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十年闱姓赌博开禁,目的是为中法战争筹饷,拿主意的是彭玉麟、张之洞,真正“主谋”是探花李文田、著名思想家郑观应。“正人君子们”为达到快速筹饷目的,与赌商集团“共谋”,翰林院检讨潘仕钊、广东布政使龚易图则从中牟利,形成一种“各取所需”的局面。真实的历史进程往往“不道德”,按照单一道德标准评判历史未免偏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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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档案、赵凤昌藏札及《杨宜治日记》表明,声望甚隆的学者李文田为推动闱姓开禁曾向彭玉麟、张之洞巧妙关说,郑观应则在赌商与高官之间穿针引线,率先向朝廷出奏的翰林院检讨潘仕钊、积极推动开禁的广东布政使龚易图从这个计划中有所分润,长期抨击闱姓赌博弊端的“铁面御史”邓承修在奏请开禁的当口保持了“适时”的沉默,耐人寻味。
何汉威、胡根、赵利峰等学者先后对此做过比较深入研究,很多人都将闱姓开禁的功劳(或过错)算在两广总督张之洞头上。赵利峰充分利用了《郑观应集》披露的史料,认为兵部尚书彭玉麟才是闱姓弛禁的“主将”。(赵利峰博士论文《晚清粤澳闱姓问题研究》)本文利用李志茗整理《赵凤昌藏札》的成果以及《张文襄公(未刊)电稿》等史料,证实光绪十年闱姓开禁一事,兵部尚书彭玉麟确为关键人物之一,同时揭示,翰林院侍读学士李文田、著名思想家郑观应两人才是闱姓开禁的最有力的推动者。
广东禁闱姓赌博,利归澳门
据赵利峰的研究,闱姓“主要以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姓氏作为猜射投注的对象,最早出现在嘉庆年间的佛山。闱姓主要开设售卖于广州、澳门两地”。粤人好赌,而在光绪年间令粤人如痴如狂的闱姓赌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时禁时开。郭嵩焘署广东巡抚时急于给湘军筹款,想出“以罚代禁”的变通办法,默许闱姓开赌。两广总督英翰曾拟正式开禁闱姓以增加赌饷收入,因饱受朝野攻击而落职。光绪朝前期历任两广总督,包括出身湘军的刘坤一、曾国荃,出身淮系的张树声,都力主严禁。广东官府实行严厉禁赌后,闱姓生意在澳门获得迅猛发展,形成所谓“利权外溢”。
广东惠州人、“铁面御史”邓承修多次上奏朝廷,力陈闱姓赌博的危害。1874年,邓承修上奏:“窃广东赌风最炽,向有闱姓、番摊、白鸽票、花会等名。近年则花会、白鸽票、番摊等经督抚臣明禁,虽未能尽绝根株,尚不至于设局开场、抽收经费如闱姓一事者。查闱姓之赌起自机房,小民渐而相率效尤,行于省会。”邓承修所说的“机房”,大约是指佛山的机房,即从事丝织业的工人群体。“经前抚臣郭嵩焘罚缴款项以资津贴,奸民因此藉端禀案,抽缴经费,巧立榜花名目。每届乡会科期及科、岁两试之先,设局投票,每票限写二十姓,以中姓多少为赢输。起投票之赀,则自一分一钱以至盈千累万。起投票之处,则自省会以及各府州县、穷乡僻壤。其投票之人,则自搢绅士夫以及农工商贾、妇孺走卒,莫不罄其所有,各存幸心,希图一掷。”(《邓承修文集》第3页)
邓承修奏折有略加夸大之处,闱姓投注一般是洋银1元起步,似无铜钱一分一钱的投注。闱姓赌博的危害,首先在于败坏社会风气,诱导人们不事生产,加剧侥幸心理,对工商实业大有妨害;闱姓投注对象是参加科举文人的姓氏,人们误以为是一种“高雅”的竞猜活动,平时以参加其他赌博为耻的家庭,也认为不妨一试,有身份地位的人员也参与其间,南海知县杜凤治在日记中就记录了他的“家人”投买闱姓。整个社会如痴如狂,有些人尽其所有投注闱姓而倾家荡产,势必走上盗劫之路,社会治安恶化。作为举人出身的言官,邓承修最为关注的是对科举制度的腐蚀作用。
光绪八年(1882),邓承修就闱姓对科举公平性的危害有过揭露,指出赌棍收买学政及其幕友,以及参加考试的士子,具体手法一是“禁蟹”,二是“扛鸡”。所谓“禁蟹”,指考生姓氏若没有在闱姓赌单上出现,赌棍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其人通过考试,有时直接收买考生自己放弃,若无效则贿赂学政幕友,暗做记号,加以抑勒,让此人考不上。所谓“扛鸡”,指的是用“枪手”替考,让明知不能考上的考生中试,只因他们买票时已投注了这个考生姓氏。一进一出,真才不得脱颖而出,“弱鸡”反而考中。(《邓承修文集》第51-52页)
