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湖泊
江
波涛滚滚的大江 波翻浪涌的江水 黄浊的江水 黄浊的大江 纵横奔驰的江河 水浪滔滔的大江 浩浩奔流的大江
河流
混浊的河流 轰然泻下的激流 灰蒙蒙的河面 湖天一色的水面 晶蓝的河水 静悄悄的小河 峻急的河流激荡的河流 涟漪荡漾的小河 默默无语的小河 袅袅水雾的河面 咆哮的河水 清清的小河 清碧的河水 清波荡漾的小河 犬牙交错的河道 水波悠悠的小河 水波粼粼的小河 安详的小河 碧粼粼的河水 碧澄澄的河水 碧汪汪的河水 碧波盈盈的河水 碧水粼粼的小河 奔腾不息的河水 水雾满天的河面 水天一色的河面 恬静的小河 湍急的河流 汹涌的河水 汹涌奔泻的河流 幽绿的河水
湖泊
波光潋滟的湖面 波光闪闪的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 碧波涟漪的湖面 波平如镜的湖面 碧波如镜的湖面 碧波凌空的湖水 风光如画的湖泊 风物奇绝的湖泊水 景色秀丽的湖泊 景色宜人的湖面 静谧的湖面 净蓝如碧的湖水 鳞波闪闪的湖面 明秀的湖泊 明澈如镜的湖面 茫茫的湖面 宁静的湖面 银光如锦的湖面 银波泛泛的湖面 耀金闪银的湖面 一碧万顷的湖水 一色澄碧的湖水 烟波浩渺的湖面 烟水空濛的湖面 清丽的湖泊 青绿凝碧的湖水 水波闪动的湖面 水澄波静的湖面 水花飞扬的湖面 万顷烟波的湖面 秀美的湖泊 平静的湖面
长江，它浩浩荡荡，滚滚滔滔，浪花相接，万里奔腾。它冲破峡谷，划开原野，映着日月，载着轮帆。有时如泣如诉，有时如怒如吼，仿佛它的每一朵浪花，都要告诉人们，在这古老而又青春的土地上，许许多多可歌可泣、可颂可赞的故事。它蜿蜒曲折，但终究朝东奔流，倾注入海。
秦牧《在中国的大地上》
我到坝顶俯视，才看清黄河有如无数巨龙扭在一起飞旋而下，在窄窄两山之间，它咆哮，它奔腾，冲起的雪白浪头竟比岸上的山头还高，是激流，是浓雾，旋卷在一起，浩浩荡荡，汹涌澎湃，远去，远去，再远去，整个黄河都为白烟银雾所笼罩。
刘白羽《昆仑山的太阳》
翻卷的河水，像杜鹃，像月季，像玫瑰，一朵朵，总是开不败。漂在水面上的柳叶儿，像小舟急驰着，撞击着。水草里游出一群鱼，有麦粒一般大的，有指头一般大的，在水中游来游去。一会儿排着长队，一会儿列成分队，或顺流而下，或逆水而上，像顽童抓住蓝蓝的、亮亮的缎带打秋千。
谢先云《河水》
柔和的阳光，把湖水染得斑驳陆离。微风轻拂，天湖泛起一圈圈涟漪，拖起无数光带，恰似一条条素绢在水面飘动。待风过后，平静的却又印上朵朵彩云、绿树青山、繁花奇葩的倩影，更是别有情趣。而随着“哗啦啦”的水响过后，我们还可以看到许多白点在水中闪烁，宛若夏夜空中点缀的繁星，那是鱼群在戏水……
李育孙《天湖三姐妹》
湖水静静地横在下面。水底现出一个蓝天和一轮皓月。天空嵌着鱼鳞似的一片一片的白云。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密的绿树，树后隐约地现出来假山和屋脊。这一切都静静地睡了。树丛中只露出几点星子似的灯光。湖水载着月光向前流去。
巴金《秋》
大海
碧波万顷的大海 碧绿的海水 碧蓝透明的大海 变幻无穷的大海 白浪滔天的大海 波涛汹涌的海面 波涛掀天的海面 变幻的大海 绰约多姿的海洋 沉静的大海 沉睡的大海 恶浪掀天的大海 沸腾的大海翻滚的大海 愤怒的大海 风急浪高的海面 风狂浪险的大海 风平浪静的海面 广漠的海洋 广阔无垠的大海 瑰丽的大海 诡异多变的大海 瑰玮奇丽的大海 浩瀚的海洋 酣睡的大海 惊涛骇浪的大海 宽阔无际的海洋 辽阔的海洋 绿得像琉璃般的海水 浪花朵朵的海水 茫茫的大海 渺茫无际的海面 怒涛翻天的海面 宁静的大海 扑朔迷离的大海 咆哮的海水 澎湃翻腾的海洋 平静的海水 平静的大海 气势磅礴的大海 悄无声息的大海 神秘的海洋 水平如镜的海面 水波涟涟的海面 恬静的海面汪洋大海 无边无际的沧溟大海 蔚蓝色的大海 微波不兴的海面 雄伟壮观的海面 绚丽的大海 汹涌澎湃的海洋 兴波掀澜的海面 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碧万里的汪洋大海 烟气浩渺的大海 烟波渺渺的大海 幽深莫测的大海 湛蓝的海水
大海上一片静寂。在我们的脚下，波浪轻轻地吻着岩石，睡眠了似的。在平静的深暗的海面上，月光辟了一条狭而且长的明亮的路，闪闪地颤动着，银鳞一般。
鲁彦《听潮的故事》
这真是一个茫茫大海，无岸无边。海是深蓝色的，天空是灰白色的风浪很大，那远处的浪花好像在天空上翻滚着。船身在沙沙的水声中颠簸得很厉害，仿佛它每前进一步，都要花很大的气力。
欧阳山《三家巷》
眼前一片无边的海水，更永远是反映着空阔的天光，变幻无极，仪态万千，海水是很蓝的；在晴朗的天空之下，更是像古诗上所说的：“水如碧玉山如黛”，光艳得不可描画！
冰心《再寄小读者》
我注视着海，海只是咆哮，跳荡，张着它的大口要吞食一切，从黑漆漆的大口洞里时时喷出白色的浪沫，接连地发出如雷的响声。
巴金《海的梦》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又是那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一个连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丹麦）安徒生《海的女儿》
泉
迸珠溅玉的清泉 叮咚作响的泉水 汩汩冒涌的泉水 汩汩的泉水 甘甜的泉水 甘冽的泉水 锵然有声的泉 水泠泠作响的泉水 凉冽爽口的泉水 喷涌的泉水 清凉醇厚的泉水 清澄甘美的泉水 清泠悦耳的泉 声爽人心脾的泉水 向上腾涌的泉水 甜丝丝的泉水 玉喷珠溅的清泉 淙淙作响的泉水 铮pagenumber_ebook=32,pagenumber_book=32作响的泉水 质清味甜的泉水 涌流的泉水。
汩汩的泉水，从一个石孔中涌出，沿着石罅，分成三股飞泻下来，就像三串晶莹的珍珠，垂挂在墨绿色的崖壁上。
齐克《巫山十二峰记》
金山都是乱乱的大青石，从各个大石缝间往外喷水。乱石又高又大，喷出的水又汹又激，远看去像一条条撑山支石的大水柱，也有几千条。还有横石缝泄出宽宽的一些大水帘，挂在大山上，也不下几百面。每个水柱，每幅水帘，激冲下来，撞到山根的石头，碰得乱碎，像千千万万的珠子，四外散花，阳光照射下，五颜六色，美得不得了！
曲波《林海雪原》
鞋已湿透了。竹林中到处是泉眼，清泉就从竹根下像珍珠样一串串地渗出。它流到涧沟里，渐渐汇成一条有瀑布飞泉的涧溪。涧泉流出竹坞，流向荆溪河，流向西氿，一直奔流到太湖里。
艾煊《竹海新篁》
好一个清澈洁净的山泉啊！那水眼子，足有碗口粗，咕嘟嘟地直向上冒。我趴下身去，嘴对水面喝了一个畅快，好凉啊！牙都冰痛了。然而它却胜过了香醇美酒。
峻青《烽火山上的故事》
