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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隔离日记:远离焦虑 感受与自己相处的日子

来源:餐饮加盟
作者:小吃加盟·发布时间 2025-10-14
核心提示: 听雪落的声音  1月25日 星期一 晴转阵雪  经过了第一天的紧张慌乱,第二天与第三天做核酸检测等待结果的焦虑不安,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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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雪落的声音

  1月25日 星期一 晴转阵雪

  经过了第一天的紧张慌乱,第二天与第三天做核酸检测等待结果的焦虑不安,不知不觉中到来的第四天,应该是我感觉过得最舒服的一天了。

  其实,这几天的感触还是蛮多的。也许记者这个职业,在很多人的眼中,充满了正义感,记者应该勇敢而坚强。但实际上,在这一段和自己独处的几天里,我才感觉到,敏感与脆弱,也是一个新闻人真实的一面。

  隔离后,我曾无数次想象,核酸检测的结果并不好,突然有一天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进来给我转移“阵地”。最初,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害怕这件事儿,后来发现,在群里聊天的人们,不少人都交流着类似的心情。大家都很难,但都在各自“挺”着。

  我发现,从紧张焦虑的心境中解放出来之后,日子才开始真正轻快了起来。守时的三餐,还是没有重过样。对于平时为生活奔波三餐不固定的人来说,集中隔离的日子,也算是老天给我们的另一种“奖赏”吧。至少在这一刻,不用看孩子,不用照顾老人,不用想那些一地鸡毛……这一刻,我们和孤独相处,也和自己相处,不用扮演任何角色,我,只是我自己。《百年孤独》里说,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之后是成长。只是当时读的时候,并不能预见有一天会真切体会这句话的含义罢了。

  白天明明是晴天,到了傍晚时分,竟然下起了雪。

  我站在窗前,把所有的灯都关上,静静看着窗外,手机里放着《雪落下的声音》。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窗内温暖如春。这样的心境,的确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了。

  生活会送上“红包”

  1月26日 星期二 晴

  昨晚应该是我集中隔离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夜晚。

  早上拉开窗帘,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闺蜜不时问我,需不需要送什么东西?我说不需要,这里什么都不缺。再说,在这里本身就是要降低各种生活需求,尽量不要去给别人添麻烦。

  说起来还挺有趣。也许集中隔离的生活,对烟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戒烟机会。有人在群里试探着问,烟不够抽了,能送点儿烟不?最后被“无情”驳回啦!按照相关的防疫要求,除了生活必需品如药类和卫生用品外,其他是不可以送的。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不会受到交叉感染。让人暖心的是,大家都选择了理解,并没有怨言。

  虽然隔离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都很忙,但只要他们看到群里有人提问,都会第一时间进行回复。他们的辛苦大家看在眼里,有人还为医护人员的细心周到发了致谢的红包。

  一位医护人员说:“大家的心意领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群里不少人都是因为陌生人而成为次密切接触者的,最初的小情绪和紧张感,在工作人员尽心的服务下,已经烟消云散。可能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吧,很多事情我们决定不了,就只能学着坦然去面对和接受。如同每个人抓在手里的牌不一样,很多时候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拿一手好牌,而在于怎么把一把烂牌打好,那样,生活自会送上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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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心安的消息

  1月27日 星期三 阴

  记得非典袭来的时候,我刚上高中。

  说实话,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害怕。可自从去年疫情至今,我却感到害怕了,可能是觉得自己有要负责任的人了吧。

  上午,远在老家的老姨给我发信息问我怎么样,我说自己在工作,挺好的,不用惦记。这可能就是亲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吧?我并没有告诉老家的亲戚我此时的境况,报喜不报忧,也是一种爱吧?

  中午吃完饭后,隔离群里,大家讨论起隔离的费用一事。

  有人问,隔离是自费还是免费呢?这时,一位隔离人员告诉大家,他已经问过工作人员,按照最新的规定,密切接触者和次密切接触者的隔离费用由政府承担,如果是从中高风险地区返庆的人员,隔离费用自理。

  这个消息,让群里的人觉得很开心。

  有人说:“这真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我本来就没工作,隔离费用不是所有人都能掏得起的。为我们政府点赞,为中国点赞!”

  当一个合格的“干饭人”

  1月28日 星期四 晴

  集中隔离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熬和单调,其中一个乐趣就是当一个合格的“干饭人”,哈哈!

  每到饭时,我就先猜测能吃到什么,但我每次都猜不中,因为这么多天以来,每次的菜式都不一样。

  “今晚的菜挺硬啊!”“可以呀!必须可以,要是有点儿小酒就更好了,哈哈。”“给今晚这个蘸酱菜点个赞,也太接地气了吧。”

  群里的伙伴们,最喜欢在吃饭的时候交流对于盒饭的视觉和口感体验。

  为了尽量让大家在这里过得舒服,隔离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暖心的安排。

  比如,每天下午都有直播抽奖,给大家推送形体训练视频,还有一些心理专家一直在线,随时提供心理疏导。

  大家也想出很多方法打发无聊的时光:猜字谜、发红包……

  一个人怎么度过这一天,就怎么度过这一生。爱笑的人,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吧?

  享受生活的“留白”

  1月29日 星期五 晴

  三餐营养丰富,有热水澡洗,有电视节目看,这样的日子不要太爽。

  大部分人来之前的那种焦虑恐慌,已是过去时。其实回想起来,被迫集中隔离的日子又何尝不是生活送给我们的留白呢?

  当我们每天为了养家糊口疲于奔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不息,有时候,心灵的脚步远远赶不上身体。我们也没有时间停下来,问问自己累不累,也很少有机会与自己独处,享受孤独。

  你会发现,平时没有完成的工作、陪孩子写作业的鸡飞狗跳、职场上的竞争角力,还有家庭中的吵吵闹闹,在生死安危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在这个300多万人口的城市中,作为次密切接触者的几率,也是很小的。

  但非常幸运的是,我感知到,窗有光、粥还暖的日子,才是人间好风景!如果这几天的隔离生活能让一个人改变对待人生的态度,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枚勋章呢?

  熟悉了他们的脚步声

  1月30日 星期六 晴

  昨天晚上,睡得很早。早上起来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

  上午,隔离群里传来了消息,有人已经解除隔离回家了。大家纷纷问自己何时解除隔离,也有人为回家的人送上真心的祝福。

  我看到,群里的一位朋友发了朋友圈,解除隔离后,他是自己开车回家的,一路上车里放着好听的音乐,他此时的心情也该是跟着歌声“飞扬”的吧。

  这时,隔离群里新认识的一位姐妹,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妆,涂着口红,让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她说:“即使不能出去,也得把自己倒饬美美的。”这让我想起了那句话,即使出门去倒垃圾,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这时,我听到手机响,是医护人员在问大家谁没有吃上早饭,要给大家配送第二批早餐。并说,没吃早餐的人,可以把早餐放回原处,他们发现有的豆腐脑可能没放汤汁。

  贴心的话立即引来了大家的热烈回应。“不用了,谢谢你们,辛苦了,真的不用那么麻烦的。”

  中午,我这位干饭人的肚子又准时唱起了“空城计”,门外也传来了可爱的“大白”的脚步声。

  每次他们来送餐,我其实挺想打开门去看一眼他们,想看看他们隔离服与护目镜下的面容,但是一直没有这样做。总担心自己如果有什么问题,会给他们带来风险。

  事后我才知道,送餐的时候是不允许开门的。不过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们不受交叉感染。只有一次,在我开门的时候,一位可爱的“大白”刚刚走远。只见他提着盒饭,小心翼翼地放到门前,又敲敲门:“可以取餐啦!”

  那个背影,好美!

