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觉得司湳说的没毛病,智商的确不一样,可以说是碾压。
司湳给她下几次套,她就往里钻几次,不带重样,不带思考的。
还能怕误会什么,那肯定怕别人以为他俩是一对啊。
肖大博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说出来就太不要脸了,她是个俗人,她要脸。
她决定从沉默中找回脸,干巴巴笑了几声,跟在司湳旁边快步疾走,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司湳心知肚明,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没再追问下去。
“走那么快干嘛,慢点。”他喊她。
肖禾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打算岔开话题,她就在司湳左侧隔着两步的距离,玩儿似的倒退着走,“教授,你住在学校吗?”
司湳没阻止,任由她这么走着,目光从眼尾淡淡地扫下来,“学校给未婚老师安排了宿舍,我有时会在学校住,大部分时候回家。”
“噢~”
肖禾抓住了重点,未婚,适龄,优秀,外貌极佳,个子高挑,啧啧,怪不得招女生喜欢。
“那教授你家离学校——”
“远么”还未问出口,她的手腕就被握住,然后整个人被轻轻一带,撞向司湳怀里。
力度并不大,她在头马上要磕在对方肩膀上的时候,及时刹住了。
就算是这样,肖禾的心已经小鹿乱撞了,她在慌乱之中清晰地闻到了来自司湳衣物上的味道,淡淡的清甜桃香,又混杂着极轻微的玫瑰味,像是经受了一场缠绵小雨的洗礼,被打湿的花瓣散发着湿漉漉的芬芳。
那味道太清幽了,她分不清是香水,或者仅仅是洗衣液的香味,只觉得摄人心魄般让人想再多闻一闻。
身后的自行车已经张扬而去,风在后面追逐着影子。
司湳松开了她的手腕,两手重新插回兜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淡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肖禾的呼吸乱着,鼻尖缠绕的都是司湳的味道。
她垂眸稳着思绪,在凌乱中回忆自己说了什么。
“肖禾?”
路的另一边有人在喊她。
她下意识转身,寻着声音看去。
是晚上约过饭的凌甜。
“真是你啊,”凌甜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看错了,你不是说困的厉害,要回去倒头就睡么?”
肖禾也没想到在这儿又遇到了熟人,关键还是一个小时前刚刚见过的同门师妹。
她咿咿呀呀正想着怎么回答,看见凌甜指着她身后的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司湳教授??”
司湳朝凌甜微微一颔首,“你好。”
凌甜从惊讶转为了拘谨,“……教授,您好。”
她突然想起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虽然路灯有些昏暗,但那一幕分明是司湳抱着肖禾。
“你两……”
肖禾看着对方瞪圆的眼睛,这显然是误会了。
她急着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了项目组的教授,就请他吃了顿饭。”
凌甜“噢”了一声,似乎没怎么相信,“那你们刚刚……”
“刚刚路边有辆自行车骑的很快,司湳拉了我一把。”
身后的司湳倒像无所谓一般,气定神闲地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听到她在慌忙解释中直呼大名时微挑了一下眉。
对面的凌甜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嗷嗷了两声,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朝着相反方向分开了。
“教授?”
肖禾斜着身子,歪着头冲司湳很俏皮的叫了一声。
“嗯?”司湳仍然缓缓踱着步。
“没……不高兴吧?”她试探着问。
司湳把目光移向她,“不高兴什么?”
“看你半天不说话。”
肖禾缓缓跟着身旁人的步伐,低头踩着地上的白色虚线,“以为你不高兴了。”
司湳很低地笑了一声,他敛起笑,扭头看着正垂着眸努力走直线的人,“不要那么顾虑别人。”
“啊?”
她抬起头,猛的撞进司湳星亮的目光里。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个“别人”说的是凌甜,还是司湳自己。
“走吧,送你回宿舍。”
“好。”肖禾爽快地点点头,步履轻快地朝前迈了几步。
司湳就这样跟在后面,一路走到了那天晚上说话的路口,两人很默契地同时停止了脚步。
“谢谢教授请我吃东西,下次我肯定请回来。”
司湳牵起嘴角,“嗯。”
“那我上去了,明天见教授。”
他点点头,面前的人就一溜烟没了影儿。
肖禾一口气跑上楼,又跑回宿舍,靠着宿舍门缓着狂乱的心跳。
她卸下书包,换了双鞋,走到窗边,又朝那个路口看过去。
这一次,那个瘦高的身影居然还在。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一方光亮在夜里格外显眼,在他脸上投下一块模糊的深浅不一的光斑。
他两只手抓着手机,手指敲击着屏幕,应该是正在打字,几秒后他停止了动作。
肖禾的手机随之震动了两声。
她一愣,解了锁看到通知栏里躺着的,正是楼下那人的消息。
南溟:你如果最近忙就不要过来了,有什么问题微信也能给他们解释。
肖禾在琢磨怎么回复。
她突然想起回来前的那句“明天见”,她怎么知道明天就能见呢,明明两人的办公室也不挨着,如果司湳不特意过来,两人是不会见到的。
那句话是她下意识说出口的,那是她和人道别时的习惯用语,还是她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其实有点期待…能见到司湳呢?
不不,不可能。
绝、无、这、种、可、能!
她和司湳才认识多久啊,满打满算一个多月,他司湳是什么人啊,天上的谪仙,大神,隔谁谁不想看一看,拜一拜,很正常的好吧。
有那种多看两眼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肖禾,不奇怪!
肖禾手里抓着手机,在心里气势磅礴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把自己说服成了一个有着世俗欲望和爱美之心的正常凡人。
她说服好了,两手捏着手机开始回复。
怎么说好呢,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她舞着两只悬在键盘上的手指,朝窗外一瞥,那个身影居然还在。
司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抬头望向宿舍楼。
肖禾吸了口气,明知道楼下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甚至不知道她在几楼哪个窗口,可还是紧张地缩回了身子。
她躲在窗帘后头,开始打字。
边打边念,“教授,[嘿哈][嘿哈]。”
她跟了两个小表情,摸摸鼻尖接着道:“马上就要申报了,我还是过去吧,方便讨论,空闲时间我也能做自己的事。”
肖禾反复念了两遍,觉得没毛病,“发送!”
她扯着窗帘,悄悄望向楼下。
人呢?
再拉开窗帘仔细一看,还真不在了。
但紧接着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司湳的消息。
南溟:好吧,看你的时间安排。
南溟:早点休息吧,不是说早就困得倒头要睡了吗?
肖禾睡了个好觉。
午时,快下课的时候,英语老师反倒越讲越激情,博鑫楼整点报时的钟声响起,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窸窸窣窣收拾着东西。
“OK, that's all for this class——”(下课)
class刚从扩音器传出来,随着几声参差不齐的“Thank you for teaching”(谢谢老师),在class和teaching的余音中,教室空空如也。
肖禾吃了饭就直接拐去了自习室,早上睁眼收到凌甜的微信,说硕士生今天要开会,她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总觉得这死亡通知离自己也不远了。
最近许锦芝忙,没空管她,已经有一阵子没开组会了。许导经常挂在嘴边的经典名言“我知道你们都很自觉,不需要我督促”,到目前为止还没被打脸过。
几个学生都自律得很,开不开组会不耽误他们正常学习。
话虽如此,但是“组会”这两字还是人见人怕,有的老师固定每周一开会,有的老师就爱玩点刺激的,临时通知你几时开就几时开,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许锦芝因为不常给学生们开会,没有固定时间,反而成了爱玩刺激的那类。
肖禾暂且没管科大课题的进度,一连几天都钉在自习室,把最近一个月的学习内容回顾梳理了,以防突然一条微信消息就被拎走。
话说没去科大的这几天,课题组的微信群已经快炸了。
上周,几个人一致觉得有老师在场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于是四人又拉了个新群。
这几天炸的就是这个群。
她是真没想到夏俞和薛欣兴这对冤家能从办公室吵到食堂,从面对面吵到微信群。
萧诚这个夹在中间的憨憨只会喊着“你们别吵啦,别吵啦!”
