样,在高科技、新材料应用领域,高精度压延铜箔的每一次变薄,都意味着更广阔的市场应用和更绝佳的发展机遇。
这种薄过头发丝的高精度铜箔,是石墨烯基材、柔性印刷电路板、软连接的主要原材料,广泛应用于电子电器、通信、集成电路、航空航天等领域。尤其是进入5G时代,高精度铜箔可用于目前国内最薄的5G手机电池负极,因5G手机具有运行速度快、容量大、耗电量大的特点,对铜箔强度和耐折弯性能提出了更高要求。不断减薄的高精度铜箔可以加大锂电池续航里程,让其成为全球新能源电池竞争的核心领域之一。
此前,超薄的高精度铜箔大量依赖进口,国产化替代形势严峻。近年来,黄石市加大了对企业的资金支持和政策引导,华中铜业以“替代进口、面向出口”为市场定位,于2017年9月投资10亿余元建设二期工程暨高精度铜板带箔项目。2019年1月,历经15个月奋战,项目实现竣工投产,使该公司年总生产能力达到9万吨,年产值可达50亿元,压延式铜板、带、箔生产规模位居国内第一。
“不过,与国际领先水平相比,国内高精度铜箔技术尚有差距。”高克表示,下一步,华中铜业将继续保持创新势头,向国际领先水平的6-7微米高端铜箔研制目标继续冲刺。
蓝天白云下的新冶钢。新华网发
培育新动能,高起点重塑工业强市
单品销量全球第一的压缩机、国内领先的高精度铜箔,只是黄石坚定推进先进制造业战略所显现的成果之一。
3000年炉火映照下的湖北黄石,曾经点燃过辉耀千年的文明之光,创造过彪炳史册的工业辉煌。
早在距今3000多年的殷商时期,在人类开始漫长的农耕文明时代,黄石的铜绿山已开始出现最早的铜矿开采和冶炼,点燃原始的工业文明之火。代表当时最先进制造的青铜冶炼,缔造了此后楚国的强大和楚文化的兴盛,并留下了越王勾践剑、吴王夫差矛、战国编钟、商人面纹鼎等一大批令人叹为观止的文物瑰宝。
近代以来,随着张之洞开办大冶铁矿,以及中国近代最早的水泥厂之一华新水泥,亚洲最早、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汉冶萍等近代工业企业相继兴建,黄石开启了中国近代工业的摇篮。
新中国成立后,黄石摇曳千年的炉火生生不息,燃烧着百废待兴的年轻共和国对工业振兴的渴望。
毛泽东同志5年内两次到访黄石,视察大冶铁矿和冶钢。在黄石矿山公园广场中央,矗立着高大的毛泽东塑像,手托一块铁矿石,面含微笑,透露出对这座新兴重工业城市殷切的希望。
黄石产特钢,为我国飞机、火箭、卫星上精密部件贡献力量;黄石产水泥,为人民大会堂、三峡水利枢纽等重大工程提供保障;黄石源源不断地向国家输送工业原料,成为新中国的“工业粮仓”……
改革开放以来,黄石作为资源型传统重工业城市,也像其他同类城市一样经历过低谷和失落,在不懈探索中力求通过转型重塑辉煌。
“着眼产业转型,打造先进制造之城。”黄石找到契合高质量发展的新方向。
产业转型,往哪儿转?先进制造!然而,什么才是先进制造?实践中不乏思想认识上的迷茫。
“只有落后的产品,没有落后的产业。只有把某个产业链条上产品做到极致,才会有竞争力!”黄石市委书记董卫民语重心长,针对部分干部对制造业发展的认识误区,用一场头脑风暴掀起思想的碰撞。
黄石持续推进“百企技改”工程,三年来,全市实施500万元以上工业技改项目500个,企业技改累计投入545亿元,推动钢铁、铜、水泥、铝型材等产业加快转型,实现从原材料基地向新材料基地转变。
2018年3月1日,华新水泥与黄石签署协议,投资54.5亿元建设“百年复兴基地”。当年11月8日,华新年产10亿只新型环保包装袋项目动工。9月17日,华新水泥还在阳新富池镇打造全球领先的绿色建材生态产业园和循环科技产业园,总投资逾30亿元。
在产业转型升级的抉择中,黄石市委、市政府紧紧围绕产业提升价值链、产品迈向中高端,加速推进新旧产业有效接续。
今年投入150亿元用于技改的新冶钢,实施了高炉置换、高品质模具钢、特冶锻造等系列技改项目,企业核心竞争力持续增强。其生产的特钢从过去每吨1万元到最高卖到了200万元,“嫦娥”运载火箭、国产大飞机、“鲲龙”AG600两栖飞机、港珠澳大桥、天眼FAST等,处处展现着黄石特钢力量。
三环锻压,成为港珠澳大桥、西气东输、南水北调等国家重点工程定制生产设备配套商……
在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的同时,近年来,黄石聚焦电子信息、新能源汽车、智能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等新兴产业,不断加大招商引资和项目建设力度,培育壮大新兴产业。2018年,电子信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三大新兴产业实现产值353.96亿元,占黄石市规上工业总产值的17.2%,对全市工业产值的贡献率达到34.7%,拉动全市工业产值增速4.3个百分点。今年上半年,三大新兴产业实现产值174.97亿元,占全市工业总产值的16.8%。
而根据已公布的上半年发展数据,黄石市地区生产总值增长8.4%,增速排名全省第一;工业增加值继2018年实现9%增速后,今年上半年,黄石工业增加值增长10.7%,增速重回两位数,增速排名全省第二位。
黄石,通过先进制造业引领高质量发展,正在续写一个传统工业重镇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