  写下这些隔离日记时,我只想用一个普通隔离者的视角,去还原这里的每一天。我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隔离生活,并不恐怖,因为有好多“大白”在默默保护我们。

  现在,我能准确听出他们的脚步声,听到那熟悉的隔离衣摩擦的声音,知道他们来了,就莫名地心安。

  也许,这段日子过去时,这种声音于我会是最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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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的人口老龄化日益加剧,为了应对这一问题,政府正在推进一项新的尝试:建立养老驿站。截至2018年底,北京已经建成680家社区养老驿站,计划到2020年全市建成一千家。我们的记者探访了其中一家养老驿站、他们的心理咨询师,以及几位老人。最终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有尊严地老去?

王阿姨回忆自己行医的一生,工作是快乐的,不过,也要好的身体。“我不怕死。我也不认为是不好的事情,是应该到来的,幸福的事情。是很正确的,死亡,是冰冷的夜晚,也是安宁,是幸福,是平等的对待。” 在两次采访,将近三个小时的谈话中,王阿姨思维敏捷,逻辑清晰,这是她唯一重复过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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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罗洁琪

1

刘大良轻轻地敲了三次门,没有动静。他等了几分钟,又敲了三下。死一样的静寂让人不安,他开始使劲敲门,大声喊“王阿姨”。

门慢慢开了一条缝,光线照进了昏暗的屋子,一位银发老人扶着门把手,抬头看见刘大良,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才来看我?”她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大良的手,迎他进门,走了两步,停在狭窄的过道上喘气。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说,“你这一来,我的心脏又乱跳了。”

那是6月17日,下午四点多,太阳炙热袭人,王阿姨的家却静寂昏暗。房子坐落在北京西城区胡同深处,是典型的老楼房,没有电梯。房间不足50平方米,窗外繁茂的树叶挡住了光线,让下午过早地变成了黄昏。屋子里很空旷,很多旧物扔掉了,剩下不多的家具都铺上了浅色棉布,收纳得干净整齐,好像主人马上就要远行。卧室的床上叠放着两个枕头,凹下深深的窝,是整个屋子唯一的活动痕迹。

王阿姨今年81岁,曾是西城某医院一名优秀的内科医生,退休后,还被返聘为专家,每天病人都排着长队等她。70岁那年,由于体力不支,从岗位退下来。丈夫去世了,也没有儿女,她开始了独居生活。这几年,由于患尿毒症,心脏房颤,眼睛白内障,而且楼里没有电梯,她已经无法独自出门。

王阿姨刚洗完头,银丝短发干干净净,一身小碎花的开襟衣服。桌上的青花大瓷碗里是米饭,上面盖着点青菜末,旁边的小碗有三块没有刺的鱼肉。饭菜早已凉了,几乎没动过。她说,这是养老驿站中午的送餐,是一个小老头送到家门的,18元的餐费,5元的送餐费。虽然有饥饿感,但是也吃不下。为了活下去,饿了就吃两口, 断断续续地吃到晚上九点钟。吃不完,就扔掉了。

她手里拿着一块医用纱布,开始擦眼泪。刘大良看到她眼睛周边的皮肤全红了,问她是哭了吗?她说,做完白内障手术以后,眼睛越来越花,最近经常流眼泪,视力一天不如一天。一个星期前,刘大良上次来的时候,症状还没那么严重。

王阿姨说,可能手术植入的晶体是日本进口的,是“反华的晶体”。她成长于东北的日占区,从小会说日语,唱日本歌曲,可是,她不喜欢日本,认为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不能忘。说起日本,她叹了一口气,“别让我回忆了”。她把手掌放在胸口,轻轻地抚了几下,停止说话,然后用左手按着右手的静脉,安静了一会儿。

缓下来后,她对刘大良说,“家变成了无期徒刑的监狱,简直是活在孤岛上了,像王继才一样。王继才,你听过这个人吗?”

刘大良摇摇头。

“你要多读书看报啊。王继才是海防民兵,守着一个孤岛,有病没法看,心梗猝死,最后被追认为烈士。”

刘大良是个年轻的小伙子,30岁,在北京读了心理学的学位,有专业资格证书。一年多以前,他来到西城区的一个养老驿站,做专职的心理咨询师。养老驿站是政府和企业合作投资经营的基层养老机构,分布在街道,大约从2017年开始,在一些城市开始试点运作。

居委会熟悉辖区内的老人状况,她们把独居的王阿姨引荐给刘大良。在初认识的阶段,他每周上门探访一次,迅速建立信任和亲近感。熟悉之后,就两个星期去一次,或者一个月一次。

王阿姨慢慢走到了床边的衣柜,打开抽屉,拿出一张被撕下来的黑白证件照。那是她年轻时的模样,一头乌黑的卷发,朱唇皓齿,单眼皮下,是明亮的双眸,眼神坚毅自信。她笑着说,当年医院里的钟大夫形容她的皮肤像葡萄一样,一碰一动就出水了,”你看,我现在什么模样。你看到满脸的老人斑了吗?”

”小刘,你们还年轻,三十有余,四十而不足。我是八十有余的人,想法不同。自杀,进养老院,找保姆,你觉得那个好?Kakovo vashe mneniye, pozhaluysta, ob"yasnite, ya ne mogu zhdat' ” ,她很流利地说了一句俄语,然后微笑着,翻译成中文解释给刘大良,“你的观点是什么?请解释。我等不及了。” 她喜欢用俄语捉弄刘大良,上世纪50年代,她上的医学院是用俄语授课的,所以俄语至今流利。

刘大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含糊应付了一下。王阿姨恼怒了,“小刘,你有什么想法,就要痛痛快快说出来!别这样扭扭捏捏的。”

刘大良笑了笑,他早已熟悉了王阿姨率直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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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采访的当天,养老驿站给王阿姨送的餐,她从中午吃到晚上。摄影:罗洁琪

2

做了一辈子内科医生,王阿姨很明白,衰老已经让体内的脏器像陈旧的塑料,一捏就碎。

在她以往的人生,人类的脏器一直是她救治的对象。她无儿无女,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行医之中,不但精于医术,而且自愿查全院的病房。她自称,只要“王老太太”坐镇,遇到什么疑难病例,大伙就不会慌了。有些妈妈因为孩子不拉大便给她打电话,她说明穴位,解释顺时针,逆时针,分别按摩多少下。然后吩咐,“十五分钟,给我电话,我听结果”。电话如约响起,对方说,“你胜利了”。说起行医往事,她满脸自豪,“不打针,不吃药,我有这本领。”

她回忆说,1980年代,北京一位副市长患病,费尽周折,不明病因,最后由她确诊并救治。副市长为了感谢她,问她需要什么。她要了一个煤气罐——当年炙手可热的稀罕物。2003年“非典”时,她65岁,是医院的返聘专家,仍奋斗在一线,在抗击疫情之外,还给年轻的医护人员讲课,强调切断传染源、易感人群和传染途径的流行链。她微笑着说,如果你们只听录音,不看人,听到那么响亮的声音,一定会以为是年轻人在讲课呢。70岁,她彻底离开了医院的岗位。

彻底退休后,曾有一段时光,她和老同学会聚餐,集体拍照。渐渐地,大家都开始行动不便,只能打打电话,偶尔问候。后来,电话也越来越少了。她感觉到生命的火苗越来越弱,就连曾经热爱的医生工作也不再具有意义。她陆续烧掉所有的荣誉证书,包括年轻时的照片。她觉得自己什么证都不缺了,除了一张《死亡证》。少有的例外是,在床边的衣柜里,依然珍藏着一个小药瓶,是“非典”期间最珍贵的消毒药,一般的医护人员得不到。

她也曾雇请过保姆,照顾饮食起居。有一次,她生病住院,出来后觉得,家里囤着的洗发水和椅子都少了。她报警,当着警察的面,把保姆遣退了。后来,北京保姆的价格越来越高,月薪超过5000元,比她的退休工资还要高。她就再也舍不得请保姆了。