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在大池之中，有四五亩地宽阔，两头均通溪河。河中流水，汩汩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后来修池，不知怎样就矮下去了。这三股水，均比吊桶还粗。
刘鹗《老残游记》
溪
汩汩而流的小溪 欢笑的小溪 缓缓流淌的小溪 涓涓细流的溪水 流水潺潺的小溪 盘旋曲折的小溪 悄悄细语的小溪 清凌凌的溪水 清盈盈的溪水 清悠悠的溪水 清澈见底的小溪 千回百转的小溪 三弯九转的小溪 弯弯曲曲的小溪 蜿蜒如带的小溪 呜咽的小溪 萦绕回转的小溪 悠然而流的溪水 晶莹闪烁的小溪
水，明净亮澈，迂回如带，潺潺涓涓遇到奇石拦道，轻轻跃起，浪花飞溅，如朵朵洁白的水晶花。阳光下射，透过树隙，映在溪流上，水波银光闪烁，真有些像素衣少女轻轻舞动的裙和玉佩。
卢伟《难忘青岛》
我们沿着弯曲的堤岸向前走着，哗哗的流水声更响了。水中出现了高于水面的桥石，每块大约一尺见方，这些桥石弯弯转转足有半里多长溪水穿过这些桥石，涌起了白色浪花。我忽然闻到一股清香，左右一望原来白色浪花向下流去的地方，岩石缝中长出一片片白香花，这香味是飞溅的水雾带来的。
艾文会《花溪荡舟》
那是一支潺潺的涧水，涧内棋布着许多峥嵘的石块，流水在它的脚下震怒，激成一种飞溅的白沫，咆哮的吼声，随着清风送来岭上。
许杰《大白纸》
站在牛心亭俯视，可以看到两股湍急的溪水从两座拱形桥下奔腾而来，直向一块形如牛心的大石汇流猛冲，巨响訇磕，浪花飞溅，激起滚滚波涛，空濛散漫的薄雾，呈现缤纷虹彩。
吴伯箫《攀金顶》
清溪迂回在密林长藤间，迂回在嵯峨乱石间，迂回在悬崖峭壁间，一忽儿卷起一阵凉风，激荡着波涛向前冲击；一忽儿卧在山的怀抱，悠悠然而下……
杨羽仪《鼎山湖的瀑声》
小溪流一边奔流，一边玩耍。他一会儿拍拍岸边五颜六色的石卵，一会儿摸摸沙地伸出脑袋来的小草。
严文井《小溪流的歌》
瀑布
飞溅的银瀑 飞流直下的瀑布 飞流千尺的巨瀑 溅玉飞雪的瀑布 驾空飞降的瀑布 凌虚飞下的瀑布 雷声轰鸣般直泻而下的瀑布 喷烟吐雾的巨瀑 破空而下的飞瀑 破空直泻的瀑布 气势磅礴的瀑布 倾泻而下的瀑布 如银河倒悬的瀑布 声震山谷的瀑布 雄伟壮观的瀑布 喧声如雷的飞瀑 银珠飞溅的瀑布 银雾腾空的飞瀑 一泻千里的瀑布 珠帘倒挂的瀑布
看看，眼前这道瀑布！石崩山裂的声响里，水流粉碎成腾空的泡沫，忽而又在深潭里击起陡直的水柱，忽而又化为乌有。这无拘无束地倾泻的力量，荡涤了一切可以荡涤的东西，并且义无反顾地继续凿击不易凿击的一切。
朱春雨《亚细亚瀑布》
瀑布有十来丈宽，有七八丈高，声势有如万马奔腾，有如冲锋陷阵，有如十万游行队伍的高呼口号。瀑布激起了无数泡沫，飞溅到几丈外；瀑布充溢着力和光，叫看久的人头晕；瀑布像南方夏天那种飞卷前进的闪亮的白云，使欣赏的人感到压迫。
草明《原动力》
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
朱自清《绿》
瀑布从天上飞落而下。沿着赭色的石壁，一叠又一叠，共分三五叠轻盈无声，如将降大雪之前降落的雪珠。秀美无比，好像飞天捧着洁白的花朵在降向人间。
徐迟《西凌峡口》
瀑布雄伟壮观，气势磅礴。从66米高的悬崖以数道宽阔巨大的水帘倾泻入“犀牛潭”中，拍石击水，发出轰轰巨响，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
倪绍祥《疑是银河落九天》
例文1
门前一湾小溪
□佚名
我家门前有一湾溪流——极平常极平常的溪流，水位最高时水面也就四米来宽，水小时，鼓足了劲，一下子就能跳过去。溪岸上长着几株婆娑的柳树和一棵小桃树，对岸便是生产队的大田这一切都是那样平常。和苏北农村的无数条小溪相比，没有任何更值得夸耀的地方。
然而，我却非常喜欢它。
“当，当……”时钟刚敲了四下，我就来到了溪边。眼前一片朦胧。过了一会儿，从溪底看见天空中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颗星星，像有一长串珍珠镶嵌在黑缎子似的天幕上。夜幕渐渐拉开眼前的小溪又展开了另一幅动人的画卷：瑰丽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也将绚烂的色彩柔和地晕染在溪水中——胭脂红、玫瑰红、金红、橘黄、色黄、柠檬黄、紫罗蓝、孔雀蓝、湖蓝，五光十色，美丽动人，像燃烧的熊熊的火焰，像销熔的灿灿黄金，像浮动的道道彩绸。啊，真想不到，小溪竟是这样的美！
从此，我对小溪入了迷。上学前，放学后，我都要去看看它，就像看望我的老朋友。我爱溪中悦耳的流水声，我爱溪中变幻无穷的景致。
清晨，我喜欢在溪边读书，清新湿润的空气滋润着我的喉咙，淙淙流水伴随着我的琅琅书声。累了，掬一捧清凉的溪水，浇在脸上，顿时觉得头脑清醒，精神振奋。
中午，我照例要在溪边站上一会儿。微风吹来，水面上漾起了层层涟漪。倒映在溪中的景物，一会儿散开，一会儿聚拢，又散开，又聚拢……袅娜多姿。迎着太阳向远处看，荡漾的涟漪把阳光零零碎碎地折射过来，溪面上仿佛闪烁着数不清的碎金。天真的小妹妹竟指着那波光闪烁的远处，对我说：“姐姐，是谁在那儿撒下了大把大把的星星？”倘若下起雨来，水中的倒影登时会变得零乱、破碎、依稀、迷离，然而，等到风平波定，雨住云收，小树和嫩草的倒影便会显得更绿、更新。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清晰的流水声使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幽静。如盘的月影静静地躺在水底，洁白如玉，晶莹如镜，周围的云彩也似乎放射着银色的光芒。这时，整个小溪显得静谧、幽深、温柔、神秘，就像是童话里的境界。
如果说小溪中的景物一天之内的变幻尚且如此丰富多彩，那么，它在一年中的变幻就更是无穷无尽了。
春暖花香，明净的小溪像一条白玉带。水中的柳树轻悠地飘动着纤细的嫩枝。那些倒映在水中的翠绿的小草，夹杂着三三两两的不知名的野花，浅黄、浅蓝、粉红、微紫，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对岸大片的菜花倒映在水中，黄灿灿的，就像天边的金色的地毯。那一群群逗人喜爱的小鱼，一会儿浮上水面，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聚到一块，一会儿又纷纷散开。这些小鱼小得可怜，大多只有半根火柴棒那么长，眼睛却是又大又黑，加上身体是透明的。所以，远远看去，就像闪动着一片冒号。