“铁面御史”邓承修
广东实行严禁政策,葡澳政府则在财政紧张的情况下,允许商人在缴纳赌饷的条件下公然开赌,投注者多为广东人,而利税则归于葡澳。1881年《循环日报》报道,澳门赌商向政府缴纳三年闱姓赌饷高达101.5万元,报纸以“答客问”形式,讨论广东是否开禁闱姓以筹措巨饷。开禁派认为:“今中国时事孔艰,库项奇绌,与其多设厘厂滋累商民,何如变通办理,仿此章程,在省垣招人承充而不复申其厉禁。”在澳门安家的郑观应早就从这个角度论述过:“广东闱姓捐输,其款甚巨,本属病民伤化。惟不能杜其弊,遏其流,而奸民遂迁往澳门,仍行开厂广收。综计三年损银五十万两,利归洋人。此所谓为渊驱鱼,为丛驱爵也。”(《郑观应集》上册第70页)
潘仕钊、龚易图受贿推动
严禁派在舆论场上长期占尽优势,舆论转向的标志是潘仕钊奏折。记名道府、翰林院检讨潘仕钊,从澳门闱姓难禁终使“利归他族”立论,于光绪十年九月初八日(10月26日)递上《变通挽回巨款以济要需》一折称:
即云闱姓其事甚文,其迹类赌,终属当禁。然禁闱姓可也,此禁彼开,已属不可。况以内地应有之利而尽畀诸他族,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能否并将澳门闱姓严禁,使富藏于民,抑或暂将省城闲姓弛禁,使馆输于国。倘澳门闱姓实不能禁,应如何设法变通以收利权而裕饷需之处,妥议奏明办理。……即如闱姓一事,窃与同乡论办之,或谓宜禁,或谓禁而不绝,不如不禁。……臣近念广东给于防务,罗绝尽而饷无可筹,澳门得此巨资,岁月久而患将愈大,为筹饷弭患起见,不必形迹,用贡狂愚。(《明清时期澳门问题档案史料汇编》第三册第181-183页)
潘仕钊此论似乎“正大光明”,表面上是要防止澳门利用广东闱姓赌款坐大,也为中法战争筹措军饷出主意,实际背后都是生意。潘仕钊(1834-1895),广东南海西樵山人,1862年中举,1871年成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后授河南开归陈许道。次年,邓承修奏劾潘仕钊“贪鄙受贿”,称“此次闱姓之议,系该员在编修任内代奏,率请驰禁。问该厂先遣人到京钻谋,私馈该员银二万两作为酬谢之费,如能奏开,利则均分,同乡之官京师者无不痛恨,以为阖省搢绅之辱”。(《邓承修文集》第104页)潘仕钊受贿出奏一节,揆诸当日官商“合作”惯例,事属有之。潘仕钊为人,据南海知县杜凤治所述,“为秀才、举人时向不安分,喜管闲渔利,……此次点庶常回来,不改前非,藉‘翰林’二字更可招摇……”(邱捷点注《杜凤治日记》第五册第2300页)
赌商运动粤省开禁,既买通潘仕钊这种京官,也打通了广东布政使龚易图这个环节。他们向龚易图提出条件,答应向省粤缴交赌饷300多万元,开禁之后,给龚氏一次性“私规”10万元,盈利继续分红。(《邓承修文集》第101页)布政使负责全省财政事务,中法战争一爆发,督抚势必向布政使要钱;当坚决主张禁赌的两广总督张树声被撤,龚易图知道机会来了,立即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之洞“开赌”。
朝廷正为筹措军饷感到头痛,潘仕钊奏折一递上,正好打中朝廷的软肋。极峰马上发廷寄给张之洞、倪文蔚:“广东闱姓赌局,迭经申禁。兹据该检讨奏称,澳门开设闱姓公司,利归他族。现在海防需饷,请饬体察情形,能否将澳门闱姓严禁,抑或暂将省城闱姓弛禁。等语。著张之洞、倪文蔚妥议具奏。”
潘仕钊承担了“打响第一枪”的角色,背后则是赌商集团、李文田为代表的粤绅、张之洞及高官的合力推动。
李文田的运作
《杨宜治日记》、赵凤昌藏札披露的信息表明,出谋划策并促使张之洞下最后决心的是李文田。李文田(1834-1895),字仲约,号若农,广东顺德人,1859年获一甲三名进士(俗称“探花”),历任内阁侍读学士、内阁学士、礼部右侍郎,学识渊博,官声甚好,在元史研究、西北史地、金石书法等多个方面均有突出成就,为著名的学者型官员。1882年,李氏丁忧回乡守孝三年,居广州西关。李文田“主谋”闱姓开禁,他本人不好“丑表功”公开承认,却私下泄露给门生、总理衙门章京杨宜治。
杨宜治(约1845-1898),字虞裳,原籍四川渠县,长于成都,以举人考取内阁中书,光绪十年传补总理衙门章京,光绪十一年二月补授起居注主事,八月随总理衙门大臣、鸿胪寺卿邓承修前往两广,办理中法越南勘界事务。(李文杰《杨宜治日记》整理说明)勘界前杨宜治在广州停留,与李文田往还甚密,尊称为“若农师”,两人有着风水研究的共同爱好。十一年九月初四日,李文田邀杨宜治一起登白云山,为李文田“太公”(高祖父)访求葬地。