最后没辙,频频艾特肖禾,“学姐,你快来治治这两人,也就你能管得了他俩。”
肖禾回复:“要不要我把你们敬爱的导师,司湳教授请到这个群里。”
瞬间安静了。
很好。
这天,她抓着一瓶冰酸奶走进办公室,冰霜融化的水汽覆满了瓶身,她正要从桌子上抽纸来擦手,就听见身后有几个人伴随着惊呼漂移了过来。
“小学姐,你可算来了。”薛欣兴挂在她身上说。
“薛欣兴,你别老缠着学姐,人家天天够忙了。”
“关你屁事啊,虾鱼!”薛欣兴怼回去。
“肖禾,你听听她这话,赖我跟她吵吗?”
“这是学姐,这位同学有点礼貌成吗?”
夏俞涨着脸,还要往回怼。
“行了,行了……”
肖禾抓起酸奶喝了两口,冰的脑子都清醒了,“一来就吵,都少说两句,各回各地儿去。”
“好嘞!”
几个人散开,各自坐了回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窗外吹进来的都是暖风,把办公室里四人吹的昏昏欲睡。
大伙中午都没午休,本来想吹吹风提提精气神,没想到睡意更浓了。
薛欣兴要点冰饮,夏俞和萧诚毫不犹豫加入点单队伍,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墙角托着下巴看文献的人。
肖禾觉得这目光太殷切了,开口拒绝太过残忍,于是想了几秒点了杯咖啡。
“老师也在办公室,我刚刚还看到他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多点一杯。”
问话的是夏俞,他在这事上想的挺周到,薛欣兴没反对,两人一起低头刷着饮品种类。
司湳来了??
肖禾突然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
也是,他不来办公室能去哪。
她抚了抚胸口,淡定,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十分钟后,想花的这笔钱还没消费出去,在经过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的排除后,最终一个也没剩下。
“啊,教授看着就像喝白开水的人,顶多加把茶叶。”薛欣兴感叹。
夏俞薅了把头发,“不然和肖禾一样,来杯咖啡吧,和老师气质挺配的。”
肖禾被点到名,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纠结得抓耳挠腮,弱弱来了一句,“不然试试桃汁?”
走投无路的两人仿佛捡着标准答案一样,丝毫没犹豫就下了单。
十五分钟后,一杯生椰拿铁,外加一杯白桃椰肉果茶出现在了她的桌面上。
肖禾不懂,自己就是提了个建议,怎么送饮料的任务就落在她的头上了。
夏俞和薛欣兴钉在椅子上咕噜咕噜喝奶茶,死也不去。萧诚更是事不关己,你们随意。
好,很好,合着我又是这冤大头是吧。
肖禾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桃果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夏俞见状,也立马跟着站了起来,两手抱拳,“来啊,这一杯,让我们敬壮士,敬女王,敬那开天辟地的大无畏者,人啊,瞧瞧,这就是一路引领我们向前的王,她是那无上权杖的持有者,啊,她是那——”
“你滚蛋。”
肖禾提起果茶,出了办公室。
出来的倒是挺干脆利落,还没走到楼层另一头的313,人已经开始萎了。
前不久不是刚见过么?
气氛不也挺好么?
怎么今儿就萎了呢?
上,肖禾,你是王,你可以的。
她一步步挪到门口,摸了摸还泛着凉意的果茶,抬手敲响了门。
几秒后,门里传来一声清朗的“请进”。
是司湳。
她推开门,看见办公室里不止他自己。
“谨言,这两份需要盖书记的章,我手里只有院长的,你得问问书记他的章在哪。”
“好的司湳教授,我先过去了。”
“嗯,好,再见。”
叶谨言转过身来,看见门口呆立的人,冲她眨眨眼睛,嘴型说着“晚上吃饭”。
肖禾点点头,不敢有大动作,让开门口朝里走去了。
她把果茶轻轻往办公桌上一放,“教授。”
司湳扫过那杯粉色的冰饮,又抬眼看向她,眼睑下的卧蚕很明显,“这是什么?”
肖禾断定他此刻心情不错。
“小朋友们买来孝敬你的。”
司湳眸光半垂,视线回到那杯果茶上,看了眼包装袋上贴着的小票,“白桃椰肉果茶。”
“嗯嗯。”肖禾点头。
但司湳迟迟没动。
嗯?难道猜错了,不爱喝桃子的饮料?
她突然想到那晚吃饭时,面前这位神吃鱼可是不亲自挑刺的。
我的陛下,该不会是等着人伺候呢吧。
宫女儿呢?太监呢?
噢,原来宫女太监竟是自己。
她把吸管包装袋撕开,利落地往杯顶上一插,推到司湳面前。
“喝吧,教授。”肖禾笑嘻嘻道。
司湳也是没想到送饮料服务还是一条龙的。
他端起来吸了一口,看着杯里晃动的冰块,“是你挑的吗?”
这……
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肖禾犯难了。
司湳看她蹙着眉没回答,两个手指头搅啊搅的。
眼下的卧蚕更明显了,“是你挑的。”
Ok的吧,是爷挑的。
“不好喝吗?”肖禾问。
“好喝。”司湳说,“比那天的柠檬汁好喝。”
还记得那杯廉价的柠檬汁呢,肖禾讪讪地想。
可不嘛,这多少钱,那多少钱,你的学生怎么敢请你喝便宜的。
“替我谢谢他们,改天请他们喝果酒。”
……
啊这,肖禾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司湳喝醉了。
人家请你喝果茶,你请他们喝果酒,头一次见这么勇的导师。
关键是,他们敢在你面前放肆喝吗?
害,你们师徒爱喝什么喝什么吧,我一外人,幸好没我什么事。
“谢谢你挑的饮料,所以你也来。”
“肖大博士,怎么样,老师喜欢喝么?”夏俞逮住刚走进来的人问。
肖大博士表示差点阵亡,她生无可恋,些许敷衍,“喜欢喜欢。”
人很友好,气氛还行,茶也喝了,但是送茶人元气大伤啊。
“你老师说谢谢你们,下次请你们喝东西。”
她没敢说果酒,怕这几个人把屋顶掀翻。
“小学姐,你太厉害啦!”薛欣一脸崇拜。
“啊?”肖禾迷茫。
如果说身为这个办公室里唯一敢以身犯险去给司湳送饮料的人,那她确实挺厉害的。
“居然一猜就猜到老师喜欢喝什么。”
这……要不要说其实是因为他俩一起在许锦芝家里吃过饭。
肖禾想了想,还是算了,司湳未必想让人知道。
下午四个人坐一起把六日积攒的问题解决了,打算再完善一下内容发给老师们看看。
肖禾怀疑最近这个大脑内存严重不足,不知道是颈椎酸痛带来的不适,还是真的脑力有所下降,就这么一会功夫她已经觉得头昏脑涨了。
照这样下去,28岁想毕业,呵呵,痴人说梦。
哎,她叹着气,愁眉苦脸地划开震动了两声的手机,微信一条消息蹦了出来——“走,吃饭!”
下一秒,人已经奔至门口了。
晚上,司湳破天荒地来到了303,他基本不来这边视察,知道他不出现,这几个人能自在一些,今天来主要是想感谢一下学生们请的茶水。
他迈进办公室,下意识往角落那个位置看了一眼。
没人。
夏俞一抬头眼尖地看见人,“老师来了。”
司湳点点头,扫了一圈。
真不在。
“怎么没去吃饭?”他问。
“待会再去,现在食堂人多。”薛欣兴从办公桌隔挡后探出个头。
“谢谢你们请的果茶,很好喝。”
“没事没事老师,是肖禾学姐说你喜欢喝桃汁的!”夏俞龇个大牙乐,谦虚极了,一点也不邀功。
人在食堂的肖禾打了个喷嚏,淡定地去洗了个手,回来继续吃饭。
她要是知道自己下午的一个“试试”,转眼间就变成了“喜欢”,这晚饭也不用吃了。
司湳眉眼的线条舒展开来。
他其实很少和人开怀交流,因为长得太好看,性子又比较静,所以不说话时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可是开口的语气又温和的很,天然的清冷被他身上那股书卷气一中和,整个人的气质不凡又独特。
即使是这样,一些人还是会畏惧和他交流,除了长辈,一般人和他说话都中规中矩的,略微有些拘谨。
能把他逗乐的很少,能引起他兴趣的更是没几个。
“肖禾呢,回去了么?”