酷热的夏天，这里是我最惬意的休息场所。两岸的柳树早已长得枝繁叶茂，密密层层，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浓阴，漏到水面上，仿佛支支银针，一闪一闪的。中午，当知了一个劲地喊着“热——热——”的时候，我便拿着书，坐在柳阴底下，背靠树干让清凉的溪水抚摩着我的小腿。顿时，清凉舒坦的感觉从脚下涌遍全身。嘿，要多美有多美，再看溪水中，那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像柔软的绸带，像坚硬的松针，一会儿在水面上轻盈地卷曲浮动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比画还要美。有时，邻居的小男孩来到溪水中，俯着身，仰着头，在码头边或草丛中乱摸。不时摸到一些小虾小蟹。于是他们便将战利品举得高高的，这时欢乐的笑声撒满了小溪。
金风瑟瑟，落叶飘零，溪水渐渐地小了，树枝儿逐渐稀疏，树影慢慢退到了岸边。此刻，天上的浮云映到了溪流中：有时像羽轻轻飘洒在水波中；有时像片片鱼鳞，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时像羊群，来来去去；有时像山峦，怪石嶙峋。鱼儿有时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有时又翕（xī）忽远去，隐形潜踪。此刻，空中的浮云，枝头的小鸟，岸边的棉垅，波面的落叶，水中的游鱼，似乎全凑到了一块儿。鱼儿追着鸟儿在棉田中飞翔，鸟儿伴着鱼儿在白云中游泳，那情景真是有趣极了。
秋去冬来，岸边的小草，水中的游鱼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溪水越来越小，不再流淌，朔风过后，岸边便留下了白森森的冰花。仔细观赏冰花，是我的爱好。到溪边淘米洗菜时，只要时间宽裕，我总要蹲下来看看。这些冰花，结构精巧，样式神奇。我敢说，即使是天国花园中的奇葩异卉，也比不上它们的洁白晶莹，玲珑剔透，万态千姿。
啊，家乡的小溪，极平常而又极美的小溪。
借鉴提示
一湾平常的小溪，在作者笔下却呈现出其独特的一面，可见作者对溪水的喜爱以及热爱大自然的情怀。
全文层次清晰，首先按照早晨、中午、夜晚等一天的时间顺序叙述溪水的特色；其次用一个过渡句“如果说小溪中的景物一天之内的变幻尚且如此丰富多彩，那么，它在一年中的变幻就更是无穷无尽了”转到对溪水四季特色的描述。
此外，修辞格的运用灵活自如，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
第一，比喻的运用，形象生动，“从溪底看见天空中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颗星星，像有一长串珍珠镶嵌在黑缎子似的天幕上”，“像燃烧的熊熊的火焰，像销熔的灿灿黄金，像浮动的道道彩绸。啊，真想不到，小溪竟是这样的美”，“嘿，要多美有多美，再看溪水中，那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像柔软的绸带，像坚硬的松针”，“有时像羽，轻轻飘洒在水波中；有时像片片鱼鳞，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时像羊群，来来去去；有时像山峦，怪石嶙峋”等。
第二，排比的运用，“那一群群逗人喜爱的小鱼，一会儿浮上水面，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聚到一块，一会儿又纷纷散开”，“瑰丽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也将绚烂的色彩柔和地晕染在溪水中——胭脂红、玫瑰红、金红、橘黄、色黄、柠檬黄、紫罗蓝、孔雀蓝、湖蓝，五光十色，美丽动人，像燃烧的熊熊的火焰，像销熔的灿灿黄金，像浮动的道道彩绸。啊，真想不到，小溪竟是这样的美”等等。
作者能把平凡的溪水变成一湾极美的小溪，说明作者善于观察生活，勤于体验生活，这些都给我们的写作以启迪。
例文2
瀑布魂
□佚名
我第一次见到了山中纯天然的瀑布，这是在外婆家对面几乎无人居住的青山上和哥哥们一起看见的，这瀑布像银河从天而降；又像无数朵白云在青山上飘呀、飘呀……还像白鹅的羽毛飘落到一个大水潭里；还像雪花、梨花瓣飘到深潭里；还像一串一串的珍珠从天空中撒下来；更像天女手中的银色飘带，从天上飘到山崖下面，伸进幽蓝色的深涧……
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瀑布上就会出现一条条的彩虹，宛如瀑布戴上了桂冠。伴着那洪大浑厚的响声，瀑布显得端庄而稳重，具有不可侵犯的庄重之气和大将风度。
在天气阴沉的时候，瀑布周围会围上一层青雾。雾像瀑布的纱巾，遮住了瀑布的脸庞。有时一阵风像一阵神力似的，帮瀑布撩开面纱，使人们能一睹瀑布如玉般洁白的肌肤。
这瀑布的声音也独具特色——当你离瀑布很远的时候，就只能听见瀑布的声音，好像一位小姑娘在低声吟唱着，还有钢琴在伴着歌声鸣奏着欢快的曲调；如果你离瀑布再近点，就可以远远地看见一条白带挂在天边，并且听见瀑布的欢唱声，星星一般的水珠溅到大山深处，把沉睡的大山唤醒；当你来到瀑布的脚下，就会看见那白色的屏障从天而降，雷鸣般的声音也传入你的耳里。
这是怎样的神秘呀？这是怎样的壮观呀？这是怎样的气魄呀？这，就是真正的瀑布。我曾经见过“黄果树大瀑布”、“三峡瀑布”……它们虽然气势更加汹涌，但都因为人为的多多少少的破坏失去了自然的美，我喜欢山中的瀑布，它虽然远不及那些有名的大瀑布，却有一种天然的韵味。它不为人们的赞美活着，而为自己活着，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自己的美丽，从而唤醒沉睡的大山。这不正是人类所缺少的吗？
借鉴提示
作者在文章末尾，大声呼喊：人类缺少自然的美，“这，就是真正的瀑布。我曾经见过‘黄果树大瀑布’、‘三峡瀑布’……它们虽然气势更加汹涌，但都因为人为的多多少少的破坏失去了自然的美，我喜欢山中的瀑布，它虽然远不及那些有名的大瀑布，却有一种天然的韵味。它不为人们的赞美活着，而为自己活着，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自己的美丽。”作者热爱生活、热爱自然之情油然而出。
排比、比喻、拟人、反问等修辞格的运用，使作者倡导的这种真正的瀑布更加真实地印在人们的心中，使得其更有感染力。例如“这瀑布像银河从天而降；又像无数朵白云在青山上飘呀、飘呀……还像白鹅的羽毛飘落到一个大水潭里；还像雪花、梨花瓣飘到深潭里；还像一串一串的珍珠从天空中撒下来；更像天女手中的银色飘带，从天上飘到山崖下面，伸进幽蓝色的深涧……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瀑布上就会出现一条条的彩虹，宛如瀑布戴上了桂冠。伴着那洪大浑厚的响声，瀑布显得端庄而稳重，具有不可侵犯的庄重之气和大将风度”，“这瀑布的声音也独具特色——当你离瀑布很远的时候，就只能听见瀑布的声音，好像一位小姑娘在低声吟唱着，还有钢琴在伴着歌声鸣奏着欢快的曲调”等等，给人的感觉就是——美。
在我们的写作中，都应该学习这种手法的运用，从而使我们的文章更加精彩。