初十日,李文田宴请邓承修,适广东乡试揭榜,邓氏为闱姓严禁派代表人物,李则是开禁派幕后主脑。酒宴前后,李文田向杨宜治解释广东闱姓赌博运作方式,并向杨氏私下透露他本人策划开禁的功劳,故而第二天登船之后有暇,杨宜治将李文田谈话内容记录下来。杨宜治按照李文田的介绍,总结闱姓赌博的运作方式:“粤东闱姓彩局,相沿百余年,闻其标彩,系按千字文编号,入局者以洋银一为一股,任书姓二十与局,局便等簿司。局为公举,或自设亦听。局费取彩之什一,局止十家。揭晓后,视某号中姓名数多者,为第一标。第一标标一元者,获彩六百元。”
杨宜治谈到向彭玉麟、张之洞提出开禁闱姓为中法战争筹饷,故意隐约其词:“某先生居林下,有清望,当轴就请任团练筹饷。”光绪十年,因中法战争形势紧张,两广总督张之洞、广东巡抚倪文蔚咨请在籍绅士、侍读学士李文田“督办广州府团练及捐输事宜”。“居林下”指此时李文田仍在丁忧守制之中。“有清望”,则不会是以敛财著称的“浊流”人物,而是清廉著称的学者型高官,这样才能得到张之洞、彭玉麟的信任。张之洞以“清流”健将著称,彭玉麟也是名满天下的清官,他们不容易被商人收买,却容易为李文田所说服。
彭玉麟、张之洞正在为中法战争“饷需无着”发愁,李文田趁机提出利用闱姓筹款的方案,其论证十分有力:“输之闾阎,不若取之闱姓,以无益为有益,款易集而民不伤也。”李文田甚至亲自出马,与赌商集团协商,“集绅商,开布大义,遂捐至四百四十万。于是趋冯军出关,复越北圻,济台北饷,招东莞练勇,水陆修防,民心大定,闱姓之力也。”(《杨宜治日记》第18页)李文田通过杨宜治之口,为自己表功,认为彭玉麟、张之洞能派遣冯子材大军出关击败法军,广东方面还能接济台湾刘铭传饷械,都得力于闱姓筹款。
李文田是张之洞敬佩的翰林前辈,两人都是探花出身。更重要的是,李文田一直是以学者型官员面目出现,在京师、广东都负清望,拥有很高公信力。李文田以居乡名绅士身份与赌商周旋,确有其便利之处。李志茗长年研究《赵凤昌藏札》并写成《幕僚与世变》一书。赵凤昌为张之洞核心幕僚之一,《藏札》里面收录了李文田给张之洞的不少密函。其中,李文田光绪十年给张之洞的一封密函,虽措辞隐晦,能看出他在闱姓开禁一事上的“主谋”地位。
在酝酿阶段,李文田有一函致龚易图:“此事数年前弟已有不应禁绝之论,而不蒙振帅俯采,且事关瓜李,犹不敢犯嫌。今果不能舍此巨款,且亦无大于此、速于此者,诚如来诣即以租截立题,未为不正,即言官论劾,亦计未必别有妙法能阻葡萄牙使不开也。”(李志茗书第382页)李文田十分老练,首先在政治上站稳脚跟,主张立论就以阻截澳门闱姓造成利权外溢为题,不怕言官弹劾,因为言官并无办法可以阻止澳门开赌。前任两广总督张树声(“振帅”)不敢采纳这个建议。张树声只是廪生出身,没有李文田、张之洞的巍科科名,主要依靠战功擢至高位。他大概吸取了前任英翰的教训,不敢捅马蜂窝,毕竟廪生出身的人,若被朝野认为破坏科举制度,马上四面树敌。李文田还提醒说,粤籍言官邓承修曾经主张严禁,此次要能让他闭嘴才行。
经李文田、郑观应的私下运作,澳门闱姓赌商也认识到澳门前景暗淡,澳门资本进入广州,与省城赌商合流,承诺6年内缴纳赌饷至440万元。张之洞善于灵活变通,他接受闱姓开禁应在情理之中;但此时驻扎广州的兵部尚书、湘军老帅彭玉麟以“清正”著称,说服彭玉麟的工作,由郑观应负责疏通。
李文田
郑观应说服彭玉麟
1884年春,郑观应“投笔从戎”,应兵部尚书彭玉麟之召,从上海回到广州,“会办湘军营务处”。郑观应不以军事见长,为何被彭玉麟招入湘军营务处?除了通达外情、能办洋务外,郑观应的突出长处是经济上有办法,与商界有超乎寻常的联系,能想出“筹饷”的各种主意。这一年夏天,郑观应从南洋刺探军情归来,不久有《上左候相密禀》给左宗棠,提出奇袭越南法军计划,预计需经费百万,“然澳门闱姓现在商人函来云,粤省大宪奏准,令收两届,愿报捐二百八十万元,先给八十万元。”(《张文襄公(未刊)电稿》第三册第706页)此密禀显示,澳门赌商早已看到郑观应与彭玉麟的特殊关系,通过他试探粤省大宪的口风。
光绪十年八月十二日,彭玉麟致函张之洞:“……闱姓一节据郑道面称一切,详细底子久已面呈,尊处交司道斟酌行止。行上详,不行则作罢论。卓见以绅士公禀、司道会详办理,最为妥协;由督抚为筹饷起见,亦是正办。若由敝处单衔入告,外边比多物议,再四筹思,理至当也,合数行之为宜。”(李志茗:《幕僚与世变:〈赵凤昌藏札〉整理研究初编》,第322-323页)这个“郑道”为郑观应无疑。郑观应长期在商界工作,又在澳门安家,与赌商集团应十分熟悉。后来承办闱姓致富的刘学询,据郑观应致盛宣怀函,是郑的姻亲。彭玉麟也精明得很,要求总督、巡抚以筹饷为由上奏,把自己放在陪衬角色。闱姓开禁,表面文章要做,也要摸清“底子”。广州、澳门两地赌商群体,实际每人出资多少、利益如何分配,不见于呈递给官府的明文。如无郑观应呈递的这份“详细底子”,彭玉麟、张之洞也难下决心。