司湳问的很随意,仿佛是突然想起来随口提了一下。
“小学姐去吃饭了,她说今晚要把什么文章看完才回去,”薛欣兴刚吞下一个山楂球,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老师,您找学姐有事么,要不我帮您转告一下。”
“噢,没事,”司湳摇头,“你们继续,我回去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隐约从楼梯间传过来。
“哎呦,累死我了,完了,脑子不行了,身体也不行了。”
“三楼就累成这样?”
“拜托,你们这个楼外面建一堆台阶干嘛,当自己是皇帝啊。”
303离楼梯间只隔着一间办公室,回荡着的说话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司湳站在门口没动,两秒后,两个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肖禾正一只胳膊搭在叶谨言的肩头喘着气,看见那位门神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了。
她缓缓放下胳膊,站直了身子,拽了拽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干笑了一声,“教授。”
叶谨言倒是很淡定,“司湳教授,那几张电子表我发您邮箱了。”
司湳点点头,“好的,我待会儿看,辛苦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微信随时联系我。”
叶谨言交代完工作,脸不红心不跳地转身下楼了。
肖禾看见司湳守着门,也不让开,她这走过去不行,不动也不行。
谁料门神不让开就算了,居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啊喂,这是干嘛,不让我回去了?
随后司湳迈着长腿几步走到肖禾面前。
她挠头冥思苦想,从所剩不多的脑容量里抠出个话题,笑着问道:“教授,吃了没啊?”
“还没。”司湳说。
“那……这时间也不早了,教授快去,吃吧。”
“嗯,这就去了。”
说完,司湳绕开肖禾,准备下楼。
肖禾正在心里恭送大驾,不料旁边的人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司湳扭头看她,“你来了也没多久,和谨言关系这么好。”
“啊?”
肖禾没想到神还关心凡人这种事?
“这……谨言是我堂姐啊。”
?
这回轮到司湳震撼了。
他干脆转过身来,“叶谨言是你堂姐?”
“对啊,她是我姑姑的女儿,比我大两岁。”
肖禾看司湳的表情,觉得有点奇怪。
干嘛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
不对啊,难道他,喜欢,我堂姐??
不是吧,这么狗血的剧情也能让我赶上?
我堂姐貌美如花,这也说不定啊。
“所以你之前认识我吗?”
嗯?这哪儿跟哪儿啊。
肖禾转念一想,这司湳是不是觉得堂姐私下和人谈论他,虽然两人是说过那么几次吧,但是说的都是台面上的大实话啊。
她疯狂甩头,“不认识啊,我堂姐没和我说过工作上的事。”
司湳挑着眉,“所以上个月在c大的时候,你为什么涂花我的海报,明明在那之前,我们只见过一次。”
他贴近了两步,“肖同学,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肖禾往后撤,头拼命抵着墙,大气都不敢出,司湳再近一些,她的头顶就要碰到他的下巴了。
她在心里呐喊着,这人怎么还翻旧账啊,脑容量那么大能不能分我点儿啊?
“说话。”
司湳的声音在头顶上。
“真的不认识啊教授,就算见过我们也不知道对方名字,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哪敢对你有什么不满。”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管自己交代了什么。
司湳终于向后退了一步,他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些意外收获。
面前的人挪开,肖禾的视线从司湳的胸膛转为他整个上半身,逼仄的呼吸空间宽敞起来,她终于能痛快地出几口气。
“我们之前在哪见过吗?我去华大开过讲座,但那时候你还没入校。”
畅快的呼吸被拦腰截断。
肖禾想给自己两巴掌,说话不经大脑。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见过。”
她眼睛瞅着四处,心里默默吐槽你搁这儿作诗呢,还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她不是不想说实话,但国外的那次偶遇,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她能说自己看错了时间,因为被他的声音所迷惑,硬是在一堂数学讲座上听了20分钟,最后还睡着的故事?
这往大了说,就是代表华大的脸面,华大哲学院就派了这么一个迷糊蛋去交流?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她不能打学校的脸啊。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那么伟大,她此刻只想挽回自己的颜面。
“是么?”
司湳眉心微蹙,半眯起眸子眨了下眼睛。
显然不信。
“嗯嗯,是啊,”肖禾解释,“我来华大才第二个学期,之前许老师让我来找你,就是第一次见你。”
“好吧。”司湳说。
肖禾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提起了许老师,那我只好打扰一下,问问她最近忙不忙,”司湳掏出手机,看向肖禾,“有空我们师生几人一起吃个饭,好好叙叙旧。”
他把“叙叙旧”这三个字咬的又轻又缓。
听在肖禾耳朵里,仿佛不是好好来叙旧,是提头来叙旧。
她苦着脸投降,“我说,我说……”
在绝对的权威面前,她只能选择妥协。
“三月,加州大学,讲座。”肖禾耷拉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司湳拧眉回忆了一阵子,终于把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想到了些什么。
他忽的舒展开眉头,嘴角上扬,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和我讲了两句话就溜的人,原来是你啊。”
不止呢,我还听了你的讲座,我还睡着了!肖禾心里吼道。
“我说怎么每次看到你逃跑的背影,都觉得在哪见过。”
司湳看她一双圆圆的眼睛眨得飞快,东望望四瞧瞧,就是不正面回答,“现在知道丢人了?”
肖禾“哼哼”咳了两声,以示不满。
“我确实是个开口哑巴,但是也不影响交流,你也不听懂了么?”
司湳边点头边“嗯”,“语言是用来沟通的,能够达到双向交流就够了,至于语法什么的,连本国人都未必讲究,所以这一点你说的很对。但是,肖同学,”
他微微俯下身,“你那句话里只有三个单词。”
他这句话说的又轻又低,仿佛是贴在肖禾耳边说的,她似乎都能感觉到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周围,烫的她立马红了耳垂。
随后那热气化为一阵细小的电流沿着她的耳道钻进来,从后脑勺游走到后背,刺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
冷静,冷静,不能被男色所迷惑。
在这种大脑极度不清醒的时候,肖禾居然还能回忆起自己当初说了什么,他司湳能记住她就记不住了?
她吞了吞口水,“胡说,我明明说了好几个单词。”
“I know,thank you,goodbye,”她一边说一边弯起手指记数,“五个了!”
她说完突然觉得自己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这几个词儿是她最常说的了,除了这五个词三句话,当下她这破脑子还真想不出别的。
司湳佩服地点点头,“了不得。”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讲座上?”他问。
“你别管了!”肖禾脱口而出。
她说完都被自己震惊住了,这是干嘛,不想活了么,居然吼大神?
“呃…哈哈,我的意思是说,聊了半天了,教授你也该吃饭了,晚饭吃的太晚会不好消化的。”
“嗯,”司湳居然没再继续话题,而是顺着她的话自然地问道,“你晚上吃了什么?”
肖禾已经被他跳跃的思维搞蒙了,只要不谈那讲座,谈什么都行,她想也没想诚实回答道:“牛肉炒米粉和炸春卷。”
司湳“噢”了一声,“记得喝点山楂水或大麦茶,我怕今夜消化不良的会是你。”
说完,司湳转身下楼了,留下肖禾一个人站在楼道里咬牙切齿地锤墙。
当天晚上,她文献也不看了,趁那个恶人没回来,收拾了书包赶紧奔回宿舍。
司湳吃完饭回来路过303,想了想还是进去看了一眼。
夏俞正仰头喝着水,余光扫见门边的人影,差点表演人体喷泉。
今儿吹的什么风啊,怎么一晚上把神吹过来两趟。
“老师,您来了。”夏俞赶紧问好。
司湳扫了一圈,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剩下的人呢?”
“薛欣兴、萧诚都去吃饭了,肖学姐已经走了。”
“走了?”
