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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身体离不开(五谷杂粮)因为旧社会遭旱灾都是靠红薯维持的

来源:餐饮加盟
作者:小吃加盟·发布时间 2025-10-13
核心提示:辈们经常讲神话故事、讲述几十万年前二至三米高个子、超强的力量、二百斤东西不要紧就扛得起丶不管挑担还是抬扛几百公斤东西、并

辈们经常讲神话故事、讲述几十万年前二至三米高个子、超强的力量、二百斤东西不要紧就扛得起丶不管挑担还是抬扛几百公斤东西、并且他们就轻轻松松垒墙上面、看过去古老的建筑房屋和塔构成痕迹一层又一层大石头墙、好象每一个石条上吨哪么大一个泥土构缝、谁都不知道垒成高墙、石墙房屋还是直正直线还不会偏样牢固、也许是一个谜团、那个时候没有机械设备全靠他们人工辛苦劳累打造。

就是人类创造高级文明、祖先不懈努力造福民生、开天辟地的人类突破最高征程、也是历史性的伟大、栽培了五谷杂粮培育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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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插秧追肥变化绿色的禾苗

有了禾苗 才能有了稻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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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耀稻田的长长的煽子一粒粒丰满

玉米高梁麦谷还是全世界的粮库、解决人口吃饭的问题是每个民族最重要的粮食来源、也是老祖先遗传下来的、留下来的种子的基因、世世代代相承、麦谷玉米高梁`推广传到了全世界每个角落种植、撒在田间土地头下、种子繁延、每年播种生根发芽、长出来苗杆开花结果、不同种植不同季节一年的丰收。

原始社会部落、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五谷杂粮、吃不饱饭那有力气争夺、打仗争夺开彊扩领地、那个时候只有部落头领、带领大家群体、鼓励种植粮食、主要是天灾遭遇粮食受到影响、因为粮食不够吃饥饿的时候从田地高山找资源。

挖掘出来藤瓜尝试、吃了对身体没有影响、还增强人类体力还可以填饱肚子、口嚼甘甜可口特别啐、从那个时候开始称呼红薯移动栽培、推广大范围种植、如果部落有了足够了粮食、生活稳定、族系制度强大保护部落安居乐业。

每年到正二月份开始锄头挖土家里粪混合有机肥、放入一个坑又一个坑里面、排好红薯种子、盖好泥土瞬间半月它们就冒出嫩嫩的芽齿、阳光照耀吸引新鲜空气、天气暖和它们慢慢地长出绿色藤叶、尤其是它的薯藤蔓延的时候、拿剪刀剪断薯藤一结又一结、栽培种苗、町片坪地挖成一排排的坑放入肥壤、排好藤用锄头栌护盖埋泥土、浇水一个星期、藤蔓在土地生根育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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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绿色叶子

天生植物特别倦、不管是山坡上还是漕坑路边地都可以种植、红薯全植都是宝都不会烂费、绿色叶子又环保开汤、杆子还可以炒着吃是人间一道美味、营养丰富。

还记得我们农村的石磨、把红薯洗洗干净处理初皮、菜刀砍细一个人喂到石磨口、另一个人一双手握推动、石磨磨出来白浆往下流,流到一口大桶底、绳子吊双角架叉上、悬空摆动木架用最好布置摇摇晃动、从大桶中用木汤標一標又一標倒入然布袋榨出白汁水、到了第二天底面就是淀粉、薯 渣子晒干或者煮熟喂猪。

一个大灶上面有一个口大铁锅、淀粉放入大木桶底面加上水搅拌、等锅里水开了冒出浓浓热气、打开锅盖、用汤標捞起倒入铁盆底面然后放入锅里盖好、等了大蒸汽冒出来、打开锅盖拿出来放竹杆晾晒、一片又一片挂着、收下薯皮叠起来用刀切成细细的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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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粉丝