郑观应身为会办湘军营务处,此时属于官员身份,他担心自己被人怀疑帮赌商说项收受利益,尽力向彭玉麟撇清:“细思闱姓一事,所虑利归中饱,事鲜实济,官应仰蒙恩遇,兼值时艰,自当不避嫌怨,切实办理。昨详询问彼许送各署及各绅士约共二十万之多,系由经手者酌派,较前已属加倍。官应嘱事归实际,必须概行充公。惟是利之所在,人必争趋,既将此项巨款归公,则失利者多,虽能自信无他,然众怨所归,诚恐吠影吠声,难保不横加口语。况不由藩臬上详,事尤招忌。再四思维,惟即将承办者公禀、期票、来函等件,尽呈督宪请发藩臬查核酌定详情会奏,庶事经地方官之手,或不致妄生谣诼。”(《郑观应集》下册第447页)郑观应为避嫌疑,提出由布政司、按察司正规渠道“上详”给督抚。
八月二十一日,彭玉麟致函郑观应:“来函谓闱姓须避怨谤,归司道公办,此是脚踏实地处。复将承办公禀、期票、来函和盘托出,尽呈湘帅,至大至公,光明磊落,此是正办,敬佩无量。请阁下即日禀见湘帅,开怀畅达言之,不妨面言是敝处面嘱禀见,呈明一切也。”(李志茗书第345页)此处“湘帅”指张之洞。郑观应甘居幕后,向彭玉麟提出“须避怨谤”,让司道(布政司、按察司、善后局各道员)出面办理,公事公办,这是他的聪明之处。次年初,郑观应《禀督办粤防彭宫保赴汕援台事》指出:“闱姓一事,八月间各官绅商办,殷商呈禀承办,纷至沓来,曾经禀请将各件移交地方官筹办,嗣后所有承办商人将禀件递交知道者,均属伊呈送藩司转详,其能否批驰准办,职道一概置之不问,所以避嫌怨而杜招摇也。”(《郑观应集》下册第443页)郑观应十分清醒,他可以在赌商与彭玉麟之间穿针引线,但最终均让商人向地方官(龚易图)呈递申请,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据此,可确定郑观应是闱姓开禁的推动者之一,只是本人没有向商人收取“好处费”,推动闱姓开禁只是出于公心,帮助解决中法战争军饷问题。
郑观应
惠州闱姓舞弊案
邓承修的担忧不幸变成了现实。光绪十一年开春,在惠州岁科考试中,爆出惊天舞弊案,闱姓赌棍与学政幕友内外勾结,操纵考试结果,广东学政叶大焯因此被革职。叶大焯(1840-1900),福建闽县人,同治七年(1868)年进士,光绪八年(1882)提督广东学政。
光绪十一年六月,邓承修上奏,广东学政叶大焯在惠州府属归善、博罗两县举办科试时,“学署与赌匪通同作弊,屈抑真才”,钟、王、廖当地三大姓不录取一人,专门录取文、彭、田等小姓,文姓6人考试而取中4人,田姓10人与考取中5人,吕姓则在10余人中录取7人。发榜之日,众情汹汹,扬言“碎榜”闹事。叶大焯大为恐惧,急调武营过来保护自己,阖城有“学臣买票,一网打尽”之谣。下一个举行科试的肇庆府各县考生听闻这个消息,扬言即将罢考。张之洞闻讯,下令凡购买文、彭、田三姓的闱姓票得奖者,收入“一律充公,共得银数十万两”。(《邓承修文集》第102-103页)
惠州闱姓舞弊案刚爆发时,朝廷只是让张之洞、倪文蔚查复,颇有“大事化小”的嫌疑。收到邓承修奏折,朝廷不得已,“着彭玉麟会同张之洞,按照所参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不得稍涉徇隐。”清代科场舞弊历来处罚极严,但是到了光绪年间渐行松弛。彭玉麟组织署藩司萧韶、臬司瑞璋等彻查此案,认定为学政幕友与外间赌棍内外交结,涉案幕友分别为福建廪生杨谦、安徽廪生戴罗俊、福建廪生萨廷荫。举行归善县童场后,戴罗俊凭人荐卷,刚好叶大焯突患腹泻,将试卷交杨谦“汇集复阅”。杨谦复到各方搜寻“落卷”,戴罗俊觉得可疑喝问,杨谦即将实情和盘托出,承认已革学署承差吴彰、番禺县廪生卫荣熙纠集亲友投卖闱姓,多买偏僻小姓以图高额奖金,将提出二千两银子作为谢礼,戴对此没有反对。学政对此等弊案,“平日既漫无关防,临事又毫无察觉,虽查无串通舞弊情事,咎已难辞”,“其应如何惩儆之出,恭候圣裁。”(《彭玉麟集》上册第459-466)朝廷览奏,立即将叶大焯革职。案情查清后,戴罗俊、萨廷荫等判处杖一百、流三千里,革去贡生功名。主犯杨谦业已逃亡,张之洞行文福建当局予以通缉。
在开禁闱姓之初,李文田即预见到可能有此弊端出现,当时即建议张之洞出台相应规定,将“禁蟹、扛鸡等票充饷”。(李志茗书第375页)惠州闱姓舞弊案金额巨大,张之洞充公了赌款三十一万多两,并拿出其中十多万元用来建设广雅书院。
广雅书院
第一届赌商是些什么人?