她常常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人。有几个50多岁的男人经常光着膀子在打牌,从下午1点多打到5点钟。有时候,遇到要紧的事情,她从楼上喊话,央求人家帮忙。未必都是热心的人。有一次,她求人去药房买个氧气袋。人家说,没空。还好后来,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自告奋勇帮她买了。

不能独自买菜买药,是失能老人面临的共同困境。刘大良所在的养老驿站提供代买菜买药的服务,王阿姨曾经使用过。政府给她发了一张失能卡,里面有400元的充值,可以在驿站使用。但是价格偏高,代购物每小时80元,400元很快就用完了。超过部分,就需要老人自己付现金。王阿姨每个月的退休金不足5000元,买药就花掉1300元,她舍不得花钱购买驿站的服务。

2017年底,刘大良第一次见到王阿姨。熟悉了之后,王阿姨央求,带她出去透透气,去超市买菜,去医院买药。刘大良明白,这违背了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守则,他上门探访是提供心理支持,社工的角色才是解决具体生活问题。带老人出门,会有风险。可是,他不忍拒绝这位81岁的老人。他先把轮椅搬下楼,然后扶着她一步步下楼梯,每走两步,就等她喘气,平复呼吸和心跳。到医院之后,王阿姨不愿意排队候诊,大喊一声“排什么队”,径自从轮椅站起来,走进诊室,站在医生面前,任性地说,“我以前就是医生,请给我开药”。刘大良和旁边候诊的病人们都惊呆了。她从医一辈子,曾是医院最优秀的内科医生,内心放不下那丝骄傲。

离开医院后,刘大良推着她去了一个大超市。超市里很拥挤,推着轮椅拐来拐去,无论刘大良,还是王阿姨,都觉得精疲力尽,完全得不到预期的快乐。回到家后,王阿姨主动说,不用再陪她出门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下过楼。

3

在为老人提供心理咨询的过程中,刘大良倾听了很多隐秘的生命故事,让人唏嘘的情感。他总是给予理解和尊重,肯定对方的生命价值。刘大良认为,这种倾听不止是心理慰藉的技巧,也是发自内心的共情,因为理解了生命的衰老和死亡。衰老常常是在某个拐点急速下滑,而死亡则充满了意外,甚至来不及告别。

李明兰就是一个在冬夜突然去世的老人。她住在北京著名的古物市场琉璃厂附近,2017年底,居委会的人带着刘大良,第一次上门探访。窄窄小小的灰瓦木门粉刷得很干净,拐进去,就是一个大杂院。人还没进,就响起了狗吠。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小狗就蹿到了刘大良跟前。过道上堆满蒙尘的杂物,破烂的旧自行车,每一家都门户紧闭,听到狗吠,才有人悄悄把门打开,看看来者是谁。

过了很久,老人才开门。刘大良看到她佝偻的身体,才理解了,老人要抓住身边的东西,缓缓挪动身体,很艰难地过来开门。人老了,腰弯了,连裤子都系不紧了,走两步裤子就往下掉。门很脏,屋里的一切都很脏,堆满了东西,连助行器都没空间腾挪。老人递给刘大良一张小凳子,觉得不好意思,再递来了一块毛巾,让他自己擦一擦。

她90多岁了,是一个来自南方的独居老人。年轻时,一个人在北京做保姆,寄钱回家养孩子和老公,自己住在房租便宜的北京大杂院。后来,儿子来了北京,娶妻生女,50多岁时因病去世。孙女已成年,在城里打工,夜里留宿老人的家里。老人呼吸不顺畅,睡觉时会发出声音,孙女骂她老不死。后来,孙女搬走了,偶尔也回来看她,送点米。

让刘大良印象非常深刻的是,老人的很多个手关节都没法伸直,明显变形了。老人告诉他,摔过很多次,没钱上医院,就成那个样子了。一个夜里,她又摔跤了,站不起来,就慢慢地爬出了家门,敲响了邻居的门,求人家把她扶起来。

她一直有自杀的念头。第一次见面后,刘大良评价,她的自杀危险系数很高,就一个星期探访两次。老人得知他来自养老机构,以为可以帮助自己,就给他下跪,求他把自己安排进养老院,有一张床,一口饭就够了。她说,“一个人活得太艰难了,不想活了。”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曾找来绳子,挂在床头的铁杆,试图上吊。可是,她太衰弱了,连系绳子的力气都不够。系不紧,没死成。后来,她改用一根皮带,可是,皮带太短,她的脖子够不着。最后,她用一把刀扎向自己的肚皮,没刺到心脏,还是死不了。

说起心中的绝望,她只有一两滴眼泪。刘大良说,人老了,眼泪会变少。作为心理咨询师,他只倾听,不承诺。他曾悄悄地回去问公司,是否能特例特办。公司是以经营为目的,不愿意开这样的先例。于是,他再去政府,想了解是否有救助政策。得到的答复是,老人有大杂院可住,尽管,没有产权;她有孙女,不属于孤寡老人,而且,每个月有1000多元的低保,所以,不够资格进公办的养老院。离她家不远的养老驿站可以为失能老人提供日间照料,短期护理,可是需要亲人把老人送过去,而且每天收取100多元。

虽然处境无法改变,但是见到刘大良之后,好歹有了个说话的人,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再也没自杀过。她央求他帮忙写信,写给老家的亲人。她对亲人说,自己一个人在北京,老了,走不动了,活得特别艰难,很想回去。在那个黑暗蒙尘的房间里,她一边说,刘大良一边写。他心里清楚,写那样的信,只是对老人的情感安慰,寄不出去,因为她已经记不住亲人的地址,也记不住电话号码。

去年冬天的某个晚上,她孙女来了,送了一些粮食。老人不大需要了,她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邻居对她孙女说,”老人可能时间不长了,最好留下来过夜。”孙女不愿意。

在寒冷的冬夜,不知道什么时辰,老人真的走了。“走了,是解脱”,刘大良说,王阿姨活在孤岛,明兰阿姨是死于无人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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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阿姨去世的大杂院。摄影:罗洁琪


杨先生的家和李明兰相隔两条马路,他是一个爱面子的知识分子,也属于老有所依的人。

退休前,他是一名大学教授,所住的社区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高知老人。他有儿子,有房子,老伴走后,独自住在那套干干净净的两居室。去年,他83岁,患认知症。老年驿站和他就相隔几条街,负责巡视的工作人员会不定期去辖区内的老人家里,特别是独居老人。

以前,年轻的女员工会回来抱怨老人对她动手动脚。后来,驿站就安排上了点年纪的妇女上门,可以更从容地处理那样的尴尬局面,降低工作的风险。

有一天,一个自称是他同学的人打来电话,告诉他在电视上买工艺品,再去香港拍卖,可以挣很多钱。他想自己再挣点钱,不给孩子添负担。于是,就心动了。

他通过电视购物频道上买了工艺品,通过“同学”联系了拍卖行,付了3万元的保管费。再过了一段时间,拍卖行说工艺品有可能流拍,如果交5万元,加入会员,会有优先权。他又交了。之后,他还把这种赚钱机会介绍给其他的老人。

交钱后,工艺品还没拍卖出去,老人隐隐感觉到,可能被骗了。可是,不敢对别人说。有一天,刘大良去家里探访,和拍卖行的人在楼梯间擦肩而过。刘大良问起,老人才说了事情的原委。刘大良上网查了拍卖行公司的名称和地址电话,打过去问,公司和人都是真实的。虽像骗局,但看上去都是自愿合法的。老人羞于承认被骗,刘大良也就没有擅自报警。