例文3
明月山让我陶醉
□盐城一考生
循着潺潺的流水声，我们走进了明月山，游览了我日思夜想的云谷。
青山。白雾。翠竹。
我们仿佛踏入了梦境的天地：山在雾中屹立，薄雾在山中萦绕。雾围着山，山依着雾，依稀朦胧，若明若暗，使我们飘飘欲仙，随着风四处飘荡，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雾，在山间与伙伴们嬉戏，围在游人周围，跟游人们玩捉迷藏。一阵凉风吹过，我心头一震，灵魂也返回了我的躯壳。看不见山的顶峰，也找不到雾的边缘，只有移动的人群和飘动的彩旗向前蜿蜒伸展着。我们每个人都有跃跃欲试的神气与要征服所有山峰的勇气。
裸石。流水。人群。
稀落的人群，跨过裸露着的河床，跨过滑溜的卵石，随着流水潺潺、摇曳的小树，给这寂寞的山林带来了无限生机；在山谷中回荡的欢笑声，也给这幽谷带来了一番城市的喧闹。
丛林。红旗。小道。
五彩缤纷的大旗，隐约闪现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穿梭在苍翠的竹林里，高声的呼唤，欢快的笑语，从队伍的前头，一直溜到队伍的后头，带着满怀的豪情，满腔的希望与满腹的寄托。近了，更近了……
细雨。凉风。飞瀑。
终于，我们看见一条白链，素白晶莹，镶嵌在一片浓绿中，披挂于山涧树丛上。白雾缭绕着……终于，看见了刻在石板上的“云谷二字，深深的。
走下去，来到谷底，思维似乎已停滞了，这梦中的仙境，这欲飘欲飞欲沉的奇妙感觉。当阵阵凉风使人觉察到一丝凉意，才意识到自己竟沐浴在雨雾中——是溅碎了的飞瀑。
它亲吻着我的脸，头发和蒙尘已久的心。
我举起了相机，把这永恒的一瞬，定格；把这份难得的陶醉定格。
借鉴提示
文章一开始，开门见山地写出了此行的目的“明月山”，简洁明了地介绍了文章的主要内容。
构思的精巧，是文章的亮点。采用“青山。白雾。翠竹”、“裸石。流水。人群”、“丛林。红旗。小道”、“细雨。凉风。飞瀑”四个小标题的形式，详细地带读者们“游览”了明月山。语言简练，给人以干净利落之感。
结尾部分，作者定格于瀑布，更定格于那份难得的陶醉，写出了对明月山的喜爱之情，与开头有呼应的作用。
例文4
岸 流水 奔放
□厦门一考生
我爱“急湍甚箭，猛浪若奔”那种舞动的劲，带动我青春向上的心灵；
我思“小桥流水人家”那游子的乡愁，牵动我年少的思绪，拨动我心灵的思乡琴弦；
我悟“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那寂静，那和祥，抚着我年轻狂妄的想法，赋予我冷静的思想。
立于高山，想那奔腾不息的流水。山中的水，叫瀑布，如同怒吼的雄狮，威风凛凛；平原上的水，叫河川，如同舞动的蛟龙，婀娜多姿；沙漠中的水，叫绿洲，如同命运的绸带，蕴含着奇迹。
赞流水，思历史人物的丰功伟绩。瞧那奔腾的黄河孕出的代代天骄：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壮举；唐玄宗贞观之治之大貌；毛泽东解放中国之雄壮。历史的伟人呀，是黄河骄傲的子女，是潺潺流水不息的生命动力。
叹流水，想端庄的文房四宝，看那历史上的大笔挥毫。王羲之的苍劲有力之字迹，齐白石的龙游潜水遭虾戏，徐悲鸿的马到成功之生机。广大博深的中华文艺是长江怒吼的赞许，是永不停息的流水之源泉。
悟流水，看流水拍击的坚固堤岸，岸筑成水，水流成了岸。抚摸清凉的水，别忘了我们所站的土地；爱戴清澈的水，别忘了引水的岸渠。是呀，如果说流水是大地的花瓣，那岸则是花瓣下的花蒂。爱流水，别忘了也爱堤岸。
捧起一泓清凉的水，洗一把脸，我看到了蓝天绿水中崛起的大地；
踏入一条清澈的小溪，冲个清爽的凉，我看到了溪水奔流中孕育的生机；
拥抱一条宏伟的瀑布，清醒脑中思绪，我看到了奔放中的不竭动力。
是呀，水是生命之源，流水是生命的朝阳；水是生命之山，流水是生命广阔的平原；水是生命之光，流水是生命火红的太阳！
回首，感叹历史长河；远眺，望见未来之河川。未来不是梦，因为奔动的流水会带我寻找无边的大海；未来不是梦，因为奔腾的流水会赋予我不竭的追梦动力；未来不是梦，因为永远的流水会为我冲击每一片广阔的天地！
为流水的奔放喝彩，为青春的未来喝彩！
借鉴提示
本文的优点之一：构思奇特，把看起来没有很大关联的三个事物“岸”、“流水”、“奔放”联系在一起，联想恰当，表现出作者对生命价值的积极思考。特别是结尾的点明题旨，让读者感悟出人生的哲理与内涵，催人奋进。
从内容来看，看似是东一句、西一句，事实上凸显了小作者的文思泉涌；从语言表达看，看得出小作者好读书，勤思考，需要时信手拈来散文诗般的语言，丰富的联想，“捧起一泓清凉的水，洗一把脸，我看到了蓝天绿水中崛起的大地；踏入一条清澈的小溪，冲个清爽的凉，我看到了溪水奔流中孕育的生机；拥抱一条宏伟的瀑布，清醒脑中思绪，我看到了奔放中的不竭动力。是呀，水是生命之源，流水是生命的朝阳；水是生命之山，流水是生命广阔的平原；水是生命之光，流水是生命火红的太阳！”等，这些都给人以美的享受。
这篇佳作，无论是构思、语言，还是表达上，到处都是亮点。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月山让我陶醉
□盐城一考生
循着潺潺的流水声，我们走进了明月山，游览了我日思夜想的云谷。
青山。白雾。翠竹。
我们仿佛踏入了梦境的天地：山在雾中屹立，薄雾在山中萦绕。雾围着山，山依着雾，依稀朦胧，若明若暗，使我们飘飘欲仙，随着风四处飘荡，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雾，在山间与伙伴们嬉戏，围在游人周围，跟游人们玩捉迷藏。一阵凉风吹过，我心头一震，灵魂也返回了我的躯壳。看不见山的顶峰，也找不到雾的边缘，只有移动的人群和飘动的彩旗向前蜿蜒伸展着。我们每个人都有跃跃欲试的神气与要征服所有山峰的勇气。
裸石。流水。人群。
稀落的人群，跨过裸露着的河床，跨过滑溜的卵石，随着流水潺潺、摇曳的小树，给这寂寞的山林带来了无限生机；在山谷中回荡的欢笑声，也给这幽谷带来了一番城市的喧闹。
丛林。红旗。小道。
五彩缤纷的大旗，隐约闪现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穿梭在苍翠的竹林里，高声的呼唤，欢快的笑语，从队伍的前头，一直溜到队伍的后头，带着满怀的豪情，满腔的希望与满腹的寄托。近了，更近了……
细雨。凉风。飞瀑。
终于，我们看见一条白链，素白晶莹，镶嵌在一片浓绿中，披挂于山涧树丛上。白雾缭绕着……终于，看见了刻在石板上的“云谷二字，深深的。
走下去，来到谷底，思维似乎已停滞了，这梦中的仙境，这欲飘欲飞欲沉的奇妙感觉。当阵阵凉风使人觉察到一丝凉意，才意识到自己竟沐浴在雨雾中——是溅碎了的飞瀑。
它亲吻着我的脸，头发和蒙尘已久的心。
我举起了相机，把这永恒的一瞬，定格；把这份难得的陶醉定格。
借鉴提示
文章一开始，开门见山地写出了此行的目的“明月山”，简洁明了地介绍了文章的主要内容。