对晚清闱姓赌博的研究,学界已有不少成果,但人们大抵只记得赌商刘学询的名字,见诸彭玉麟、张之洞奏折的第一届赌商“诚心堂商人张荣贵、敬忠堂商人杨世勋”,我认为是化名,或者叫做“商名”,这两个名字可理解成澳门赌商集团、省城赌商集团的代名词。当1884年11月龚易图发布批词时,张荣贵才在西关打铜街(今光复南路)租赁商店开设“诚信堂”,职员除张荣贵外,还有卫永年、王巽华、左兆荣,都不是有名气的大商人。(1884年11月10日、13日《循环日报》)显然这是一个新成立的“股份公司”,而出名登记者可能是“代持”性质,以掩盖背后真正的老板。
闱姓广告
光绪十年,当各方拟议闱姓赌商开禁时,政治形势仍阴晴不定。长期以来,赌商受士大夫集团口诛笔伐,不太愿意直接站到阳光底下;赌商为防“秋后算账”,也不得不出于谨慎,尽量不用真名。承办广东全省闱姓赌博,缴饷达四百四十万之多,金额特别巨大,诚如张之洞所言:“闱姓馆资本甚钜,断非一两人所能独任。……澳设馆则省商入资,省设馆则澳商内附。”(《近代史所藏清人稿本抄本》第二辑第111册)广东闱姓开禁,实际仍由澳门赌商推动,他们可能占有最大的股份。由于李文田的介入,赌饷从三百八十万增加到四百四十万,显示有省商加入。随着开禁得到朝廷正式批准,赌商逐渐从最初隐身幕后走向公开。从第二届开始,可确定进士刘学询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
探花李文田、张之洞,以拔贡考取进士第十名的广东巡抚倪文蔚,都是科举制度的最大得益者,三人大力推动闱姓赌博开禁,损害的是之后参加科举的文童、生员利益。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既不道德,也损害了科举制度的公平性。至于连秀才也考不上的郑观应,他或许是透过这种谋划,向世人证明科举制度本来就不利于选拔真才,无须以郑重态度待之,这是另一个领域的问题。
黄赌毒历来遭“正人君子”口诛笔伐。近代军阀势力、地方政府迫于形势,经常不得不通过这些手段筹款。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湘军老帅彭玉麟、“清流”健将张之洞、学者型高官李文田、忧国忧民的思想家郑观应,长期被认作“正人君子”,他们竟然与赌商集团“合谋”,共同推动了光绪十年的闱姓赌博合法化。晚清很多决策,比如罂粟种植合法化,都属于“饮鸩止渴”行为。问题的症结,在于整个社会经济发展不足,“税基”狭窄,最便捷的筹款途径,对官府来说就是最佳选择,对社会造成的长期危害尽可不予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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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晓莉
初审:郑文娟
终审:魏兴森
古即受追捧
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仆人们在曲栏间来回穿梭上菜,一道道精美的食物被呈现在夜宴的餐桌上。身着银貂裘的少女,殷勤唱着“小契丹”。红彤彤的烛光映照下,盛在金盘中的鹿尾,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在清代,鹿尾已不单单是道菜,更成为了皇室炫耀武力的标志,成为皇室施恩的必须,成为臣子身份与荣耀的象征。大嚼鹿尾之后,满堂宾客皆尽欢。
鹿尾虽很早就受到珍视,但古籍中所载不多。南梁刘孝仪在款待北魏使者崔劼、李骞时,曾发出长叹:“邺中鹿尾,乃酒殽之最。”崔劼则回复云:“生鱼熊掌,孟子所称赞;鸡跖猩唇,吕氏所崇尚。鹿尾如此奇味,竟不载书藉。”刘孝仪则云:“如此或是古今所好不同。”