红薯粉丝在民间最流行一道丰富的菜肴、干粉用温水开水泡泡、捞起来漏干水、锅里放点油和薯粉翻炒然后加水、锅底的汤几十度高温滚滚而出、一碗又一碗押满、早餐使用、各有各的口味吃话都不一样、炒粉、等...还有薯粉火锅煲汤、筷子押到碗里柔软特别好吃的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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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红薯片

挖出红薯洗干净泥土、菜刀切成片、放入箩筐然后挑担到当夕晒地方晒过几天、就成了白白的红薯干、 小时候还记得可以当零食、白色的红薯干用温水泡泡、早上煮饭开花六成熟就要捞米、到铁链锅底盖好、把泡成白色红薯片倒入大锅底和米熬煮稀饭、口感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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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煮熟早晨捣烂木筐子用白布置、捣烂的薯浆括平、用木櫈搭架子括一张又一张放在稻草抚摸晒、炎热的好天气到了下午就可以一张张叠起要晒几天才干收藏。

一般过年过节剪成小块炒、灶底添火燃烧锅底加油炸或者用沙子炒、把剪好的薯片倒入锅里翻炒捞起然后添加糖水和芝麻,口嚼香脆味道、农村那个时候薯片加工称呼为高级焕杂。

薯藤有点甜甜的味道、猪牛马 畜生最喜欢吃、还会长个发膘肥体壮、剩下的藤还可以晒干预备冷天砍细喂、所以红薯全植都是宝没有一点浪费。

描述:前辈们经常讲故事、随便写写:

许秋生:2022年10月2号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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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旅行,又"宅"进童话 | 4个你不可不知的文艺小镇

出门旅行,又"宅"进童话 | 4个你不可不知的文艺小镇

出门旅行,又"宅"进童话 | 4个你不可不知的文艺小镇

Fino a quando ci sei ti sential centro del mondo, ti sembra che non cambia mai niente.

如果不出去走走,

你会以为这就是世界,

会相信事情一成不变。

——

《天堂电影院》

影片中艾佛特说:生活终究不同于电影,它比电影难多了。事实上,现实有它不可控的惊喜,也有破不掉的藩篱。

有人说旅行是“some say hi,some say bye”。在形形色色和匆匆忙忙之间,我们都是时间停留的过客,去往童话似的的小镇里做长不大的自己,就像跋山涉水的列车从不知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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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克鲁姆洛夫

Cesky Krumlov

捷克的南波西米亚区

1910年,因厌倦了维也纳的生活,埃贡·席勒搬进了伏尔塔瓦河畔附近的老房子里。宽阔的伏尔塔瓦河将其环抱在内,最后又在镇上哥特式和巴洛克的建筑群中间,蜿蜒流淌成华丽的“S”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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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水、裂开的树,古老的城镇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全新的素材,人们也因此得以看见艺术家眼里的“河流上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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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又有情调的咖啡馆和餐厅在镇上随处可见,老板在酒馆前摆上了迈克尔·杰克逊标志性动作的广告牌,一阵风吹过,或许摇摇欲“倒”,但这种“郑重其事”的缺失,恰恰补足了艺术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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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夫沙万

Chefchaouen

摩洛哥西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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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洛哥西北部的宽阔山谷中

天空替代了太阳

把自然的光亮染成了湛蓝

太阳则一旁偷闲

调戏其路沿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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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

蓝色从忧郁变作平静与安宁

深深浅浅,层层叠叠

像海浪退场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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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将房子涂成蓝色是为防止蚊虫,每年在冬季雨季的冲洗过后,人们便会再重新刷上蓝色,一百多年来,这种传统被人们沿袭和保持着,像童话里流传的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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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奇达

Proci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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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附近的伊斯奇亚岛上,

有一个名叫莱蒂杜达的漂亮姑娘,

她是绅士马林的女儿。

伊斯奇亚岛附近的普罗奇达小岛上有个名叫纪安尼的青年,

爱上了这姑娘……

乔万尼·薄伽丘在《十日谈》的第五天的美丽爱情故事里,提到了同样美丽的普罗奇达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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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花香里伴着柠檬