构思的精巧，是文章的亮点。采用“青山。白雾。翠竹”、“裸石。流水。人群”、“丛林。红旗。小道”、“细雨。凉风。飞瀑”四个小标题的形式，详细地带读者们“游览”了明月山。语言简练，给人以干净利落之感。
结尾部分，作者定格于瀑布，更定格于那份难得的陶醉，写出了对明月山的喜爱之情，与开头有呼应的作用。
三
那些个苏北口音极重的学生们，怎么样也发不好有［k］、［g］、［t］、［d］等音素的单词，让人听着就像在爆米花，“毕哩啪啦”的，念得连英国人都听不出这是英语了。
文习绣纠正了几遍都没用，她都有点绝望了。下面的学生也开始不耐烦了，尤其何福贵，故意把vegetable这个单词念成“饭吃饱了”，引起一场哄笑。
“你干吗？”文习绣火了。
“我不懂呀！”何福贵装聋作哑。
“不懂就该好好听着，少捣蛋。”
“我反正将来不当翻译。”完全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口气。
“哼，‘当翻译’，你就不想想，就凭你那满口苏北腔，还会有人请你当翻译？听不懂就干脆闭上嘴巴养息一下，别再丢丑卖乖了，省下你的力气回去干你的木匠活吧，你也就只这么点出息罢了。”文习绣反唇相讥。
“好，你老师看不起人！”何福贵勃然大怒了。
“老师看不起阿拉苏北人，啥思想！”班里有人公开不满地说。随着这句话，几十双眼睛都刷的一下对着文习绣，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了，那种默然的带有责备性的目光让文习绣感到十分慌张，连她自个都听得见心在怦怦地直跳。
幸而下课铃响了，她逃一样离开了教室。
坐在办公室里，她还在想着刚才课上的事，那样的目光比兜里藏着小利刀的流飞学生更让她感到害怕。
“怎么，又让学生气饱了？”旁的老师同情地问她。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唉，一切全然不如她以前所想象的。当初区教育局负责同志对她打过招呼：由于社会的和历史的原因，浩光中学的学生是比较特殊的。当时她轻轻松松地说：没事。她刚看过《乡村女教师》，还看过《我的老师》，娇小的瓦尔华拉连醉汉都能征服，她就对付不了几个学生？当时她想象着，她给学生们读好听的诗，带他们去看美术展览会，带他们去认识大自然……哼，想得倒美！一切根本不像电影里写的那样富有诗意。她算明白了，当教师，不但要装下教科书本身所提供的全部知识，还得对付日常生活中时时会冒出的种种难题。
“文先生，”刘国良轻轻推门进来，“今天学的几个单词，再教我念一遍好吗？”
他念得很努力，可由于习惯口音，发音还是不行。这时文习绣才发现，他们念英语确有着天生的语言上的障碍。
“这么多科目，我感到英语最没把握。难极了。一回到家就全忘了。连个问问的人都没有。”刘国良抱怨着。他穿得很朴素，别看这是条穷街，在男学生中可找不到刘国良这种袖口已磨毛了的灰涤卡制服装了。如今连那种拉链式的击剑衫和越野鞋，也从“第一世界”渗透到这里了。唯有老师们还老老实实地不敢在服式上“轻举妄动”。可刘国良的衣着，岂止是朴素，应当说是寒酸了。想到他还要拆纱头贴补家用，文习绣就为他心疼。她对这种生活太陌生了，或许也用得上“少见多怪”这四个字吧。
“你天天晚上拆纱头吗？”她问，同时想起自己家弄堂里那些跟他同年的孩子，大冬天还天天一块紫雪糕呢！
“那是轻松活。”他好像并不在意老师那种过分的怜悯，“一个晚上可以拆一大堆呢。”
“没有父亲的生活，很难吧？”文习绣真从心眼里服了刘国良。
“是呀，家里就我一个男的，妈身体也不好。姐姐一进大学，家里开支也大了。又要添衣服，又要出去旅游。”他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怨不得开学初的家长会，是他自己来开的。他说他自己是自己的家长。文习绣起先还以为他在开她玩笑，后来张祥麟却很严肃地邀他和众家长一起入座。
“其实，进大学也没什么特别了不得。并不是非得做新衣服外出旅游不可！”她说。
“老师，你不懂！”刘国良毫不客气地说，“人家都去旅游她不去，人家都穿得时髦她穿得土，会让人笑话的。特别阿拉是住在这浩光街下只角的。”
“太爱虚荣了。”文习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老师，你没在我们这里待过，你不懂。”刘国良无奈地摇摇头说。
不懂，文习绣实在不懂。她记起自己上大学时也有一个家住闸北区[25]的女同学，衣着和被褥都是崭新的，连搽脸的油膏都是最贵的珍珠霜，其实何必呢？她很看不起那位女同学。
虽说文习绣每天要长途跋涉来回两小时到这里上班，工作量又较一般别的中学要大，但她还是幸运的。她一天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属于这条穷街的，余下的三分之二，属于生活优越、物质富裕的“第一世界”！
四时三刻一到，她就准备下班了。
路过操场，张祥麟正在和何福贵他们打排球。他穿着白背心，露出一身结实黝黑的肌肉，那生气勃勃的神态令人很难想到，他的个人生活曾经受过重大的波折。她停下远远地眺望了他一阵，原先她以为他一点不懂得讨好女人，现在看来，她估计错了。他挺会呢！比那些她称为“小蛋糕”的男大学生们会多了。他招手向她打了个招呼，几个男同学也对她招招手，她微笑着回答了他们。说实在的，虽说为了这倒霉的教师工作，她得套上一身自己不喜欢的服装，可她还是感到，这教师工作比厂里做工有劲多了。天天是新的内容，新的情况，接触的是活生生的人，哪像厂里，整天和那些面孔一成不变的死板板的零件、车床打交道，她可受不了。
何福贵在操场里冷冷地瞟她一眼，又是那种让她受不了的眼神。要在“文革”中，他准会斗她的，她的心咯噔一下，不自在极了。
她怏怏地离开了操场。没来报到前，她憧憬着教师的充满高尚情趣的生活；她相信她会爱孩子的——长这么大，她还没恨过谁。她希望孩子们也爱她！可你瞧，与张祥麟相比，一样是班主任，她在这里显得多孤独和多余，并且有点束手无策。在大学里，她是班里的优等生呢。可现在，多狼狈；教出的学生只有两个及格。上课的情景，又老让她哭笑不得。要是换一个单位，她一定会干得比现在好的！
经过一小时的汽车路，她又从第三世界回到第一世界。她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也好像因此安定了下来。
这里原是英租界，铁门后偌大的一块地皮就造了三幢英国式的三层楼公寓，楼与楼之间，则是一片葱郁的绿化地带，文习绣从祖父母一代起，就在这里占着一套三开间的公寓。“文革”中父母铁了心要与这套住出感情了的居室共存亡，不惜变卖所存不多的家什和从牙缝里抠下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坚持按时交纳了一月三十六元的昂贵房租，才保住这套舒适的住宅。
文习绣一口气登上三层楼，明明口袋里有钥匙，也举起双拳像擂鼓样在门上乱打一通。