在唐代,鹿尾是边疆地区进献的贡品,安禄山就曾进献鹿尾酱给唐明皇。一次文人墨客大聚于洛阳金谷亭,席上就有鹿尾。酒酣之时,众人共赋席上食物,陈子昂受命作鹿尾赋。赋云:“以斯尾之有用,而杀身于此堂。”由鹿尾之美,反而招致杀身之祸,真是匹鹿无罪,怀尾其罪。
不过在宋代,不论是稗史札记,还是诗词之中,均罕见鹿尾的记载,餐桌上也少了这道佳肴。与中原王朝比较起来,游牧民族更偏好于鹿尾。在辽国、金国、元代的历史上,多见鹿尾的记录。
辽太平十一年(1031),辽圣宗病逝,十六岁的辽兴宗即位。褥斤把持政权,自称“法天皇太后”,临朝听政,儿子辽兴宗被架空。重熙三年(1034)五月,辽兴宗听闻法天皇太后要废掉自己,就提前发动,率军入宫,囚禁法天皇太后。重熙七年春,辽兴宗亲自奉迎皇太后,“居大安宫,侍养益谨。猎金山,进鹿尾茸。”不过进献鹿尾之类,只是表面文章,母子二人实积怨极深。辽兴宗对她很是畏惧,出入必与其保持十数里距离,以防不测。
金泰和五年(1205),金国以仆散揆为宣抚河南军民使。仆散揆至汴,操练将士,军中士气大振。金章宗对仆散揆是信任备至,钦赐自己打猎获得的鹿尾给他。元代名医郑景贤(号龙冈居士),很得成吉思汗赏识。郑景贤与耶律楚材是莫逆之交,二人不时互相馈赠,其中多有鹿尾。某年成吉思汗打猎于秋山,赏给郑景贤的鹿尾,被转赠给了耶律楚材。“龙冈托以鹿尾,可入药,得数十枚,悉以遗余。”耶律楚材喜宴饮,酒席上多用鹿尾。友人的馈赠一多,他在诗歌中也矫情起来:“今年鹿尾不直钱。”。
在元代,鹿尾是上层社会的常见菜肴。“春薤旋浇浓鹿尾”,鲜美的春薤,浇在刚烹制出来的鹿尾上,诱的人口水四溢。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还记载了一道鹿尾的腌制方法:“刀剃去尾根上毛,剔去骨,用盐一钱,芜荑半钱,填尾内杖夹,风吹干。”这腌鹿尾,想来口味也不输给春薤浇鹿尾。
到了明代,基本上没有鹿尾的消费与咏诗。至于鹿尾的全盛期,则是清代。在清代,皇帝赏给臣子的礼物中,有无鹿尾,成为臣子是否得宠的标志。朝中群臣,迎来送往,书信字画之外,若没有了鹿尾互赠,都显示不出庙堂的贵气。曾国藩在翰林院过穷日子之时,一根鹿尾,就能让他振作。
给忠心老臣的礼物
入关之前,鹿尾是八旗贵族们生活中的日常之物。入关之后,鹿尾成为东北进贡的大头。盛京将军每年冬至后进贡御膳用鹿尾,至立春日止。以光绪十六年(1890)为例,此年冬,盛京乌拉打牲总管的进贡物中就有“生熟鹿尾二十余条”,此外还有乳油、黄油、鹿筋、鹿肉干、蜂蜜等物。
康熙亲征塞外时,盛京将军通过驿站将各种物品尾随送来。康熙帝特意指示:“朕此处各种食物皆有,只要送鹿尾、鹿舌各五十,鳜鱼、鲫鱼等少许即可。野雉亦勿送来,此地多而且肥。”新疆伊犁原也进贡鹿肉、鹿尾,后被嘉庆帝下令停止。新疆鹿尾停止进贡,让诗人大发感慨:丰腴鹿尾,由是“无缘近御厨”。
清代定制,岁暮时,诸王公大臣皆有赏赐。查慎行记载:“除夕前三日,内廷日直诸臣,人赐全鹿一只,风羊二只,兔八只,野鸡八只,鹿尾四枚,关东大鱼八尾,黄封酒二坛,此年例也。”除夕前一日。查慎行得赏鹿尾等物后,作诗云:“山海奇珍鼎味充,上尊罗列岁时同”。
对于受宠信的重臣,清廷常以鹿尾作为赏赐。如康熙帝的宠臣高士奇所载:“前时见天颜喜,鹿尾、熊蹯赐独多。鹿尾、熊蹯,东方佳味,官厨以此为贵。”康熙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康熙帝赏赐已致仕的老臣张英,羊、酒、鲜鱼、鹿尾等物,交付张英之子,翰林院编修臣张廷瓒代收。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帝南巡,张英至秦淮恭迎。是冬复赐羊、酒、鲜鱼、鹿尾等物,仍由张廷瓒领取。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三日,于成龙抵彭城阅河。是年春,康熙巡视河工,照例于成龙应在山东北界迎接。康熙帝特意指示:“河工关系紧要,他可以不必来迎接。他已到济宁,就是接着朕的一样,着他星速回去。”又谕:“朕赐他的东西,尽多先将鹿尾带去,赏他吃。朕到再加赏赐。”康熙帝到了南方后,于成龙前去迎接,康熙帝于舟中赐御膳,“又赐鹿尾、糟雉,各一匣”。