司湳抬手看了眼手表,刚过六点,今天居然走这么早。
“嗯嗯,”夏俞点头,“走的还挺急得,好像有什么事。”
司湳没忍住勾唇笑了一声,是溜得还挺急得吧。
夏俞被老师这突然奇怪的一笑整懵逼了,怪吓人的。
司湳也没管夏俞的表情,道了声“快去吃饭吧”,便转身回办公室了。
他今天还有些工作没处理,郭书豫不在,好多事情都落在了他的头上,还有几个本科学生的论文需要指导,确实够头疼的。
夕阳只剩一个金边就彻底沉入大地,云有霞光,余晖不尽。
他坐在电脑前,食指点着鼠标,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了那杯还剩一半的果茶上,里面的冰块已经彻底融化,杯身附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在杯下垫了几层纸,就那么出神地看了几秒。
脑海里回忆起饭桌上肖禾压着他的筷子,一脸英勇无畏地说她来翻,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有她解答疑问时极其认真的表情,柔和却又充满信服力的气场,怎么都和她屡次逃跑的模样联系不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女生。
他想。
已经躺在床上的肖禾没想到自己真的应了司湳那句话。
消化不良了。
乌鸦嘴。
她翻来覆去都觉得涨,放下手机,爬起来找了一盒消食片,往嘴里扔了三颗,慢吞吞地咀嚼着,不知道怎么地,又突然想起了司湳说话时快要贴在耳边的感觉,她甩了甩头,把那人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把嘴里的药咽了下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远离红尘,六根清净,我不好色,色不好我……”她念叨着爬上床,抓起手机开始晚上的快乐时光。
第二天没课,肖禾睡得有点晚,起的也不早,收拾东西出去吃了午饭,才缓缓到了科大。
一进办公室门就听见薛欣兴问:“小学姐,你不是说今天没课么,怎么来的这么晚?”
“噢,”肖禾还有点困,“今天起迟了,干脆吃了个午饭。”
她人还没坐稳,就听见门口一阵风似的走进来一个人。
“肖禾来啦?”孙询问。
他说完也没等回答就径直走到萧诚位置上,“萧诚,这一篇和你一个方向,你先帮忙看看。”
他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肖禾啊,你是不知道啊,我最近被这几个本科论文快搞死啦。”
孙询说完又低头看向萧诚,“你那两个师兄师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真是奇怪了,这伙人怎么来的科大,尤其那几个本科生,最最基本的格式都不对,狗屎一样!看得我是头晕眼花。”
肖禾躲在办公桌后面偷着笑,全天下毕业季的老师都离不了这句“狗屎一样”,大家是怎么做到这么统一的,难道他们毕业时候也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肖禾不理解,可是……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呢?
她扭头抬脸,嘴角慢慢上扬,“你好啊,司湳教授。”
“你好啊,肖同学,笑的挺开心啊。”
肖禾缓缓扭回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诶司湳你来啦,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高兴?唉高兴不起来啊,你指导的那几篇怎么样啊,我看你脸色还不错,要不你和我换换,我年纪大了,让我多活几年。”
司湳弯着嘴角在笑,“好啊,我那几篇的确还可以,学生们都各有风格,有的是宋体,有的是楷体,嗯,字体很飘逸,公式也很漂亮。有两篇格式都得改,有两篇除了格式不用改,其他都要改,其实也还好,问题不大,孙老师如果——”
“诶好了好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孙询慌忙反悔,“我现在兜里常备速效救心丸,每周开会的时候时不时就得来上一颗。上次我说了半天,一个学生居然问我,不写参考文献行不行,因为一篇也没抄。”
大家哄堂大笑。
“哈哈哈,没抄就不用列,合着列参考文献的都是抄了呗。”夏俞拍桌子大笑。
呃,从某种程度上,这句话还真没说错,肖禾心里默默想。
“那孙老师你怎么回答的?”司湳问。
他手指捏着一根笔,一只胳膊就那么搭在肖禾办公桌的围挡上,把本来就不怎么开阔的视野堵住了一半。
“我说你当自己是钱伟长院士么??也学人家‘本文不必参考文献’,简直就是当代大胆狂徒。”
夏俞这孩子更大胆,“孙教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也许人家真能创造奇迹,数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啊。”
“你当我看也不看就否定他啊,全篇胡诌那也是没抄,当论文是小说还是电视剧,本论文纯属虚构啊??”
孙询撒过气,音量稍稍低了下来,“一个空白领域哪是随随便便读几本书看几篇文献就能发现的,那只能说明你的知识面太窄。即使真是一块无人涉足的区域,想要作出一些成果也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时间。有多少人的论文都是换汤不换药,把前人得出来的结论颠倒了用、来回了用,换一种说法,改一下用词,就是一篇新作。对于本科毕业论文,这就是一种常态,所以我们的要求也不高,最起码做到规范,标准,严谨。我们学生四年来走到现在,哪怕你能有一点小小的突破那都是了不得,我们都要高看一眼,你想要填补学术空白,行啊,我们当然鼓励学生去探索发现新东西,但是你首先得做了充分的功课,你得是经过了长时间大量的学习摄入之后,了解了发展现状和学术价值,这个领域的大门才会朝你打开,而不是信口开河,上来就要创造奇迹,想法天马行空,文章石破天惊,我看见这样的论文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想开天辟地的好汉!”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收起了笑,几个人都在心里默默想着,那岂止是本科生的问题,他们也就比本科生好了那么一点。要么就是选题没有新意,要么就是新得离大谱,创新和学术价值,你选一个,选对了就能毕业。
苦不堪言啊!肖禾想。
其实科大这帮学生们资质都摆在那,毕竟都是从高考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进来的。普遍水平高,老师们的要求也就相对高一些,带出去照样还是佼佼者,只是老师们所希望的不止于此。
“你哪来的优越感?”
这是司湳曾经在科大上学时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是郭书豫对众人说的。
“外面比你厉害的学生一抓一大把,真以为你们坐了这儿,就代表你们最优秀啊,好学校不一定都是好学生,高考成绩好不代表你学术上就能有造诣。”
他们年轻气盛,正处在最好的年纪,有最好的学习资源,用郭书豫的话说,傲一点也无妨,只是不能让这点傲变成浮在空中沉不下来的氢气球。
他们作为传道授业的老师,包括司湳,就是要把这点傲压得实一点,让他们回到地面,脚踩实地。
不光是为了成功毕业,而是从这样的学校出去,你就得有相应的学习能力和水平,将来不管是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都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从象牙塔出去的落差感,并且有所得,有所获。
孙询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茶水,“别光我说,司湳你也说两句。”
司湳表情很放松,从围挡上放下胳膊,温吞吞地开口,一张嘴就和孙询的粗犷发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老师刚刚说的问题,不光是说本科生,你们也要听进耳朵里。数学不同于别的学科,它要求严密的逻辑性和高度的严谨性,正如罗素所说‘数学是符号加逻辑‘,除了必要的直观描述,数学的准确性只认推理演绎,所以每一个小数点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字母都要严谨对待,这或许可以说是一种别样的敬畏之心。数学是需要敬畏的。”
司湳顿了片刻,视线扫过面前几个人,“对么?夏俞。”
夏俞正听的入神,没想到来了个突然点名,也不管司湳说了什么,点着头“啊对对。”
“嗯,很好,”司湳勾唇浅笑,“希腊字母敲成英文字母,再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就去雅典攻读你的硕士学位。”
夏俞从振奋青年一秒萎成霜打茄子。
司湳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接着道:“所以我想强调的是,认真对待你的每一次学习过程,当你习惯性地运用几何直觉来思考问题时,可能是肤浅末学、无能为力,也可能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当然思维方式是需要训练的,一个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数学题,就知道介值定理。”
“不用气馁,你们几个现在能坐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在这场训练中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我可不是,别带我啊,肖禾不合时宜地心想。
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听到身旁的人说。
“当然,”司湳手里捏着笔,缓缓往左后方一点,“除了肖禾。”
月悄然而至,在这个节日氛围浓厚的一个月里,正在准备营销策划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哟!小派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品牌营销活动策划的神仙案例,一起来看看吧!
一月,冬日伴着一场初雪到来,时光匆匆我们迎来了2024,在这个充满希望和机遇的时刻,元旦、腊八、大小寒等节日即将来临。
各大品牌的成功营销离当然不开恰到好处的时机和高质量的内容,快来和小派一起重温一下往年的经典营销案例,思考如何在这个充满活力的一月取得成功吧!
一、全民性节日
1. 1月1日 元旦节
(1)借势元素和方向
元素:新开始、愿望、好运、正能量、成长、礼物
方向:
- 元旦跨年元素与产品结合,营造过节氛围;
- 将生活场景引入广告文案中,进行话题造势,例如年终盘点、新年愿望等;
- 抓住“新年”这一关键词,结合品牌解读“重新”开始,例如《新年不承让》《但愿你,从“鲜”出发》等吸引用户参与。
(2)借势注意点
- 节日气氛宜喜庆,切忌沉闷;
- 结合产品特点,元素在精不在多;
- 注重线上线下联动,扩大营销效果。
(3)参考案例
奈雪的茶“CUP美术馆”联合艺术家AKIJIANG推出了六款跨年杯,挑选出“最渴望跨出TOP6”来回顾这不平凡的一年,然后向新年借点勇气,一起跨出束缚,做更好的自己。
美团外卖礼遇季,新年送礼不求人!