“妈，有啥吃的没有？人家肚子都饿死了。”她走进大门，路过穿堂，随后走进会客室，就这么一路把提包、刚从信箱取回的当天的晚报和路上买的一袋酒心巧克力顺手搁在手能够到的椅子背、沙发和小茶几上，然后两只脚互相一挤，就把那双在穷街上踩得泥迹斑斑的皮鞋当路脱下，赤着脚去鞋柜前换了拖鞋，顺势往长沙发上一躺，十分放肆地把双腿搁在沙发把手上。每天刚到家的几分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从母亲敞开的屋门里，传来一老一少朗读英语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学生——楼下高教授的四年级的小孙子在跟文习绣的母亲学英语呢。高家有意在外语方面培养自己的后代，从幼儿园起，这小男孩就上这儿来读英语了，现在已把四册“Active English”学完了。
出于职业习惯，尽管文习绣任英语教师不过才一个月，还是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听着小男孩和妈妈富有表情地朗读一首有关猫和老鼠的儿童诗，这一老一少朗诵得有声有色，趣味盎然，与其说是在上课，不如说在做游戏。这……才是上课呢！哪像她文习绣，她自己听着都感到不像上课，倒像在街头叫卖“棒冰吃棒冰”了。
小男孩把某个单词的重音弄错了，只听见妈妈轻轻的“唔”一声，小男孩立即纠正了过来。
真聪明！教这样的学生才有趣呢。而文习绣的教学，简直是在做无用功，任凭她备课怎么充分，记分册上还是一片红。班上能数数的唯有刘国良，但发音是远远及不上这个高家的小孙子。说句不该说的话，那里的学生，就是粗笨。或许造物主就是这样安排的：一部分人天生应该沿着小学、中学、大学的梯子往上登，还有一部分人，天生就得为社会提供劳动力。小时候她很幼稚，在听过忆苦思甜报告后一本正经问妈妈：现在解放了，人人都读得起大学了，那么谁去扫马路呢？后来“文化革命”了，她的大哥哥，曾是区数学竞赛第一名的获奖者，却被分配到菜场卖咸菜，现在他当然早已离开菜场，考上公费留学生了。那么，陈根妹去菜场可是注定的了，她要能考上高中，除非是出了奇迹了。看来，谁落生在穷街上，就算他倒霉了！
文习绣抬眼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紫罗兰色的车料灯罩，心里忽地涌起一股侥幸之情；要她不巧落生在浩光街的一幢小平房里，那她将会怎么样呢？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或许，她真该为自己的好运气干杯呢。
电话响了，是她的女朋友约她去看芭蕾舞！
穷街的夜晚，比这个大城市的其他街道来得更早一点，才八点敲过，整条街已寂然无声了，然而“尼罗河”边却热闹非凡；何福贵家的木工组，搬到这儿来干活了；这儿地方大，不怕木屑刨花满天飞，还有现成免费的路灯照明呢。
何福贵正学着给那架刚完工的小玻璃柜上蜡克。
“到底自己做便宜呀，去木行掏点旧木料做做，三十元碰顶了，去家具店买一架，起码得近百元！”何福贵的父亲得意地打量着即告完工的小玻璃柜说，“一架的钱可抵两架呢。完了问人家要几个茅台酒瓶往里一搁，不就是一架酒柜了？第二层让他妈放点花露水瓶什么的……”
“底下那层让我放只船模。”何福贵插了一句。
“做事时别分心，小赤佬，”当父亲的亲昵地骂了句儿子，猛然想起什么，“喂，今天功课做完了吗？”
“早完了。”何福贵不露声色地说，其实，他的书包回到家里就没打开过。
“过几天，去厂里拖一根旧自来水管来，用砂皮打一下，喷上油漆，就是一根落地灯的柱子了……”父亲又美美地计划起来。
“何师傅，现在你家沙发、酒柜，再加落地灯，可算是现代化了。”邻里们打趣着他，“可不怕把你那点豆腐干大的地方给撑破了？”
“那不关我的事。什么叫翻身？现在八十年代，我们平民老百姓，也该享享福。像我们爷老头那样房里只有一副铺板和长条凳，太没台型[26]了。至于房子小我也呒没办法，是国家呒没台型。”何师傅不以为然的玩笑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刘国良不知什么时候也溜出来了，羡慕地看着何福贵的手艺：“你真行，阿福！我看你将来就靠这行当吃饭算了。”
“你门槛最精。自己功课做好溜出来玩一圈，啥人不知道你是准备读大学的？倒来讹我将来做木工，好等你办事时免费替你服务。”何福贵用一双油手触触刘国良的鼻子，半真半假地说，“喂，朋友替我帮个忙。今天嗲妹妹布置的洋文作业我一点也没抄下来，明天你抽个空借我抄一抄，干脆，你帮我做好就得了。”
“小赤佬不像话，怎么作业也要人家做，懒得要出蛆了。”何师傅朝儿子头上敲了个麻栗子。
“你明天不是要我相帮砂那根自来水管子吗？我哪有空。”儿子抗议了，“不就为了你那根落地灯管吗？”
“鬼才知道你功课都没做好。明天不砂灯管了，做你的功课。”何师傅说着又冲着邻里数落开了，“现在这班子小爷叔，读书太轻松了，回来好像没功课的。哪像我们那阵，老师要打手心的……罢了罢了，反正不指望他考状元，否则，看我不打死他！”
“听见吗？作业本在我书包里，要不交账，星期一又得让嗲妹妹数落，不给我面子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哼，想个法子煞煞她的神气。”何福贵凑着刘国良耳边说。
今天是周末，也是张祥麟惯常回家的日子。
张祥麟的家就在这座西区[27]著名的公寓大楼里。只不过，他得走边门，因为他的家在大楼后边，这里的房间比前面的低矮和狭小，密密麻麻的像鸽子笼，原属这座公寓的下房，是车夫、厨子和佣人们居住的。解放以后，前面的房客有出国的、搬迁的，还有被关押的，另外又迁进许多高级干部，原先的房客有了很大的变动，而他们的厨子佣人等依然住在后边，大多在这里安居立业、繁衍后代，于是年复一年，这幢公寓里同时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张祥麟的母亲早先是为前面一家做女佣的，父亲则是这家的三轮车夫，解放后，东家出国了，父亲进了运输车队蹬三轮货车，母亲则依然替人家当保姆。
“今天怎么晚了？留着大鱼头等着你回来吃呢！”母亲疼爱地打量着一个礼拜才见到一次的儿子说，随后右手摸摸口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有什么事吗？”
“吃饭，先吃饭吧。”
“妈，”张祥麟挽着母亲的胳膊把她扶到床边坐下，“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妈，跟我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跟从前我小时候一样。早在……”他迟疑了一下：“结婚时，我就跟你和爸说过了，我还是你们的儿子呀，更何况现在，我……只有你了，妈！”
为了儿子那几句从心里掏出来的话，妈的眼圈又泛红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揉皱了的信：“她有信来。芹芹的照片。”