几个月后,他去世了,至死没告诉儿子被骗。那些钱,也就不了了之。

人去世了,似乎人生的一切都被埋入尘土。可是,有一个老人让刘大良至今忘不了。

那是张阿姨,83岁,高龄孤寡,是退休妇科医生,老伴已经走了20多年。刘大良最后一次看到张阿姨,是在她家的厕所里,在今年的四月。北京的这个春天特别漫长,直到五月,还有寒意。她摔倒了,光着下体,趴在一堆排泄物之中。排泄物是不成型的,是屎尿的混合物,散发着异味。她没有昏迷,也不清醒,一只手在轻轻地拍打地面,试图抬起来。

刘大良蹲下来,尽量安慰。可是,老人只是哼哼吱吱地胡言乱语,不能沟通。他就反复地说,”别着急,别着急,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厕所外面围满了人,有居委会的,也有警察,楼梯口还有几个辅警。但是,没有人敢去扶起老人家,怕她万一已经骨折。刘大良心里难受,干脆离开房间,走到楼下,等救护车。下来的时候,老人躺在担架上,身上裹了一层被子。刘大良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像个样子了”。

几个月过去了,张阿姨赤裸着下身,趴在厕所的地板上,脸在屎尿里蠕动,无意识地磨蹭,这个画面至今停留在刘大良的脑海,他觉得良心很受折磨,”如果是我的妈妈,无论如何,我要先把她扶起来,离开那一堆屎尿,太没尊严了!”

4

6月的北京,已是盛夏,日光刺眼,但是胡同里偶尔有风,吹过一棵棵繁茂的椿树,绿油油的枝叶轻轻晃动。零零星星的老人坐在路边,摇着扇子闲聊、看路人。

这是北京的老城区椿树街道,青砖灰瓦、红门木槛的老平房里隐藏了各种名人的故居。一棵大树底下,有一个小四合院,一侧写着北京市西城区椿树街道红线区居委会,另一个侧挂着”椿龄守望站“的牌子。这是椿树街道红线社区养老驿站分离出来的居家服务中心,主要是为老人助浴和理发,测量血压,换洗床单被褥,也提供上门服务。

2014年,椿树街道办事处与中信国安投资有限公司合作共建守望站,是国安养老银柏系列项目之一。

在守望站的几个房间里,主要摆放了轮椅、各种洗漱用品和洗衣设备,两位女性护工在忙碌地准备物品,登记老人洗澡的资料,看到来客,高声提醒,“不要进去,有老人在洗澡,而且是一位阿姨。”墙上贴着很多老人手写的表扬信,字迹都很清朗俊逸。有一位七旬老人的信里说,老伴身患脑梗,不能自理,喝水都要人喂,大小便失禁,孩子工作忙,顾不上,“洗澡和剪指甲都成了我们最大的困难,幸好有国安养老守望站的帮助”。

往胡同深处再走几十米,就是红线社区的养老驿站,门口挂着几个广告板,写着“红线驿站可订购老年餐”。另一个黄色板用黑色的毛笔字写着“驿站新服务”,驿站修脚50元/次,家政服务35元/小时,3500元起/住家,便民理发1元/次,洗衣服务190元/五件。

走进驿站,左侧是活动厅,摆了四张方桌,是驿站为老人举办各种集体活动的地方。当天下午,恰好是书法活动,有七八个老人自带纸张笔墨,在安静地临摹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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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西城红线社区养老服务驿站的门口。摄影:罗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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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区某个养老驿站的洗澡间。摄影:罗洁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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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树街道办事处和中信国安投资有限公司的另一个合作项目,属于高端养老院。摄影:罗洁琪


2016年底,国务院颁布《关于全面放开养老服务市场、提升养老服务质量的若干意见》。2017年,北京市民政局出台了《关于开展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建设的意见》,明确了由市财政局采取以奖代补的方式向各区下达市级补助资金,按平均每个驿站30万元的标准拨付年度资金总额,政府和企业合资建立养老驿站,提供“呼叫服务,助餐,文化娱乐,精神关怀,日间照料,健康管理”六项必备功能。

养老驿站,是国务院和地方政府正在努力培植的一项养老试验,企业投资和管理,政府资助,旨在应对迅速加剧的老龄化社会。2018年,时任北京市民政局局长李万钧说,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人口老龄化呈现两大特点,即“老龄人口增长迅猛”和“未富先老、未备先老”。

截至2018年底,北京已经建成680家这样的社区养老驿站,计划到2020年全市建成一千家。每个驿站的基本配备是一个站长,一个社工,巡视员和心理咨询师,如果有日间照料,还会配相应数量的护工,厨房、防滑的洗澡间,防滑的厕所,卧室,理疗室和阅读间,活动室。各个社区的场所条件和人群特点不同,提供的服务有所区别。红线社区的驿站,由于在胡同边上,老人出入方便,人气就很旺,很多老人喜欢来参加团体活动。但是,120元/天的日间照料和150元/天的短期照料服务并不受欢迎,更多老人倾向于在家请保姆。

刘大良认为,驿站的服务要击中老年人真正的痛点,解决吃喝拉撒的基本需求。让老人吃上饭,这是目前最紧迫的需要。在北京市,80岁以上的高龄老年占老年人口的16.72%,失能老年人口占比4.78%。有大量独居的失能老人,活在楼上的“孤岛”。他们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无法使用送餐外卖。可是,很多养老驿站不能提供送餐服务。

养老驿站的试验已经开展了两年多,刘大良说,他没听说过哪个养老驿站已经实现了收支平衡。政策目前是鼓励企业自负盈亏,然后根据实际的服务情况为驿站提供财政资助。可是,很多老人认为,养老应该是政府负责,不应该想着怎么挣老人钱。养老驿站的投资方,目前都是实力雄厚的国有大企业。对于企业而言,投资养老产业是多维度的布局,真正的营利点在中高端的养老院。

在椿树街道的胡同里,离红线区养老驿站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个别致的四合院,是椿树街道的养老照料中心,门口钉着古铜色的牌子,写着”椿龄工程”,是椿树街道办事处和中信国安投资有限公司的另一个合作项目,属于高端养老院,在露天的天井,有一棵粗壮的古树,参天耸立,开枝散叶。院子里是设计雅致的单人间或者双人间,共十几个床位,有护工陪着老人做穿珠等益智活动,也有老人在弹琴,接受理疗师的康复治疗。这里的床位是每个月一万一千元起,尚未包括护理费用和康复费用。目前的客户都是高知老人,退休教授、医生和企业高管等。

最受欢迎的是中端的养老院,也是中信国安投资有限公司的,在椿树街道附近,一个床位约6000元。居住的大部分是失能或者半失能的老人。40个床位,目前仅剩2个空位。

所谓养老驿站,只是临时托管,并不能提供长期照料的服务。长期照料老人的养老院才是刚需,是真正紧缺的资源。养老驿站类似日本的社区养老院,提供日托和居家服务。2000年4月,日本开始推行长期介护保险政策,大部分长期介护的服务,例如日托机构,上门服务的护理员,这些费用的90%由保险覆盖,个人只需要支付10%。长期介护保险的资金有一半是人们缴纳的保费,另一半来自于税收。平均来说,一个人每月约缴纳8000日元(约人民币470元)。

几乎免费的服务,把很多老人吸引到各类养老机构,儿女们从赡养老人的经济负担中解放出来了。每天早上8点多,下午4点多,日本京都市的街头有很多养老院的汽车在繁忙地工作。这种专门设计的汽车有升降板,能直接扣住轮椅,早上接老人到驿站,进行照料和集体活动,晚上再送回家。