雍正登基后,也以鹿尾赏赐亲信臣子。如雍正五年正月十七日,正在云南任职的鄂尔泰被赏给:“苹果、文旦、甜橙、广橘、福橘三箱,哈密瓜二个,鹿尾、鹿肉、树鸡、关东鱼四篓,汤羊一支。”雍正六年正月初十日,又将赏赐给鄂尔泰的物品,由驿站一路运到云南,其中有“苹果、广橙共一篓,文旦、朱橘共一篓,哈蜜瓜二篓,鹿尾十支,鹿肉六方,汤羊一支,树鸡六支,细鳞鱼四尾。”鄂尔泰年谱中记载,他先后七次被赏赐鹿尾,且多次被赏给十根。
乾隆朝时,鹿尾也是赏赐时的必备物品。如乾隆三十六年春正月,费扬古奏,在塞外生擒噶尔丹之子塞卜腾巴尔珠尔等。乾隆帝大喜过望,当即赐鹿尾、关东鱼。谕曰:“尔独居边塞,不得在朕左右,故以疏示,并问尔无恙。即如与尔相见也。”乾隆朝末期,福康安、和琳领兵在前方作战,获得大胜,“着赏福康安、和琳,干果二匣、鹿尾十个”。
对于赏赐来的鹿尾,臣子可以独享,也可以邀请他人分享,或转赠他人。鹿尾成为清代上流社会宴席上的重头戏,鹿尾一出,满堂色欣动食指。清代吃鹿尾时,还有个别出心裁的游戏。吃完尾巴上的肉后,在座众人“当共嚼其骨也”。
鹿尾为何受到欢迎
鹿尾之所以受到清代君臣追捧,原因较多。其一,鹿在中国古代,历来被视为瑞兽,且鹿谐音“禄”,更蕴含着吉祥意义。逢年节时,鹿尾被皇室用作赏赐之物,寓意福禄。如张玉书深得康熙信任,其老母生病,请假三月回去奉养。康熙帝亲自书写《金刚经》五部赐给其母,又命将鹿尾送给其母,预意吉祥。
其二,鹿尾被视为具有药补功能,滋阴补肾,与海狗鞭、熊胆、虎骨等物并列。清代人认为,鲜鹿尾如嫩肝,碎切煮粥,清而不腻,香有别韵,“大补虚损”。名将赵良栋年老卧病在床时,康熙帝派人前去问候,又赐以人参、鹿尾,给其调养身体。清代朱珪在《知足斋集》中载,鹿尾极好,能通督脉,调元养神。”对于老年人来说,鲜鹿尾还可以细熬成鹿尾粥进补。
其三,鹿尾被重视的一个原因在于,清室如同辽、金、蒙古一样,都重视马上骑射功夫。入关之后,清皇室通过定期举行木兰秋狝,以示不忘骑射功夫,同时寓兵于狩。木兰秋合围,旷野狍鹿走,康熙帝在木兰秋狝中就颇有斩获,“哨获之鹿凡数百”。“一骑飞来如电掣,黄封鹿尾进鲜来。”驱驰之间,皇帝亲手猎鹿,再割下鹿尾,赏给大臣,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康熙三十二年秋七月,康熙帝猎得鹿尾、鹿脯等物颇多。此时正值盛暑,康熙帝将猎获的鹿尾,亲手腌晒成鹿尾干,进献给皇太后。对于这些鹿尾,康熙帝很是关注,写信问皇太后道:“未知到日,其味何如?蒙加餐否?”皇帝亲自猎到的鹿尾,要赏给亲信大臣,以示皇上的宠信。
其四,鹿尾烹制后,味道鲜美,是一种上等食材。尹继善品尝天下美味,认为天下美味,当以鹿尾为第一。袁枚曾尝过极大鹿尾,用菜叶包了蒸熟,味道果然不同,“其最佳处在尾上一道浆耳”。《醒园录》中记录了一个“食鹿尾法”。此物当乘新鲜,不可久放,以致油干肉硬,则味道不佳。烹制时,先用凉水洗净,新布裹密,用线扎紧,下滚汤煮一袋烟功夫,取起褪毛,整理干净后,放在磁盘内,配以清酱、醋酒、姜蒜等,蒸至熟烂,切片吃之。还有一法,先用豆腐皮或盐酸菜包裹鹿尾,外用小绳子或钱串,扎得极紧,下水煮一二滚,取起去毛整理干净,安放在磁盘内蒸熟片吃。
清代鹿尾列入八珍
汉代刘向《列仙传》中即有“八珍促寿”之说。汉代郑玄《周礼疏》中云“八珍之中有炮豚”,“炮豚者,爓去毛而炮之者”。“周礼八珍,其一肝膋是也”。早期八珍,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寻常炮豚、炮羊之类而已。此后八珍多被用来指王侯将相桌上的珍稀食物,或指代神仙酒宴上的名菜,或者指八种不同的烹调方法。