芹芹，他的女儿！
女儿穿着红格子苏格兰呢裙子，白色中筒羊毛袜，披着长发，俨然一副外国女孩子的打扮。照片后面是他的离了婚的妻子的笔迹：“芹芹七岁了。已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大家都以为她是日本女孩。”还是这个脾气：什么都是外国的好，连别人以为女儿是日本女孩也感到那么得意。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固然值得高兴，但她的上海话会不会就此永远忘掉？
他把照片又翻过来细细打量着女儿，女儿的眉眼没什么大变化，还是三年前跟妈妈出国时那模样，只是尺码却放大了一圈。最后一行妻子写着：已领到了绿卡[28]，女儿有望入美国籍了！
恋爱、成家、离婚、出国、入美国籍……他的过去离他越来越远了，消逝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国度了，是不是因为，原先，他和她的起点，就是截然不同的？她在南边大楼，而他在下房，用那位新来的女教师的话说，他也属穷街！
他苦笑了一下，小心地将女儿的照片放进票夹里。
一晃三年过去了，女儿还会记得他这个爸爸吗？当初在机场上送别她们母女俩时，他对早已成了陌路人的离了婚的妻子的离去，已没有一点留恋了，只是感叹自己白白浪费了一次感情。而对女儿，骨肉情深，他实在依依难舍，特别当女儿踏上舷梯，频频回头向他招呼“爸爸再见”时，他只是举手苦涩地对她笑了笑，终于没有说出“再见”两字，因为他已意识到，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在决定两人分手之前，女儿跟谁，他和妻子是认真考虑过的。他曾强烈要求过，让女儿跟他。但丈人的话不得不引起他深思，丈人说：“能有这么个机会，就让芹芹跟着她妈妈走吧，以后形势要再变，就出不去了。再说……”丈人其实后面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抽烟，但张祥麟已懂得后面的潜台词了；既然他和妻子已决定离婚了，他当然得从丈人的南楼迁回自己从小长大的后楼。按法律条文，法院可以判给他一间，但是，他绝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成了讹诈了？这一来，芹芹也准得随他搬回后楼祖母家去，这会令住在南楼的她的外祖父母感到多么尴尬多么心疼！因此最完美的决定，就是让芹芹跟着母亲远走高飞吧！再说，丈人家早就为这场不理想的婚姻后悔莫及了，既然现在能把这一切都结束掉，何苦还要留着一条令人痛苦的尾巴呢？
只是……女儿，他的骨肉，他的至亲，从此永远离开他了。就像一只嘴里衔着种子的小鸟，由于一次误会，一种错觉，一个疏忽，一张嘴，那颗种子就掉下来了，但这块土地不是这只小鸟的栖息之地，它只能依依不舍地瞅着这棵已经萌芽了的种子，继续寻觅自己另外的栖息之地……可是，能找到吗？在何时何地？
他发现妈在心疼地注视着他。为了不愿让妈妈感到他心里在烦闷，他装着嘴馋掀开砂锅盖：“哟，多香的大鱼头！吃饭吧，我饿了！”
母亲没言语，只是伸手轻轻摸了下儿子的眉心，那里起了三条明显的皱纹。
“妈！”他轻轻地把妈的手拉下，就像小时候在外边受了别人欺负，回来要在妈那儿得到抚慰一样，他真想把头埋在这双长年被肥皂水浸泡得发红的手里。
“孩子，你总不能，老一个人过！”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看他，心疼地说。她明白，三十多岁的男人，光靠母亲的爱，是不够的！
“怕什么，你不知道如今的市面，女多男少呢！”他开玩笑地说。
“可你条件差，又是二婚头，阿拉家里又没房子……怪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
“别这样说，妈！”张祥麟轻轻揽过母亲，“我永远感谢你们，在当时家里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还节衣缩食地培养我，依我心愿送我上高中，没让我早早地去做工挣钱。我至今难忘，三年自然灾害时，你把粮食从口边省下来给正在发育的我们弟兄俩……再说，我会找到爱我的人的。只是我们还在互相寻找……”
“说起上学，我都有点后悔了。或许当初不该让你上大学……”妈一头斑白的头发轻轻触着他的下巴颏。他心疼地看到，妈头顶的白发稀薄得已看得清头皮了，“至今工资奖金加在一起准比你现在拿的多，而且，你也不会遇上前楼那个扫帚星了。”
张祥麟笑了，他明白妈妈的意思。原先，假如他不上大学，那就是早早地工作，然后娶上一个身子结实、任劳任怨的妻子，沿着他们后楼父辈们的生活轨道安分守己地过，享尽天年……不，亏得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应该承认，假如他不上大学，他的婚姻还不会是悲剧性的。后楼曾有一个姑娘，又忠厚又勤劳，妈爸都暗中把她许为未来的儿媳，或许本来，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子。但是，知识使他在爱情上有了新的追求，他钟情那种天真甜美的、富有艺术修养的另一类女孩子，而这样的女孩子，往往却生活在南楼。高中时，他就爱上了小芹的妈妈。因为她热爱文学，他就决定报考中文系，因为她住在南楼，他暗自发誓怎么也得跳出后楼……她根本不屑于睬他，他却极力让她注意他；通过老师评讲他的作文，通过学生会文艺会演朗诵他的诗歌，极力让她注意他。现在，在他已有了一点年纪后，他才发现，悲剧的所在也正在这里：他的爱情，带有一种强烈的挑战性，一种不成熟的青年人的虚荣性，正因为如此，当他最后终于提到她时，他心里不踏实极了，他发现他甚至还不了解她。现在他心里明白了，他和她的结合，不是由于他自身的光彩，她所见到的，只是由于当时“文化大革命”运动贴在他身上的一些荣耀。做新郎前夕，伙伴们开他玩笑：“阿祥搬到南楼大洋房去了，可别忘了我们后楼的朋友……”虽是玩笑话，可让他感到自己有一种遗弃他们的内疚之感……当那段历史加给他的荣耀退去之后，悲剧也随即发生了。
悲剧，纯粹是一场悲剧；但是，那黄昏后的约会，寒风凛冽中的等候，羞怯怯的手的触摸……这些都充满一种甜酸苦辣的回味。谁说的？悲剧比没有剧要好呀！与其浑浑噩噩地沿着一成不变的旧轨道运行，不如越轨而行，闯出一条新路，即使栽了跟头，可也领略了一番人生呀！想到浩光中学的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还都在自觉不自觉地沿着这条陈旧的轨道运行时，他实在为他们难受，他们应该出来看看真正的世界呀！
“你一回家，我心里就踏实了。”妈妈说。
他很高兴能让妈妈快乐。可惜家里地方太小，弟弟成亲后，他都没地方睡，只能住到学校里，不能天天伴着妈妈。弟弟和弟妇都很体谅他，知道他和母亲可能有体己话要说，于是每星期六，就带着孩子挤到丈人家去。为此，张祥麟很感谢弟妇，兄弟和睦与否，全在弟妇呀！