日本不断地设计了精细的法律制度来应对超老龄化的社会,其中,政府财政是社会养老中非常有力的保障,甚至是兜底的角色。除了推行长期介护保险政策,保证老人去得起养老院之外,日本财政还超负荷地保障退休年金,尽量避免老人陷于贫困;在老人拿到年金之后,为了预防老人失智失能无法自理,或者被虐待、被侵占财产,日本又进一步完善了“后见人”制度,即意定代理。通过法律制度的引导,老人可以通过代理人管理财产,安排找养老院,去医院就医,甚至处理后事。

在中国刚兴起的养老驿站,目前需老人和家人自己负责接送,财政虽有部分资助,但是直接给了企业,不是给老人报销。日间照料和居家服务等产品的价格偏高,而且全部由个人承担,所以,至今未能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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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3日,走进北京东城鼓楼苑社区诚和敬养老驿站。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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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3日,北京东城鼓楼苑社区诚和敬养老驿站,老人正在乐龄游戏指导老师的带领下玩游戏。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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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0日,小年,民间祭灶的日子,北京门头沟峪园社区居民在老年驿站包饺子。来自视觉中国

5

在中央政府发起的这场养老试验中,心理慰藉是最特别的一项内容,由政府购买,免费提供给老人。在养老机构,工作人员把老人区分为活力老人和失能老人。活力老人可以参加养老驿站的集体活动,还可以去驿站,和心理咨询师进行一对一的谈话。如果街道工作人员发现老人陷入绝望或抑郁,就会通知驿站的心理咨询师提供上门服务。

刘大良所在的驿站,一个街道共有20个社区,总人口大概有10万人,其中60岁以上的老人约30%,即三万人。在过去的一年半,他为1000多名老人提供过服务,包括组织集体活动,一对一的咨询,其中不定期上门探访的老人有20多个。

在附近的驿站,有另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李红。在服务了上千位老人之后,她发现,情感生活其实是老人的最大安慰。可是,很多年轻人既不理解,也不尊重老人的情爱需求。所以,大部分老人丧偶之后,都不会再婚。哪怕有合得来的对象,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偷偷同居。

曾经有一位70多岁的退休女教师进入她的咨询室,告诉她自己的故事。女教师年轻时忙于工作,疏于经营婚姻,夫妻之间甚少性生活。后来,丈夫有了外遇,更没有了性生活。年老后,丈夫病逝。她退休之后,遇见了一个心仪的人,是有妇之夫。她很坦然地承认,在步入老年之后,才发现了性生活的乐趣,开始享受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

可是,她的女儿不愿意理解和接受。她被当成不伦之人。愤怒的女儿让她强行搬家,离开那个情人。她背着女儿悄悄地找心理咨询师,倾诉内心无法满足的欲望。李红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坦然讨论性需求的老年女性。在她的经验里,倾诉性需要的更多的是老年男性。

有个70多岁的老年男性常来驿站,公开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他和她同居,一起买菜做饭,互相依靠。尽管儿子反对,他仍然坚持老年之后来之不易的快乐。衰老因快乐而减缓了速度。而另一个丧偶独居的老人,常年沉浸在对老伴的悲痛怀念,身体每况愈下,体态日渐佝偻。

老年人谈恋爱,常常被认为是“老不正经”,甚至老人也羞于承认,这种欲望因为羞耻感而变得隐秘。李红认为,人类对亲密关系的欲望一直都在,不因衰老而改变,直到死的那天。

那位女教师被“棒打鸳鸯”后,仍然喜欢音乐,弹琴唱歌,有笑容,乐观开朗。只是,除了心理咨询师,谁也不知道,老人的歌声里有着思念,以及不死的欲望。

6

火苗越来越小,油越来越少,王阿姨说,就这样等着毁灭。孤单这些年了,都不知道孤单二字是怎么写的了。

在刘大良探访她之前,东北的外甥打电话来,劝她去养老院。王阿姨觉得养老院不适合自己。

她说,隔壁的老太太90多岁,去到养老院,就要死要活地回家。她的同学进去以后,也是马上就想出来,就算不退钱,也要回家。她认为,年轻人张口就说养老院,如果真正去了,心情就不一样,“这不是养老院高级和低级的区别,好的硬件能提供唱歌跳舞,看书读报的环境,如果老人能这么活蹦乱跳,还去养老院干嘛?如果什么都做不了,去养老院,就是为了等死。那还不如在家。”

俩人争辩了很久,最后,外甥说不过她,“老姨,你把观点阐述得那么流利,你的头脑思维是超常的,你等于给我上课。”

刘大良试图说服王阿姨去养老院,摆脱独居孤岛的困境,“在养老院有人搀着你溜达,有护工管你吃喝拉撒,有其他老人作伴,陪着聊天”。

王阿姨说,去养老院,最大的好处是死了有人发现。她问,养老院要多少钱?

“便宜的6000多,贵的10000多。”

“这么多钱,怎么去的呢?”

“主要是房租和人员的工资。”

“我工作了一辈子,现在老了,自己都活不了,还要去养活几口人?”

她想了想,继续说,也不是舍不得钱的问题,花了是钱,不花就是一张纸。一咽气,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我的思想转变不过来”。

她回忆自己行医的一生,工作是快乐的,不过,也要好的身体。她说,从来不服输,哪怕此刻,如果体力行,“还想去看病,看个饱,人和人排着队,让我看”。说起看病,她的声调变得激越。

随即,她又黯然了,“人死了,往太平间一弄,人走的时候,就这么简单。人的一生没意思。现在,看着那些国家在打仗,这么打,这么闹,我都想告诉他们,别打了,没意思,争那些地盘干嘛呢,眼睛一闭就没了,萨达姆,怎么样,拉登怎么样,一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刘大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听着老人不停地说话,她激动的时候,才停下来,平息呼吸。他提醒老人,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他要告辞了。可是,老人不管他,接着讲。

”现在,最希望我的眼睛能够复活,最后,我死于心脏骤停,安然离去,不留后患,迅速火化,骨灰埋在大树底下。我都安排好了。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我把该收的东西,都扔掉了。一切都迫在眉睫了。

“死亡,早日来临,是很盼望的事情,不可怕。我不怕死。我也不认为是不好的事情,是应该到来的,幸福的事情。是很正确的,死亡,是冰冷的夜晚,也是安宁,是幸福,是平等的对待。” 在两次采访,将近三个小时的谈话中,王阿姨思维敏捷,逻辑清晰,这是她唯一重复过的句子。

6月17日下午5:45分,刘大良坚持要离开了。王阿姨缓缓从床沿站起来,慢慢地走着,送客人出去, 走到门口,伸出两只手握紧刘大良的手。我们步下楼梯,门又开着一条缝,王阿姨稍微弯腰弓背,扶着门把手说,“小刘,有空你过来吧,好吗?罗老师,你有空也过来。别忘了我,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 完 ——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题图为2018年9月12日,北京市海淀区学院路街道展春园社区养老驿站试运营,该养老驿站是学院路街道运营的最大公建民营养老驿站。来自视觉中国。


是作家老三,头条号素老三,出版过长篇小说《离婚真相》《血色缠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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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朋友们道个歉:

昨天榔头那段写错了。

很抱歉,这一年来,记忆力有些减退。我为此焦虑过。

我甚至不担心自己会忘记存折密码,但我担心自己会忘记之前的保姆故事都写过什么。

父亲说过,他写完回忆录,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我当时还不相信,怎么可能呢?那年是2018年,我50岁。

不过是4年,我的记忆力竟然在减退,出现了父亲说过的那种情况。

写作最忌记忆力不好,可我现在偏偏如此,我又热爱写作,不想放弃,只能请朋友们谅解。

愿您在我真诚的文字里,得到您想要的喜悦。

愿因我而相逢的朋友们,平安,喜乐!