宋代吕希哲《杂记》中认为八珍是龙肝、凤髓、豹胎、鲤尾、熊掌、猩唇、鶚炙、酥酪蝉,其中也无鹿尾。元代陶宗仪《辍耕录》列出八珍,其中有野骆蹄、鹿唇等,并无鹿尾。明代《西游记》中,玉皇大帝招待如来时,“安排龙肝、凤髓、玉液、蟠桃”,也不见鹿尾。
到了清代,鹿尾与熊掌、驼峰等物,被视为八珍。此菜一出,万菜黯然。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载:“八珍惟熊掌、鹿尾常见,驼峰出塞外,已罕见矣。猩唇则仅闻其名。”清代小说《再生缘》中描绘了皇家宴席盛况时,也开始有了鹿尾:“席上边,龙肝凤脑江瑶柱,熊掌驼峰与鹿尾。”
八珍之中,很多只是传说,或很难一见,于是鹿尾大行其道,是为“长安口腹矜豪侈,古之熊掌今鹿尾”。康熙朝时,姚文然曾担任过刑部尚书,初到京师安顿下来后,给家中去信报平安。姚文然在信中大谈鹿尾,“此中甚重鹿尾,味果佳。”姚文然是安徽桐城人,在老家从来没有吃过鹿尾,到了京师后,方才知道人间竟有此种美味。为了让家人也能尝鲜,姚文然高价购了十数尾,用盐腌制好了,托人带回老家给家人尝鲜,“未知何如,且试一尝之可耳”。
从皇室到官场,对鹿尾的追捧,导致了鹿尾价昂。一条鹿尾的价格,超过了一头整鹿的价格。“鹿尾京师极贵,价值白金五六两不等,他处全鹿,不能敌京师一鹿之尾也。”汪启淑《水曹清暇录》中载:“近时宴席不甚重熊掌、猩唇,而独贵鹿尾。”安徽全椒人吴鼒,嘉庆四年进士。吴鼒在京师为官时,想吃鹿尾,只是价高难觅,托了同年帮忙,方才购得。吴鼒得意地作诗道:“裙腰草浅踏宜缓,鹿尾价髙求不悭。”
嘉庆年间,梁章钜曾担任过军机章京,在皇帝身边,冬季时常能得啖鹿尾,大饱口福。后来外放到江苏做官时,每得鹿尾,梁章钜不让厨师烹制,而让其夫人操刀薄切,下厨烹调,足见珍视。道光十五年,梁章钜升任广西巡抚后,虽去京师万里,不过由于公文往来,差弁可携带鹿尾至桂林,与幕客共尝之。就在桂林吃鹿尾,梁章钜曾赋诗云:“寒夜何人还细切,春明此味最难忘”,被桂林人传为名句。梁章钜致仕返乡之后,不能得食鹿尾,大发感慨:“徒劳梦想而已”。
顾春是重臣鄂尔泰的曾孙女,幼年时家中遭遇变故,被顾氏收养。顾春工诗词,善书画,为八旗女词人之冠,当日与纳兰性德并列,为男女二词人。顾春成年后嫁给乾隆曾孙作侧室,也能一尝鹿尾。她在《食鹿尾》中写道:“海上仙山鹿食苹,也随方贡入神京。晚餐共饱一条尾,即有乡心逐物生。”顾春故乡在关外,尝了鹿尾之后,遐想曾祖父鄂尔泰时家族的辉煌,又生出对故乡的思念之心。
在清代,翰林、军机章京虽然位微,却有着许多一般官员所没有的荣耀,能得赏鹿尾也是其中之一。嘉庆末年,杭州人吴清鹏在翰林院时,大发牢骚“翰林职冷无酬酢,岁晩飞书得米迟。”此时友人冒着风雪,送来鹿尾,顿时心情变好,大赞朋友:“厚禄故交殊不少,如君真有古人思”。
谭宗浚是广东南海人,素来不曾吃过鹿尾。同治十三年(1874),谭宗浚考得一甲第二名进士,入了翰林院。谭宗浚是饕餮之徒,曾创设谭家菜,为当时好吃之徒所周知。美食家谭宗浚,第一次吃鹿尾后,大为倾倒,在《初食鹿尾》中写道:“朝来食指徐徐动,想有奇珍五鼎烹。喜见腥肥蒸鹿脯,不辞烂醉倒鹅觥。”
到了清末,鹿尾仍然是珍稀之物。许起《珊瑚舌雕谈初笔》中记载,某次在上海,因事到洋行中。洋行总管林秋崖安排燕会,挽留吃饭。席中菜肴极为丰盛,无非是山珍海味,席上众人都是吃惯了大餐的,均没有特别感觉。当林秋崖小心翼翼地捧了个银盘上来,介绍盘中乃是鹿尾,宴席方才进入高潮。林秋崖介绍,这道鹿尾,乃是托人从京师御膳房中所购来的,事先已煮熟。今天一早刚以轮船运到,在座诸位,可是大有口福矣。
至清室逊位后,鹿尾失去了其政治寓意,不过鹿尾仍然价高,能得尝者,都为上层社会。平民百姓,精心煮上几根猪尾,这味道约莫也不会输给八珍之一的鹿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