小岳岳一句“燕子啊,我爱礼”唤起了无数人的青春记忆,也开启了美团外卖新年花式送“礼”大片,美团外卖玩转谐音梗,送礼送出了:送老婆“谢谢礼”、送好友“祝福礼”、送恋人“我爱礼”、送亲友“拜托礼”,备上新年好“礼”,给他们一个惊喜。再结合“xxx,马上到位”的洗脑文案,进一步深化美团外卖最快30分钟送达的服务目标。
刘德华说“做天王要从做新人开始”,这股新人劲头和海飞丝的品牌精神颇为相符,正如元旦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海飞丝用“新人精神”将艺人、品牌和受众三方串联,让大家在新年,认识一个出道40多年的“新人”刘德华,并号召大家一起“从头开始,从新人做起”。
2. 1月18日 腊八节
(1)借势元素和方向
元素:腊八粥、归途、团圆、年味、热闹、养身
方向:
- 脆皮年轻人的养身文学,结合腊八粥等产品进行营销;
- 挖掘节日内涵,突出温情和热闹,唤醒年味儿记忆;
- 结合品牌调性,进行产品植入,打造情感连接和陪伴感。
(2)借势注意点
南北方习俗和传统食物不同,不要弄混哟。
(3)参考案例
常言道:过了腊八就是年,但现在很难看到小时候过年时热热闹闹的场景:大人在家里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扯着家常,孩子们难得凑在一起和谐地打游戏、出去放鞭炮……年味儿渐淡,过年没有了互相拜年互相走动的热闹场景,还挺令人怀念。而招银理财就在这个节点找到了一个大家都感同身受的故事,为大家呈现出了一条笑中带暖的贺岁片。
搭乘“银鹭号”列车,从绿皮火车到极速高铁,远去的时光,是久不可闻的人间烟火气。银鹭这一则短片重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唤醒了许多异乡人的童年记忆。时代再飞速发展,但归家的心情不变,就像银鹭一样“把爱带回家”的初衷也不会变。
饿了么开启了“饿了么时令官”计划,在本地生活领域开展“时令食俗”传统文化营销的影响力新赛道,引领时下国人追随时令饮食的社会风潮。通过对耳熟能详的诗句改编,加上节日象征的腊八粥,再以一句搞笑备注作为创新,既唤起了大家传统文化的重视,又营造了节日氛围。
3. 1月26日 国际海关日
(1)借势元素和方向
元素:跨境电商、海关、免税、限时折扣、国际物流
方向:
- 折扣、免税、海关日等关键词,以此吸引受众的注意,推进海外购物的促销活动、限时折扣等,来吸引消费者;
- 与国内外物流公司、跨境电商平台达成合作,进行联名营销造势,增加品牌在社交媒体的曝光量;
- 在海关相关的场景策划活动,增加用户的参与感。
(2)借势注意点
- 营销策划过程务必确保活动合法合规;
- 可以结合教育性内容,介绍国际贸易、跨境物流、海关政策等相关知识。
(3)参考案例
ICBU是InternationalCoreBusinessUnit的缩写。
阿里巴巴国际站成立于1999年,是阿里巴巴集团第一个业务版块。现已成为全球领先的跨境贸易B2B电子商务平台。这一次他利用短视频广告向国内外推广ICUB已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关键词,向用户讲述了自己的品牌文化:真实不装、全局意识、积极协作、创新提效。
天猫好运提取处:行李在转运,生活也在转运。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T3到达处的行李提取处,被天猫爆改成了【天猫好运提取处】,你只要在等行李就躲不掉的,因为你会总会盯着那个传送带看…
“好运正在转向你”
“行李在转运,生活也在转运”
“随着行李一起喜提的:不着急、不水逆、少操心、没烦恼”
“5分钟后,杭州的风会拥抱你”
还有“在路上,就会有转机”等等,在机场这个出发和抵达语境下,令人会心一笑的文字。整个活动在特别的商业媒介中进行,既贴合了场景,又以一种轻松的方式触达用户,很好的传达了“人均接好运”的主题。
二、节气节日
1. 1月6日 小寒
(1)借势元素
雪花、寒冬、保暖
(2)借势方向
- 平面海报制作上,可以冷色调为主,辅之一些暖色作为点缀,增添节气的氛围感;
- 结合小寒时节的饮食宜忌及冬季开端这个特殊节点,推出相应的食物产品,比如养身、暖冬、冬季护理等;
- 与小寒文化相关的体验活动,如小寒习俗展示、文化体验活动等,增加品牌文化内涵。
(3)参考案例
小寒标志着冬季的正式开始,在这最冷的时节中,大家靠什么温暖自己呢?手动截图,获取最适合你的“小寒”暖冬单品!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年能拥有这份属于你的暖冬单品。在提升用户参与和互动的同时,将别克新品加入道暖冬产品之中,契合了“与你过冬,小寒不寒”的宣传理念。
咪咕视频根据物候,结合了在饮食、习俗、节气诗句多种元素,制作了一系列精美的小寒日历和相关话题,例如:小寒天时处二三九,天寒地冻冷到抖;快回家过年了,你期待吗?;一候雁北乡,二候雀始巢等,精准切入气候特点和文化内涵。
2. 1月20日 大寒
(1)借势元素
回家、迎新春、温暖、陪伴
(2)借势方向
- 抓住年关将近的时机,结合大寒为春节造势;
- 结合归家、陪伴这个主题,将家的温暖与节气的寒冷形成反差,再找到产品契合点进行营销。
(3)参考案例
正逢大寒,华为推出一支《大寒到,年在路上》影像短片,将极寒草原牧民的年味呈现于镜头之下。冰河雪原白雪皑皑依然是策马驰骋的好光景,炉灶上咕噜沸腾煮着顺滑香浓的奶茶,孩子们童年乐趣–雪人,契合了“大寒已到,年也不远了”的主题,也唤起了大家归家思家的急切心情。
“大寒不觉寒”,箭牌卫浴提醒大家,即使在忙碌的日子,也不要忘记为家里添一份温暖,把爱传递给家人,同时自己也要注重保暖,让心更暖。
回家是最好的礼物,江小白营销文案“家足以抵御寒意,收纳你的不容易”,家是不需要你衣锦还乡仍为你遮风挡雨的地方,回到家卸下一身防备,用真心陪伴家人就是度过大寒的最好方式。
三、小结
以上就是小派为大家整理的一月营销节点和案例,进行节日策划时,要注意找到品牌与节日的契合点,避免盲目跟风哦!
记得根据节气特点进行文化体验的相关推广,找到合适的用户触达渠道,传递品牌文化内涵。
希望新的一年,大家的营销红红火火,取得更好的业绩!
作者:丁梓苒
公众号:运营派(ID:yunyingpai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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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Unsplash,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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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啦!”
2018年11月的一天,30岁出头的马虹戴一顶金色的纸质皇冠,独自坐在杭州的出租屋中。
对着荧荧的烛光和一个镶着奥利奥饼干的6寸蛋糕,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配了这样一句话。评论里,不相熟的朋友看了图就回复“生日快乐”,只有了解她经历的人会心地道一句“恭喜”。
一个月前,马虹在泰国完成了性别重置手术。2个小时的麻醉过后,摇摇晃晃的手术床上,她听着底下轮子咕噜滚动的声音,迷糊中,意识到自己被推进病房,下一秒反应过来:两腿之间空无一物,法律意义上,她是个女人了。
当年12月底,她回到就职三年的公司上班。在马虹看来,那是一家LGBT友好企业。但HR找她三次约谈,提到“那你跟男艺人还是女艺人”。 2019年2月12日,她收到公司解除劳动合同的邮件:根据《员工手册》和《劳动合同法》,她在4个月中的迟到情况超4次,“严重过失。”
一年后,她以平等就业权遭侵犯将公司告上杭州滨江区法院。2019年12月3日一审开庭,未当庭宣判。
庭审现场。滨江法院供图“被公司辞退的跨性别者”蹿上了热搜。马虹说,自己确实有迟到行为,但她反而生出一丝欣喜,“要是没有争议,会有这样的热度吗?”