——素老三


老师请我吃饭,饭店订在香满家园。

香满家园是小城里生意最兴隆的中餐馆,没有之一。三年前,香满家园曾经开了两家店,后来停了一家,只开一家。

在环境最不好的时候,香满家园一天都没有关门,这是最牛的饭店了。

现在,环境好起来了,饭店生意好做了,香满家园也会越来越好。


我打车在路口停下了,出租车司机友好地对我说:“大妹子,你自己穿过十字路口,就到饭店了,能省一块钱,要不然我送你过十字路口,7块就蹦到8块了。”

我说:“大哥,太谢谢你了,别让它蹦了,我的两条腿还值一块钱。”

我小跑着,穿过十字路口,走上饭店的台阶。

饭店的门口,因为每次开门,屋内的热气扑出来,屋外的冷气往里挤,在门口就落下不少的水滴,把地面弄得溜滑。

我的热心劲又上来了,对吧台里坐着收银的老板娘说:“你家门口太滑了,万一哪个老爷子踩上呢?”

老板娘笑着,一个劲地点头,说:“一会儿我处理一下。”


大厅门口就是菜品的展示柜,很多人在展示柜前站着,其间夹杂着几个拿着手机订餐的服务员。

人们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很拥挤。人们的说话声也很嘈杂。

老人,孩子,少年,少妇,中年男人被饮酒熏成褐色的脸,都在门口汇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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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大厅的是楼梯,我走上楼梯。老师订的包房是310。

走在我前面的是个女人,长发,烫得勾吧的,长筒靴,肉色绒裤,一条短短的皮裙,伸出的手指上做了美甲,镶着亮晶晶的钻。

手腕上丢溜算卦的,露出一串白金手链。

这个女人披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走路悠悠荡荡,我嫌她走得慢,在楼梯缓台上,我走里侧,立刻超过了她。

可是一低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抬头看向我。

哎呀我的妈呀,这不是老沈的前妻吗?

我发现一个事,你烦谁,就会经常碰见谁。

可我也不能因为怕碰见老沈的前妻,我就让自己喜欢她呀?


我冲她点点头,她也冲我点点头,还说了一句话:“嘎哈去啊,这么着急?老沈请你吃饭呢?”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跟我聊天,我简单地说了一句:“朋友请客,您忙,我先走了。”

我加快了脚步,很快上了三楼。服务生把我送到310。大家都到了,每次聚会,我总是踩点儿来的那个人。


屋子里,除了老师,竟然还有一群人。我以为只有老师和他楼上的邻居呢。

坐下之后,我心里忽然一惊,急忙问:“老师,还有人吗?”

担心老沈的前妻也是我们这桌的客人。搞文学的这帮人,三教九流,干啥的都有。

老师说:“没了,你是最后到场的。”

我心安了,回身把包房门关上。

在座的六七个人,除了一个陌生人外,还有大师兄,还有其他相熟的文友。

老师把身旁的陌生男人介绍给我,说:“这是我楼上的邻居小陈,在单位搞宣传的。”

小陈连忙站起来,伸手跟我握手。我也礼貌地伸手跟他相握。

以前,单位领导曾经跟我们说过,出去办事,女士要先伸手跟对方握手,表示礼貌和热情。但我辞职之后,这点规矩基本忘干净了。

小陈四十多岁,刚跟我说了一句晚会小品的事情,大师兄不高兴了。

大师兄说:“老师请吃饭,不许在饭桌上聊工作,大家说点轻松的,都能插上话的,等吃完饭,我请大家喝茶,到喝茶的地方你们再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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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以前跟老师写小说,写剧本,退休之后,他也写了一些东西,最近两年金盆洗手,什么都不写了。大师兄退休金七八千,为人就喜欢喝酒玩麻将。

他玩麻将还不输,每次请客他都抢着买单,他说:“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玩个麻将,都输不出去,你们就让我花点钱吧。”

听老师说过,大师兄的儿子在大城市做生意,效益比较好,每月都给往家里邮钱,大师兄才能这么“嚣张”。


文人聚会,说的都是你写什么呢,他写什么呢。谁的书出版了,谁的电影拍到一半卡壳了。

抱怨的,高兴的,说什么的都有。我也跟着大家纵情地聊了一会儿。

老师把出版的书又送给我一本,希望我帮忙推荐一下。


我之前认识两个影视公司的老总,可是,近三年都没有什么起色,我也没写什么东西,都不好意思打扰人家。

不过,我还是把老师的书放到包里,尽力而为吧。


饭后,大师兄要请大家去唱歌,大家都摇头,年龄大了,唱不动了。后来改为喝茶。

从香满家园出来,我看到门口地面上铺了几块毛巾,地面就不那么滑了。看来,我说的话,老板娘当回事了。

香满家园旁边隔着一家,就是茶馆。老师和邻居小陈还有我,我们三人坐在一起,喝着茶,聊工作。

大师兄带着另外一伙人,坐在沙发上侃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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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跟我讲了一下晚会需要突出的主体,要写一个三千多字的小品,里面要有包袱,要有最少6次逗人发笑的包袱。


故事还要正能量,还要贴近他们单位的生活。

我跟小陈聊了一会儿他们单位的情况。

琢磨了一下,我觉得没问题,问小陈什么时间要稿。他说越快越好。我又跟小陈谈了稿费以及付费方式。

小陈说:“姐,你说吧,要多少,怎么付给你。”

我看着老师,说:“老师,你说吧,你说多少就多少,我没意见。”

老师点点头,很满意我的这句话。他对小陈说了一个数字,并且说:“先付一半,写完之后,改三稿,再付另一半。”

小陈倒也爽快,说:“老师说的,就听老师的。”

他拿出手机,要加我微信。

我摆摆手,不能坏了规矩。我说:“你打给老师吧,老师再给我。”

小陈就给老师转过去了。

老师很大方,把小陈转过去的,都给我转过来了。我收下了我该拿的,其余的给老师了。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稿费是稿费,交情是交情。人要是太贪,那名声就坏了,以后就没人找你写稿了。


稿费多少是一回事,但为人要仗义,不能见钱眼开,见树就爬,那多丢份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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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差不多了,我手机震动起来,是老沈来电话。

他说:“还没散局呢?”

声音里有点磁性,在耳朵边萦绕,很舒服。

我说:“差不多了,你没事了?”

老沈说:“早就没事了,外面下雪了,用不用我去接你?”

我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家人开车来接我”的待遇,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心里瞬间涌过一阵暖流。

我连忙说:“你把我整感动了。如果方便的话,来接我是最好了。”

老沈说:“等我吧。”

我现在特喜欢老沈说这三个字。


老师年纪大了,大到超出我们的想象。大师兄在前面搀扶老师下台阶,我们走在后面。

出了茶馆,就看到路边一辆轿车亮着车灯,是老沈的车。

我刚要往老沈的车走,旁边香满家园门前的台阶上,一双高跟皮靴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直奔老沈的车冲去了。

那一头烫得勾吧的长发,正是老沈的前妻。

老沈的前妻用漂亮的美甲啪啪地拍着车门。老沈打开车门,他前妻就不客气地坐在副驾驶上。

我的脸都快气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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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老师等人告辞,就走过去,拉开后排座的门,坐了上去。

只听老沈的前妻说:“呦,你原来是接她呀,走啊,开车吧。”

老沈淡淡说了一句:“系上安全带。”

老沈前妻在副驾驶上划拉两把,嗲声嗲气地说:“安全带咋没整明白呢?”

老沈不说话,发动了车子。

车里,三个人都不说话,还是老沈的前妻打破了尴尬,说:“最近忙啥呢?”

老沈等了一会儿,说:“没忙啥。”

前妻说:“过年啥时候回家呀?”