“小牛最近学习怎样？”他问。
小牛是他的侄子，自女儿离开他后，他把爱全转到小牛身上了。
“前天刚让他爸给打了一顿。”
“为什么？不及格？”
“不。他自己说在学生登记表上，把老家江苏盐城改成浙江宁波。”
张祥麟心陡地一沉，起身踱到窗边。视野都让前边那幢十二层高的主楼挡住，目所能视的，就是这幢主楼的背部，由于多年没粉刷——因为这是背部，而靠马路的那部却是三年五载就粉刷一次——它显得很陈旧黯然。
“打他干什么。”他心疼地说。
“老祖宗都不想认了，这还得了，该打！”母亲态度鲜明地说，“阿拉苏北人，人穷志不短！”
话是这么说，但能怪这个才上三年级的小孩吗？他想起白天，何福贵他们一帮学生如何气呼呼地拥到他办公室里来告文老师的状，“她看不起我们苏北人。”这帮学生就敢毫不含糊地道出“我们苏北人”几个字，虽则他们住在名为穷街的浩光街上，但他们在精神上，是互相平等的。而小侄子的处境，他完全懂得，他的童年就是在这样一种痛苦中过来的，想想看，只相隔那么个大天井，前后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种畸形的居住状况，在他自个童年时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屈辱了，现在，又轮上他的小侄子，得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改变！
“别怪他，妈妈。他还太小，没有认识自己。我上中学时，人家问我住哪儿，我就点点那幢南楼，羞于道出我是住在后楼下房里。现在，我就不会为此害羞了。”他对妈妈说。
晚饭后，他开始备课了。马上要上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他特别喜欢上这课课文，听：“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多帅的句子！但愿他的学生们都能懂得其中蕴藏着的期望与爱！听说这次进修学院想就这课举行一次教学实践课，他很想争取一下。浩光中学向来是轮不上上教学实践课的，可为什么不能试一下呢？
妈妈悄然把饭桌收拾干净，然后拿起一只鞋底隐在背光处默默地扎了起来。鞋子是给阿祥做的，虽说如今都时兴皮鞋呀旅游鞋的，可她还是执意要替儿子做一双棉鞋，布底棉鞋比塑料底棉鞋暖和，再说，让儿子蹬上母亲亲手做的鞋，好让他心里踏实一点——还是有人在爱他的！母亲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扎着鞋底，灯影下儿子全神贯注地工作着，这让她感到很安心——不管怎样，儿子没有垮掉，他生活得很踏实呢。看来，有学问，就是好事！
浩光街的一间小平房里，刘国良正和母亲在灯下相对拆纱头。拆下的纱头像小山一样堆在地上。
“你去睡吧，累了一天了。”母亲心疼地对儿子说。
“还是你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呢，这点活计，我来解决掉。”刘国良说着快乐地吹起了口哨，仿佛这项工作很有趣，很有味。其实，长时间地垂着颈脖干活，他的颈脖都发酸了。但自从父亲过世后，他已学会了忍耐。他的一双手熟稔地扯着纱头，母亲发现儿子的手背再也不是胖乎乎、圆墩墩的，而是筋骨暴露、关节有力的成人的手了。亏得有了儿子这双手，她这当母亲的才能支撑下来呢。
“也好，你把剩下的那点结束掉，我趁这工夫把你姐姐那件花呢外套的纽扣眼开好。天转凉了，她说不定哪天就要穿了。”
刘国良没吭声。姐姐已有三个礼拜没回家了。姐姐回来的周期越来越长，现在，基本上回来就是为了取衣服，自进大学后，姐姐对这个家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淡薄了。
“国良，昨天你打电话给姐姐，姐姐怎么说来着？她说她大约什么时候回家？”
“她没说一定，这阵功课忙呀，要期中考试了。”刘国良安慰着妈，同时心疼地看着妈费力地一针一线地锁着纽孔。姐姐曾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设法替她把那块花呢让掉，因为如今已不时兴呢子衣服了。谁知妈妈为了怕姐姐换季节没衣服穿，竟早早地替姐姐裁剪好了，这番又在熬夜替姐姐锁纽孔……刘国良真不忍心把姐姐的话传给妈妈。
“早点睡吧，妈。”他又劝着妈。
“快了，就两个纽眼了。”妈推推老花眼镜，把那件外套放到灯光下欣赏一番，满意地说，“你姐姐皮色白嫩，穿这铁锈红色正合适呢。一定更漂亮了。”
姐姐是漂亮，看看那边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还是去年夏天姐姐去青岛度暑假时在船上照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姐姐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胸前的校徽给照得清清楚楚的，似乎照相机的焦距，本是对着那枚校徽。
邻居们说姐姐的考大学像考状元，这话可是一点不假。记得那阵姐姐光喝汤，不吃饭，说是喝汤省时间，不用嚼。这样考大学可把刘国良给看怕了，这简直是受罪。但姐姐却说，这叫“重新设计自我”。随着姐姐读书成绩的上升，她的话也越来越听不懂了。现在，姐姐似乎根本不愿和他交谈了，而以前，姐姐向来把他当作保护人的。
大约就是为了这“重新设计自我”，姐姐对衣着和生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为了姐姐进大学，妈特地向左邻右舍凑钱给姐置办了一套新被褥，但两个礼拜后，姐姐拿回那条丹凤朝阳图案的被单，非要换一条全白的床单去，妈嫌白床单难看——像医院里用的，且又不耐脏，但姐姐不依，于是，妈让刘国良临时去百货店买了条白床单给姐送去。待刘国良去了姐姐宿舍后，发现屋子里六个铺位，没有一个是用花床单的，有一张床上还罩着绣花床罩。每张铺位的墙上都有小摆设：有的是一把吉他；有的是一把网拍；还有一张床位上，一溜吊着四个金发洋娃娃，听说是一个名演员的女儿的。姐姐的铺位在这中间，虽样样是崭新的，但那大红大绿的被子和枕巾，看着总那样突出。
“她们五个，全是干部呀、医生呀、演员呀的家庭。”姐姐羡慕地指着那一张张干净别致的床铺对弟弟说。
刘国良明白姐姐的话。他不怨姐姐。他也心疼妈妈。唉，要是他是哥哥，姐姐是妹妹就好了，他可以去做工，可以给姐姐做更多的衣服。谁叫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呢？
夜深了，细弯的新月在城市的上空高高挂起，清澈的柔光既投射在穷街低矮房屋的窗棂上，也轻洒到那些西班牙式或英国式住宅的白纱窗上，大自然，毕竟是公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