在马虹背后,是众多跨性别者的就业和职场困境。
公益组织发布的一份《2017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跨性别群体失业率为11.87%。在职场上,40.34%的人不会选择表达自己的性别身份,19.69%的跨性别者在工作中着装与认同的性别不符。
经历了青春期胶着的性别认同,跨儿们走向社会,走向职场——熬过自我纠葛,性别身份和社会眼光的博弈,还要面对横贯在生计和理想面前的重重障碍。
“扮演”另一种性别
每天早上,林思然打起精神走进公司,开始一场“一个人的战争”。
那是2016年,24岁的“他”在北京一家市场销售类的工程公司担任设计部经理,在同事眼中是个“靠谱、稳重的男生”。
得出这个结论似乎显而易见:留着背头,穿男士的西装、白衬衫、皮鞋,身份证和简历上的性别都清晰地标明“男”。
开会时,“他”喜欢板着脸,压低嗓子,用胸腔和腹腔说话。打个喷嚏,林思然不会用手捂着,“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会表示出不好意思。”要是不小心被桌角磕到,会冒出句脏话,绝不说“好疼”。
没有同事知道这是林思然长期压抑、刻意演出来的男生形象——“他”的心里其实是“她”。
高三起,林思然隐隐明白,自己想做一个女生。她对胡子等男性性征反感,留长了头发,买了激素类药物服用。
一个早晨,父亲叫她起床,看到她躺下时也有起伏的胸部,一个耳光把她扇到床下。她摊了牌,父亲只说,“这个家你妈身体才好,我不希望你再给我掉链子。”
母亲是裁缝,一度腰疼得站不起来。林思然觉得“应该是自己错了”。“我会好好做一个男生”,她承诺。
从老家河北的大专毕业后,林思然以男性身份在重庆找到一份设计工作,心事压到心底,她不让自己闲下来,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觉。
直到2015年进入这家公司,上司安排主要设计师谈客户,由她来管理一个有着70后、80后的团队,处理客户投诉,交接施工队伍。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收入翻了倍,但脑中的弦绷得更紧了。
为了证明男性身份,林思然形容自己到了夸张的地步。她原本性格随和,但那时和同事争执中发现是自己的问题,也要端着,“我是一个男的我不能道歉,被一个女的说,我会觉得下不来台。”
职场中潜在的性别规范也让她瞻前顾后。她闻到烟味会觉得头晕、困,可想融入其他男同事,不得不开始吞云吐雾,因为发现男生话少,抽烟的时候才有机会谈谈工作。
2016年10月,因为公司经营不利,拖欠工资,林思然离职。一个人回到家里,呆坐在床上,她反而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没有观众了,我还演什么呢?”
上下班的分裂人生
白雨霏工位的椅背上,长年挂着一件西装外套,公司要求男生穿正装。
但她在不易看见的地方保留了标记“真正自己”的痕迹——西装裤下面,蹬着一双女式的长筒靴,看上去像皮鞋;冬天,她能在裤子里套一双丝袜;偶尔,那会是眼线和美瞳。
2008年,她从复旦大学硕士毕业,通过校园招聘顺利进入这家大型国企。她找借口搬离了父母家,拥有了自由装扮的空间,想做女孩的性别认同一点点“苏醒过来”。
白雨霏不断摸索,化烟熏妆、打耳洞、刮腿毛……QQ签名里,她记录下这个历程,“慢慢掐死过去的自己。”
国企的日常像流水线的作业工,每周有一天固定加班。白雨霏刚入职场,加班时买点便当大家一起吃,也觉得开心。
不同于林思然,白雨霏在公司留着长发,行为举止也不刻意掩饰,“藏不住了。”上厕所,和并不熟悉的运营部老总站在小便池前,对方瞥了她几眼,也会不客气地说,“你头发这么长,剪掉么好咧!”
她仍然想“让懂的人来懂我”。一次电脑上聊天,有人在同事的群里提起,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白雨霏开玩笑地试探:其实我是金星移民过来的你们知道吗?
页面上蹦出消息,“你肯定是以前受了刺激才这样子的”,来自一个女同事。“你这个卖??的不要讲话”,男同事跟着附和。白雨霏盯着屏幕,不吭声。在这之后见面,她照常和他们聊工作,但心如明镜,相关的话题再也不会提起。
上班,下班,白雨霏仿佛过着两种人生。从公司回到家,白雨霏脱下男士衬衫,换上女生的睡衣,那是一件上下分开的格子睡衣,太可爱的她不敢买,购买的过程也胆战心惊:大型卖场的睡衣区没有售货员,白雨霏进去逛一圈,瞄一眼尺码就放进购物车,到收银台“滴滴”扫完,用塑料袋套上快步离开。
很多跨性别者因为担心“出柜”后会失去工作或难以和同事相处,白天在职场,按照他人对生理性别的期待着装、生活,到了夜晚,才卸下伪装。一位昆明的跨性别者说,她白天兼职,为房产中介拉人头、发传单,晚上回家和父母同住,只有睡觉时才有机会穿着裙子。盖上被子,谁也看不见。
跨性别社群“TransLives”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跨性别在定义上意味着心理性别的认同与生理性别不符,因此跨性别者多少都会存在性别焦虑的问题,需要通过穿女装、留长发、服用激素、性别重置手术等措施,让性别表达尽可能符合心理性别。但因为生活的压力,他们通常会遵照身份证的性别和相应外貌去工作,“其实内心非常焦虑,也有人会因为受不了而离职。”
要弥合这一裂缝,白雨霏选择手术。2009年中旬,她联系上海411医院,写信、面谈,语气恳切,“……希望赵医生能给我选择第二次生命的权利。”
当时,国内手术技术不比泰国,但白雨霏来不及攒更多钱,更重要的是早点变身,“一切都可以早点开始,会有新的朋友,新的职业生涯和社会身份,而且还有青春。”
年底,手术排期定下,白雨霏提交了离职申请。
她早就想好,这段职业无法延续。害怕闲言碎语,也为了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她和过去的社交圈子道别,给朋友逐个发消息,“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就不联系了。”
那段时间,白雨霏坐在办公室,看着忙忙碌碌的同事出神。刚毕业时,她还曾觉得这家国企会是她一辈子要待的地方。
终究不舍,离职前,白雨霏只和几个亲近的同事说出实情。那天晚上,她穿了女装,正好路过一个同事家门口,她忐忑地叫他出来,说了离职和手术的消息,“以后他们想到我的话,就说我过得挺好的。”黑夜掩盖了她惆怅的神色,同事听后很惊讶,最后欣然接受了。
这一年,她27岁,刷爆了信用卡,摘除了睾丸,阴囊皮瓣再造为阴道。
她换了手机号码,把sim卡收了起来,封存了作为“男”的过去。
敌意与善意
2016年年底,林思然进入一家销售类的互联网家装设计公司,这时的她,外表看起来还是个男生。
小组聚餐时,一个女性前辈教导她工作的技巧,“其实你要用自己内心的想法去面对客户,诚心的,而不是装得像一个销售一样。”
这句话翻译成了另一个问句,击中了她内心的挣扎:我该不该用真实的状态去面对这个世界?
“生活中也是吗”,林思然问。“对,也是”,前辈回答。
最后让她决定转变的是一次三个月的出差。
2017年6月,她加入一家一线设计院,去湖南做博物馆的项目,和一个男生设计助理住一间。
天气炎热,外出工作画图一天回来,助理直接光了膀子,林思然说,这还有个人呢,助理说,男的怕啥?