老沈又等了一会儿,说:“没定。”

前妻说:“毛毛腊月二十九才放假,三十儿上午能到家,咱们仨一起回去吧,我省得找车了。”

老沈这次没等,直接说:“你们走你们的,我还有事儿。”

老沈的声音不冷不热,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前妻,也没说他跟我一起回去。

这就是老沈的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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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过了几个十字路口,开始往东拐下去。

前妻说:“你先送她,后送我。”

老沈说:“先送你吧。”

前妻说:“不用,你先送她吧。”

前妻一个劲地让老沈先送我。

老沈不说话,车子径直往前开。

这样的聊天,闷得我难受。我实在看不下去,老沈就不能透露点?

我对前妻说:“我和沈哥住一起呢,他得先送你!”

女人终于安静了,不说话了。

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前,女人还不肯下车,说:“小区里可黑了,你就送我到门口?不能送到小区里?”

老沈没说话,重新发动车子,通过大门,停在一栋楼前。

老沈的前妻终于打开车门下车了。

老沈还打开车灯,给前妻照亮。直到前妻打开楼门进去了,他才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原来,老沈以前亮着车灯给我照路,并不是有多照顾我,他照顾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我猜测,他给大哥开车的时候,也是这样开着车灯,给大哥照路的。

老沈就是一个老好人。

一开始我肚子里的那些气,却突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都散哪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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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到大象广场等红灯时,我说:“送我回家。”

老沈回头看向我,说:“生气了?”

我说:“生什么气?我不在乎她。”

老沈说:“那咋不去新楼了?”

我说:“接了个活儿,要赶紧整出来,好交差呀。”

老沈说:“到新楼去写呗,我也不打扰你。”

我说:“不行,去新楼心里无法平静,我得在平静的状态下,才能干活。”

这是用脑子的活儿,如果心里不平静,我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老沈把车子拐向我居住的小区,停在楼门前。

我要下车时,老沈忽然回身,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两只眼睛看向我,说:“还是生气了吧?”

我说:“你明知道我生气,你还是拉你前妻?”

老沈说:“她自己上车的,我能撵她下车?”

我说:“要是我,就一脚把她踹下去!”

老沈竟然被我说笑了,他说:“这事儿我干不出来!”

老沈是干不出来,他只能用不愠不火的态度对待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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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她让你跟毛毛一起回乡下,你为啥不说跟我一起回去?”

老沈说:“我不是拒绝她们了吗?”

我上去就给了老沈一拳,气恼地说:“我真想一拳揍醒你,你就不能明确地告诉她:别纠缠我!我现在有相好的,离我远点!”

老沈不说话,就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我。

我用手推他的脸,用手盖住他的眼睛,说:“别看我,我生气了!”

老沈攥住我的手,说:“你知道我不会说伤人的话。”

我说:“下次我说!”

老沈说:“别这样,行吗?你知道我心里咋想的。”

我说:“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

老沈说:“我买了房子,要写你的名字,我要跟你结婚。我要是跟她有事,不早就复婚了吗?我对她就是对待一个亲戚,你还不懂吗?”

我说:“懂是懂,可看你前妻贱贱的,我就从心里膈应!”

说完这话,我们都沉默下来。

我觉得这话有点重了。埋汰老沈的前妻,就如同埋汰老沈的过去。埋汰老沈的女儿,就如同埋汰老沈的现在。

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在乎面子的。


想起儿子说我的一句话,他说:“妈,你回家看我姥姥,别说我老姨,也别说我老妹,人家好赖自己带着,你说话有点刻薄。”

因为儿子说我说话刻薄,我半天没搭理他。

过后想了想,我说话是有点重,就跟小李飞刀一样,每个字都像小刀,扎得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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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又冲动了。都说好不为他前妻和女儿生气了,我咋又动怒了呢?不值当啊。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不好!

风暴来得急,去得也快。

我忽然想起儿子下午跟我说的话,就说:“你女儿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老沈说:“同意啊,她早就说过,这方面不管我,那天在新楼她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我在卧室收拾卫生,毛毛在客厅对老沈说,你要是结婚,就得跟我妈结婚,你要是跟她这么过,就过吧。

我说:“哥,去乡下老家,毛毛也去吧?”

老沈说:“她去。”

我说:“她要是不尊重我呢?”

老沈说:“那不可能,上次我给她说了,她答应我了。”

我点点头,说:“行,那就按照之前的计划走吧。”

我推开车门下车了。

老沈没有开灯给我照路,他找死啊!

我刚要回头怼老沈两句,没想到,车门一开,老沈从车里出来了。他从车头前面绕过来,送到我楼门口。

这还差不多,怎么也得跟那个前妻有点区别吧。

哎,我怎么总是跟他前妻并列呢?也许时间长了,我就能忽略她。


回到楼里,遛狗,散步,又做了一会儿运动,心情渐渐地平稳下来。我打开电脑,开始创作小品。

小品跟故事不同,不仅要有故事,还要有彼此之间各种碰撞,然后还得碰撞出“笑果”。

小品不是微电影,小品必须幽默逗笑。

好在东北人,骨子里就是幽默逗笑的,我写起来也不太吃力。

凌晨时分,我写完了小品,保存起来,明天再修改。

夜里,和我的大乖睡在一起,那种感觉特别温馨。一个小小的毛孩子,睡在身旁,无比的信任我,依赖我,常常让我很感动。

人与人之间,就无法达到这种绝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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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下班,我又把小品修改了两遍,制造点“笑果”。觉得没问题了,就给老师发了过去。

我追电视剧《狂飙》的时候,老师给我发来短信,说他已经给小陈发过去,小陈说没问题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师把尾款打给我。稿费不多,但苍蝇腿虽小,可也是荤腥啊。


这些天,一直跟老夫人和妞妞在许家的老宅里。大姐和大姐夫外表看来,好像复合了,但我猜测,两人还是分开的状态。

有些伤害,无法忘却。

有些错误,不能犯。犯了,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不过,两个人换一种方式相处,用不同的视角回望他们的婚姻,也许会有不同的感受,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腊月二十八,许家的电梯安装结束,老夫人和妞妞才被许先生接回许家。电梯安装好了,对于许家其他人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主要是方便老夫人上下楼。

老夫人惦记孙女,总想上楼看看妞妞。没有电梯,老夫人上楼太危险,万一摔着,那可就是大事了。这回有电梯了,许先生跟老夫人一起乘坐电梯上到二楼,又从二楼直接去了地下室,再从地下室上来。

电梯门开了,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从电梯里出来,许先生却不见了。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老夫人。许夫人问:“妈,你儿子又大变活人?这回咋还把他自己变没了?”


许先生从地下室的楼梯上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坛咸菜,说:“我看糖醋蒜没多少了,都吃了吧,妈,你和我红姐过了年,再腌点糖醋蒜。”

许夫人狐疑地打量许先生,说:“你怎么没坐电梯上来?”

许先生说:“那就是给咱妈安的,我用不着,几步就上来了,我还能锻炼锻炼腿儿,消化消化食儿,吃饭能多造点。”

智博把许先生手里的咸菜坛子接过去,笑着说:“我爸啥时候都忘不了吃。”

许先生伸手去拍智博的脑袋,智博一低头,从许先生的巨掌下逃脱了。

每个人都去电梯里乘坐了一下,感受一下电梯带给人们的快捷。苏平进电梯的时候,非要我跟她进去,我没进,我不喜欢电梯。

苏平也是到了地下室,就出了电梯,又从楼梯走进客厅。

我说:“你咋也走楼梯?”