林思然洗脸用洗面奶,出门用乳液,助理用肥皂;助理刷牙洗脸5分钟,林思然就得15分钟。对方忍不住吐槽,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娘的人。“就显得我很矫情,跟我工作中干练的直男形象完全相反”,她越发觉得格格不入。
因为早前吃激素,她已经涨了胸,夏天也穿宽松、厚实的黑色长袖。在工地看建设项目,她把袖子挽起来,“看着很爷们似的”,实则害怕中暑,包里随时备着藿香正气水。
尴尬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刚来北京一家小公司,男同事之间闹着玩,一个同事扯到她衣服领子,不小心看见她的胸部,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大夏天穿长袖了。”林思然至今记得他得意的语气,“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从湖南出差回来,垫付的钱没下来,之前公司拖欠的工资也久未到账,北漂的生活成本陡然增加。林思然信用卡欠款,银行打电话到老家。父亲一个电话打过来,嫌她败家,让她中秋、国庆、春节都不要回家。
林思然蒙了,她决定让医生给出答案,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认。“思考了七年,逃避了七年,应该给自己一个交待。”
北大六院和北京回龙观医院的结论都是性别认同障碍。对面,医生最后问,“你能接受内心认为自己是一个女生的状态吗?”“能”,她语气坚定。
医生给她开具了雌激素,林思然再次留长发,减肥,衣服也逐渐中性化。
2018年的除夕夜,林思然早早下班,街道上几乎没人,商店都关了门,只有公司下面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她买了两个面包、一个寿司卷、一瓶鸡尾酒,回到出租屋中,打开电脑,放着春晚,才觉得有些年味。
2019年3月,林思然入职一家靠前的建筑设计研究所,她已经化起了淡妆,年后缺人,主管没有在意她的着装。
她不知道同事会不会接受自己,一开始两三个月,她尽量少接触、麻烦别人,不懂的自己网上查,大家闲谈她也不插嘴,默默观察。工位在三楼,林思然避免上洗手间尴尬,专门去人少的一楼女厕上。
工作强度大,她同时学习新的软件,每周汇报时间前都在通宵。同事之间逐渐熟悉起来,她试着在聊天中出柜,有人问起,她委婉地说,“你知道金星吗”,对方恍然大悟。
林思然一直记得曾经有过的善意,当时一个项目落地,所有同事一起聚餐。她穿着夏天的裙子,化着妆,坐在桌边。所长举起酒杯,“请男生起来,大家干杯——”所有男生都站了起来,她迟迟没有动身。边上新来的男同事不知道她的情况,着急道,“叫你呢你赶紧起来吧。”
林思然涨红了脸。
所长没有为难她。这轮结束后,她拿着酒杯去单独回敬所长,走到长桌另一边,其他女生却一个个都站起来了,“她们以为是女生要敬酒了,是对我的接纳。”
说起那段日子,林思然的语气充满了怀念。从这家设计所离职后至今,她没有再踏入过职场的大门。
站在职场门外
“等通知吧。”
两个半月来,这是林思然在面试之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2019年9月末,因为公司内部业务调动,林思然离职。
等待她的是漫长的求职之路,随着林思然的外表越来越像女生,她遇到了大多数跨性别者在面试时“人证不符”的问题。
她的头发到锁骨以下,穿着长款羽绒服,女款紧身牛仔裤,毛衣,眉毛修得整齐。面试官看着她愣了,说,“我们这次没有预约女孩子来啊,简历上写明是个男生。”
看过简历、聊完作品之后,HR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或者不能说的问题吗?”有一位HR提出,“你有什么不良嗜好?”她不得不解释自己的身份,“但这不影响我的工作。”
面试了36家公司,其中有半数公司会特意提到她的性别身份,除去专业不对口的两三家,她想不出为什么被拒绝。
通知屡屡没有下文,她把指甲洗掉,换上5年前偏男性化的嘻哈风衣服去面试。但她没有肌肉和喉结,药物的作用也逐渐显现,看上去仍是女生的样子。每次走到公司楼下,她深吸一口气,期望这一家会有回音,但每次在回家的地铁上又陷入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术后没过多久,白雨霏也开始找新的工作,“人证”虽然相符,但横在她和一纸offer面前的障碍是难以修改的学历信息。
身份证、户口本、社保、公积金的性别信息在手术后就能修改,但学历与学位证书上仍留着原来的性别,每一次不得不拿出来,就意味着一场“被迫出柜”。
好几次提交学历证书没有音讯后,她发邮件向一家公司的HR询问拒绝录用的原因。
得到回复,“对于我们和部门领导来说,应该说您的能力我们非常认可,但是毕竟您有些特殊情况,相信您当时面试时也有意无意地有所隐瞒了……我们大领导可能比较传统,所以最终没有考虑……”
用人单位拒绝录用白雨霏时发的邮件。受访者供图半年找不到工作,白雨霏没有收入,在路上看到5块钱的珍珠奶茶都觉得贵。5块钱能在菜场买一大袋大米,她把白米饭和水放在碗里,微波炉一转,偶尔配点榨菜、萝卜干,熬下去。
她心一横,在招聘网站上勾选“不限学历”,选择最低薪资,想着服务员她也做。
去到面试的大楼,一个有口音、个子瘦小的男人扣押了她的身份证,面包车直接把她拉到了夜总会,另一个“大哥”让她换上衣服陪酒,白雨霏傻了。
那是灰暗的三周,直到一个晚上,她小声跟客人商量“能不能悄悄掩护我出去”。她跟着客人走到门口,一个小弟上来堵人,她飞快地冲出夜总会玻璃门,坐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小弟追上来,拦着车门不让她走。“快开啊!”她朝司机撕心裂肺地大吼,司机不敢动。她急中生智,说起他们曾经一块玩的手游,小弟心软了。
如今回忆起来,白雨霏说,那段时间她突然理解,为什么很多跨性别者做了手术反而自杀或从事性工作,“原来复旦出来还是有点自负的,从小到大上学,什么都能自己搞定,但到了这里真的是搞不定了,连能不能生存都成了问题。”
灰暗时光的间隙有微小的快乐,她能穿好看的白色长裙,站成一排被挑选时,有客人独独选中了她,“感觉是对我性别的认同。”
从夜总会逃离后,她终于找到一家不看学历的外企,主管群发邮件给内部项目组,介绍新员工白雨霏,“She……”
那是她的身份第一次在职场上被承认。
学历难题
虽然找到了工作,学历没有修改成功前,只要HR的头像在微信里跳动,或向她走来,白雨霏都会心里一紧。
2010年,白雨霏写信给学校和国家教委申请修改学历信息,之后每年往学校跑。
转机出现在2012年,学校研究生院一位新上任的院长得知她的情况,拍板同意出具学历和学位证明书,一半的公司能接受这份证明。在此之前,她做了一份假证,应聘时需要,再提着一颗心拿出来。
虽有学校的证明,上面有她的曾用名,学信网上入库的信息也还未修改,一旦用人单位做背景调查,白雨霏就惴惴不安。
2012年《青年报》对白雨霏求职困难的报道。受访者供图2018年,在广州性别教育中心律师的协助下,她将申请寄到高教司。三天后,她在北京出差,接到一个010开头的电话。她握着手机,听到对方要求提交学信网新的照片,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后来给教育部的感谢信中,白雨霏写下,“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成为被社会认同的女性……得知学信网上的信息可以修改后,我欣喜若狂,真的,从手术至今8年多,吃了太多的苦,而这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改完学历,她回母校找老师,得知那一年上任的院长是钟扬教授,2017年在车祸中去世,差点哭出声来。
白雨霏学历修改完成后给教育部的感谢信。受访者供图白雨霏是跨性别社群中第一个成功修改学历的人。
但仍有许多跨性别者在更改学历证书信息时受阻。律师于丽颖从2018年起帮助近30位跨性别者更改学历信息,其中只有6例成功。
她告诉记者,目前《高等学校学生学籍学历电子注册办法》规定,“学历注册并提供网上查询后,学校不得变更证书内容及注册信息,不再受理学生信息变更事宜。注册信息确有错误的,须经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审核确认后方可修改。”
在于丽颖看来,学历信息难以更改是由于上述办法的不具体,“注册信息确有错误的”如能改为“注册信息确有错误或者学生身份信息依法变更的”,跨性别者在手术后,学历上的性别就能随着身份证而变更。
而现在通常的情况是,省级教育行政部门要求学校先审核并提交材料,而学校又要求跨性别者个人提供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出具的协助办理的文件。“因此实际操作上能否修改,通常依赖于学校和省级教育行政部门的性别多元意识,和跨性别者的个人沟通”,于丽颖说。