苏平笑了,说:“我出来之后,还没整明白呢,电梯自己就上楼了。”

众人都笑了。

许先生把老夫人和苏平叫到电梯跟前,又教了他们一遍。苏平和老夫人来回乘坐了几趟电梯,老夫人一张脸笑着,苏平的脸上也都是兴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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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过年了。

这天午后,许家的亲戚来了一半,大哥带着小虎来了,大姐和大姐夫来了,二姐自己来的,二姐夫和小豪去冯大娘那里了。

苏平这天下午,也来许家上班,许先生让她帮我做晚饭。可能是我和苏平一年中最后一天上班了吧,许先生想让大家吃个团圆饭。


午后,老夫人把我和苏平叫到她的房间里,往我和苏平手里都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老夫人叮嘱我们:“千万别告诉海生和小娟,不让他们知道我给你们俩红包了。”

我说:“大娘,不用这样,您太客气了。”

苏平也推辞。

老夫人急忙说:“赶紧把红包收起来,别让他们看见,这就是大娘对你们的一点心意,一年忙到头,表示个心意,快收起来!”

我和苏平谢过大娘,都有些激动。

钱,我们都能自己赚,但老人给我们的红包,是一种别样的温暖。


许先生忙里忙外的,买了写对联的纸,要大姐夫写对联。他还从包里拿出一沓子透明的双面胶,让智博用剪刀剪开。

智博说:“爸,现在就把双面胶剪开?明天一早,贴对联的时候再剪开吧?”

许先生说:“我今晚就贴春联,你就给我剪开吧。”

智博说:“今天二十九,你着啥急呀?不都是三十儿贴春联吗?”

许先生说:“谁说二十九不能贴春联?这叫抢福!”

许先生的话让我们哭笑不得。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顽皮。

许先生还有一点不好,他要是干点活,八十个人给他打小旗,谁都得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许先生让大姐夫写对联,让二姐拿着抹布擦拭大门上的灰尘,还支使大哥,让大哥贴对联。

许先生则到楼上取鞭炮。他抱着一盘鞭炮从电梯里出来,往门外走了,可半路又拐回来,径直往厨房走来。

我心里话,你啥意思?还要到厨房放鞭炮?

许先生转动着两只小眼睛,说:“红姐,你晚上做啥好吃的?”

我说:“米饭,炒菜。”

赵老师和大叔,今晚都没有过来,那就没人督促我做面食了。

许先生说:“洗点白菜叶呗,我想吃打大包!”

智博在旁边剪双面胶,他听见了,也说:“红姨,吃大包吧,我也馋了。”

我心里说,看你们像个大包。嘴上却说:“好吧。”

打大包,就是吃包饭,用白菜叶包上米饭、大酱、大葱等,捧在手里吃,就叫打大包。

这是东北一种传奇的美食,好吃到减肥的人望风而逃,因为一旦吃上包饭,就停不下了。所有的减肥计划都得泡汤。

吃包饭,用秋天的大白菜叶也行,不过,这种白菜叶太脆,捧在手里很容易裂开。

我让苏平去外面的菜店,买了两捆白菜叶,就是专门打包饭的白菜叶。这种叶子是深绿色的,有点韧性,包上米饭之后,不容易裂开。

苏平又买了香菜和一捆水葱。水葱不那么辣,秋天储存的大葱太辣。家里有青椒,就没让苏平买青椒。

苏平买菜回来,低声地说:“红姐,菜可贵了!”

许家的菜都买完了,许先生父子非要吃大包,要不然这时候谁还去买菜?明知这天的菜价是最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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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下室拿了两个土豆,打皮,放到蒸锅里蒸熟。随后捣烂备用。

再炒几个鸡蛋,放入一点青椒末,再放入两勺大酱,翻炒出香味,装盘备用。

把米饭先盛到盆里一半,再把捣烂的土豆泥放到米饭上,鸡蛋青椒酱也拌在米饭里,再洒上葱花香菜末,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米饭抓拌均匀。

把盆里的米饭倒在一个大汤碗里,端到餐桌上,把白菜叶在盐水中浸泡十分钟,再冲洗一次,也放到餐桌上。

这时候,就可以用菜叶包上我拌好的米饭吃了。


大姐夫已经挥动毛笔,写好了春联。房间里暖和,春联上的字很快就干了。大哥拿着春联,智博拿着剪开的双面胶,到大门外去贴。

许先生小心翼翼地把鞭炮解开了,在院子里摆上两个“8”字,寓意是发发发的意思。

等大哥把屋门的对联贴上,他刚一回屋,许先生就把燃亮的烟头向鞭炮的药捻伸去。

大哥赶紧关上房门,对从电梯里抱着妞妞出来的许夫人说:“要放鞭炮了,赶紧给妞妞耳朵捂上——”

大哥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鞭炮声就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随后,又砰——啪,还跑到天上响去了。

妞妞吓得哇哇大哭,老夫人气得冲门外的许先生骂:“你个二阎王,放鞭炮都告诉一声啊!”

许夫人也生气了,赶紧坐在沙发上,用两只手捂住妞妞的耳朵。

大姐忽然着急地说:“大哥,小虎呢?海生是不是带智勇的孩子在外面放鞭炮呢?别把人家孩子给崩着。”

大家趴着玻璃向门外看,只见小虎捂着耳朵,站在窗前,正兴奋地看着地上的鞭炮在炸开呢!


门前的大红灯笼已经点亮了,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在餐桌前,开始用餐。大家都对饭包情有独钟,纷纷拿起白菜叶,打饭包。

老夫人看着饭包,没敢吃。她觉得白菜叶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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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和苏平收拾完厨房,又把地板拖了一遍。

这时候,有人摁门铃,二姐要去开门,许先生说:“二姐你别开了,让小娟去吧。”

许夫人披上大衣,去外面开门。

老夫人用手指着许先生的鼻子,说:“天都黑了,你让小娟出去开门?你都出去呀!”

许先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说:“妈,外面都是灯笼,把院子里照得通亮,没事儿!”

这时候,许夫人从外面回来了,先进门的不是许夫人,是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

许夫人的一张脸,躲在玫瑰花后面了。

许先生笑着说:“媳妇儿,咋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夫人笑了,说:“惊喜,意外!”

许先生低声地说:“那一百个好,快凑齐了吧?你答应我的事儿——”

许夫人用手拍了一下许先生的屁股,笑着说:“一边去!”

许先生被拍了一巴掌,反而笑得很得意。


坐在沙发上的老夫人看到玫瑰,眼睛就亮了,说:“哎呀,玫瑰,谁买的,我都忘买了。”

老夫人房间的窗台上,常年插着一支玫瑰。

许夫人捧着玫瑰说:“妈,海生买的,我给你插到瓶子里。”

老夫人说:“太多了,我留下一支就行,剩下的,你拿到楼上放你们房间吧。”

大姐看明白了许先生和许夫人的故事,她说:“妈,那是——”

大姐想说破,但后来笑了,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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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苏平把大厅收拾干净,准备告辞回家。

许先生却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我和苏平一人一个。

苏平感激地看着许先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她说:“二,二哥,你太那啥了,不用,你都给我涨工资了,不用这样。”

许先生说:“一年到头了,讨个彩头,你和红姐帮了我们很多忙,我祝福你们明年芝麻开花节节高,初六上班,行吗?”

我和苏平都点头,也说了祝福许先生,祝福大娘,祝福大家平安顺遂的吉祥话。


出门的时候,许先生送我们俩出来,从车库搬出两箱水果,还有两坨肉,给我和苏平一人一份。

苏平有电瓶车,许先生把水果和肉放到电瓶车的后座上。

我没有电瓶车,许先生说:“老沈呢,你不用他,留着干啥呀?”

我被许先生说得不好意思了,就拿出手机,给老沈打电话。

该死的老沈,打了半天电话,他也不接,这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让许先生看我笑话吗?

我在外面打了半天电话,手都快冻僵了。

许先生笑着说:“红姐啊,不好使啊?不好使就得换呢!”

正说着话,院门响了,我开门一开,妈呀,是老沈。

我推了老沈一把,嗔怪地说:“那么烦人呢,打电话不接?”

老沈笑了,说:“人来了,不比接电话还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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