改不了学历信息,文凭近乎于“作废”。北京纪安德咨询中心的跨性别者受教育权项目助理小米接触了不少这样的跨儿。他发现这样的无望在无形中影响了许多跨儿的就业与教育,“在校的跨性别者会因此选择退学,有的选择出国、重读一个学位,还有的会从事不需要学历的体力劳动、性工作,或以更低的学历求职。”
学历造成的就业障碍在跨性别者入职之后也会发生。33岁的刘梦已入职一家企业一年。她在研究生期间完成了手术,身份证和研究生学历、学位证书上的性别都为“女”,外表也与女性无异。
而本科学历证书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入职时,她不敢提交。2019年1月,她找到本科院校,学校递交了学历信息变更申请至市教委,但久无答复。
5月,在律师建议下,她向市教委申请信息公开,被拒绝后,8月,又向教育部申请行政复议。一个月后,教育部电话建议她撤销行政复议,并重新走流程。9月底,她再次提交材料给学校,学校告知把材料提交到了市教委,后再无消息。
一直拖延,HR透露出怀疑她学历造假的意思。12月,刘梦只好拿出本科学历证书,公司负责人看了很吃惊,“原来你是男孩子。”
公司以“风险太大、投资人怪罪下来也承担不起”与“万一暴露会对品牌有影响”的理由将她劝退。她不愿意撕破脸,选择自己离职。
说起一周前才发生的失业,刘梦的声音微微颤抖。在找到这份工作之前,有不少企业在看到学历证书后拒绝录用她,而现在工作一年,事业刚刚有了起色,“我只是想跟普通人一样生活。”
维权之困
像刘梦和白雨霏一样遭遇就业歧视后,少有跨性别者会选择通过法律途径维权。公开可循的案子里,除了马虹的诉讼,只有贵阳C先生2016年“跨性别就业歧视第一案”。
C先生是跨性别男性,寸短,银色耳环,日常穿着男士西装和衬衣,T恤基本都是黑色。2015年4月,27岁的他入职慈铭健康体检中心。
七天后,签劳动合同前,带教老师向他转述HR的消息,面露无奈:
“她觉得,不一致嘛,你自己的想法和你的身体不一致嘛。……她就觉得不正常啊。”
2016年3月开始,C先生提起劳动争议纠纷和一般人格权纠纷。2018 年1 月22 日,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针对C先生诉讼慈铭一般人格权纠纷做出判决。判决书确认,慈铭辞退C先生的理由是他不按规定着工装,认定“被告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解除与原告的劳动合同关系,侵犯了原告平等就业的权利”,但不认定为对跨性别身份的歧视。
2016年3月30日下午,庭前调解后,C先生拿着仲裁委员会出具的仲裁庭组成人员和开庭通知书。案件一度引发了公众对跨性别的关注,也让C先生承受了谩骂。那段时间,C先生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微博。关于案子新闻的评论,他一条一条看过去,“怪物,不男不女,心理变态……”回忆起来,C先生觉得“比被辞退的时候还要绝望。”
父母也胆战心惊,怕C先生突然有一天出门就被打了。女友对他选择诉讼感到不解,“你为什么要去这样公开自己?你要这样公开的话,我们迟早会分手。”社群里也有人责怪他,骂他。
被辞退后,窝在家里,他投简历,发呆,看电视,玩游戏,“游戏世界里,我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性别。”他骑着一辆黄色摩托车,背着黑色背包,装着简历,几乎天天往贵阳的人力资源中心跑。
他曾试图回到过去就职的保险公司上班,“但是老总说不要,社会舆论太大了,怕给公司带来不好的印象。”
在C先生案代理律师刘明辉看来,跨性别者用法律来维权意味着公开出柜,但在相关法律不够健全、社会也不够友好的背景下,这往往意味着后续职业风险的增加。
现有法律中,没有不得歧视跨性别者性别认同与性别表达的条款,也不存在对就业歧视的定义,辞退理由中的这一类歧视因素很难被认定,这是众多跨性别者就业歧视选择不起诉的原因之一。
刘明辉说,目前,“我们理解‘跨性别’属于‘性别’大类。跨性别者遭遇就业歧视维权案现在会参照《劳动法》、《就业促进法》和《妇女权益保障法》中性别相关法条。而在一些国家,存在对性别表达明确保护的法律,泰国2015年出台了《性别平等法B.E.2558》,其中就明确了“禁止基于性别表达的歧视”。
另一方面,跨性别者遭遇的就业歧视多为隐性歧视,为举证与维权带来了困难。
从业六年的HR陈砾觉得,跨性别者的就业歧视是一笔“糊涂账”,官司很难打赢。“企业可以一口咬死,这个人不符合用人需求。应聘者则无法证明符合条件,因为条件由公司说了算。”
对此,在一些国家和中国港澳台地区,反就业歧视立法与判例有举证责任转移规则。刘明辉介绍,“也就是原告举出求职被拒绝、被辞退的证据后,举证责任就转移给了被告。被告所列举的理由中只要有性别歧视因素,即使还有其他因素,也构成混合动机歧视,法院仍然可以认定构成就业性别歧视。
2017年,C先生加入非营利组织“同语”,这家机构负责人在当年鼓励他打官司、做科普,他想报恩,也想“用自己的经历和经验去帮助社群里的人”。
阴翳和阳光
现在,白雨霏是一家创业公司的专业顾问,领导评价她的业务能力,称她是“定海神针”。
2010年,她进入那家外企,没有在意工资,工作内容和原来的专业也关系不大,但她对此心存感激,在这家公司待了两年。
刚做完手术那阵,她出门买个冰棒都要化妆,总是穿花裙子。同事提醒,你怎么穿得跟女大学生一样?有时候裙子太短,她也不懂挡一下,直接就坐下来。
来外企之前,她不敢唱歌、泡温泉,怕暴露声线和手术留下的疤,但同事们热情,一群女孩同她一起玩,谁也没说什么。
最初几年上班,白雨霏会在包里常备包卫生巾,担心有别的女生问,她得有东西拿出来。曾经有次她没有备着,对方问:你是不用卫生巾的吗?她特别尴尬,现在渐渐也放下。
离职后,她开始频繁跳槽,不断修正自己的职业生涯,花了4年时间。现在这家公司,和她最初想做的工作吻合。她会自信地鼓励其他跨性别伙伴,因为走了“弯路”,她拥有了别人没有的跨领域经验。
2017年,她成立了跨性别的社群,和更多跨儿接触、“出柜”,“慢慢走到阳光下。”她也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找回过去的朋友,很多人上来第一句话,“你消失好久了。”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有阴翳。白雨霏的跨性别身份、她的过去,同事里无人知晓。
白雨霏想,如果和部门老总在业务上如果有冲突,要争论,“我底气还是很足的,但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争到后面来一句‘你这个人妖闭嘴’,怎么办?”
一次,白雨霏对接甲方的一位总经理,偶然间提到毕业后入职的第一家国企。总经理问,你是不是在那边做之后,又去了一家外企?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两段工作经历,她本以为没有重叠的社交圈。
“x总,您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个都不重要。”她又慌张地问了一遍。“没关系,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白雨霏觉得,他大概是知道,也认同自己了。但聊天时,仍会注意措辞,“怕搞砸。”
白雨霏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和社群成员联络,一个给工作和生活。在公司,她偶尔切换到那个已经“出柜”的微信号的时候,总要把手机往没人的方向转15度,或者趁上厕所时瞄一眼。
她想过,真正走到阳光下的那天,是她在专业领域取得了巨大成就的时候。
林思然晚上有时候失眠。早上醒来,她查查邮件和招聘网站,还是没有回复。工作日,她能听到合租的其他人上洗手间,推门、拉门,朝九晚五上下班,她自嘲,“我就好像是个富二代一样。”
没事的时候,她看行业的咨询,复习二级建造师证书,难受了就听听音乐排遣,出去倒垃圾透透气。
她没有主动说,结果还是被父母发现了失业的事。父亲在电话里说,“你们这个行业不景气,随便一个人面试都很难,一个女性找工作也很难,你会更难,你就回来好好做个男生吧?”
“我觉得这不成立,我也经历过友善和接纳”,林思然没有答应。
2018年春节,她打电话告诉父亲医院的诊断,父亲起先生气,挂掉后又在微信里发消息给她:人的这一生在宇宙中也就是一粒尘埃,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为自己而活,其实也很不容易。
找不到工作,林思然不再去想什么时候手术,没有经济来源,这看起来遥遥无期。她已经失去了作为女性的青春,有时也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完整的人”。
她能确定的是,第二天太阳升起,她还是会继续打开招聘软件,寻找下一份工作。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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