风中微笑的橘子林

不理会威严的古堡

沙滩上的海水连绵不绝

招呼着没有石缝的老房子

来来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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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瑛町

日本 北海道

1971年,风景摄影家前田真三为拍摄马铃薯的风景来到这里,当时,他拍下了照片并投至摄影杂志,这时美瑛町这一类似欧洲庄园的小镇便开始声名远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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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起伏的丘陵

一望无际

像少女轻快的脚步

不知晓疲倦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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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季来临

雪的纯白将覆盖这一五彩的小镇

地平而刺眼的阳光

会像零下摄氏度里的时针

推动着心头的慵懒

在静默中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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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旅行,又"宅"进童话 | 4个你不可不知的文艺小镇

致假期:

当白云常有

却往事难再

当切实的凉意提醒人又过了一季

别让脚下还是那片同样的土地

无门三略之卷◎ ink href="Styles/main.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妻子

正德寺位于富田的边境和木曾川东岸萩原之间,是美浓和尾张两国国境的接壤处。

正德寺和伊势的长岛并称,是一向宗的名寺,在尾张、美浓邻近一带,是非常著名的古庙。当时在正德寺门前的街道上就有七百多家小店,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地方。

正德寺处于稻叶城和古渡城之间,双方决定在此碰面,表面上看起来是非常公平的。会面的双方,一方是掌有美浓一国的老英雄,另一方则是年方二十,臣属中唯一拥护他的平手政秀已死,家中骚动有待摆平、令人担忧的信长。

当岳父派遣使者来到尾张说要在富田的正德寺与信长碰面时,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浓姬听到这件事时,眼前一黑。最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是信长的侍卫爱智十阿弥。

“嗯,殿下已经同意了?”

浓姬眼神一变,再次询问十阿弥。十阿弥素以美貌和利嘴著称,他那漂亮的嘴唇带着取笑的意味说:

“是啊,他就是想去尝尝蝮到底有多毒。”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从他这句话,可以察觉到无论是家中人或在他身边的人,大家都认为信长这次的远行不妥,都不赞成他去。

不,就连我这道三的女儿浓姬,也不赞成。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她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殿下还不知道我父亲是个可怕的人。)

对浓姬而言,要把自己父亲是恶魔的事实告诉丈夫,实在是件相当残忍的事。然而,如果不说,信长的处境不啻饿狼眼前的小兔子,危险性可想而知,饿狼岂会放过眼前的美食?

那天傍晚,当信长回房换衣服的时候,浓姬故意语气轻松地问他:

“怎么,你终于要和蝮见面了?”

“你听谁说的?”

“哈哈哈,我似乎闻到味道了呢。怎么样,是不是想顺便讨伐蝮啊?”

信长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浓姬替他更衣的手。

“你怎么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蝮……”

“是啊,我是蝮的孩子,但是你知道,蝮是必须咬死自己的父母亲之后才能出生的。”

“你怎么开这种玩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你的父亲了?”他以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浓姬。

“殿下,难道你真是别人所说的那种脑袋空空的人吗?”

“你说什么啊?”

“蝮这种动物很奇怪,如果小蝮不杀死父母,父母就会将小蝮杀死。”

“哦……”

这时信长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眼睛睁得很大。

“那么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正德寺了?”

“是啊,假如你还想在这里和我说话的话,你就不要去。”

“哈哈哈,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情很奇怪?我不允许我的父亲杀他的女婿。”

“哈哈哈,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原来阿浓是爱着我!原来阿浓你……”

这么说着,信长突然抱起浓姬。

“你真是太可爱,原来我比你父亲还重要,哈哈哈……”

信长继续抱着她,不断地亲吻她。他的吻像雨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一旁的侍女们刚开始时都睁大了眼睛,然后渐渐地离开房间。

浓姬在他的爱抚之下,双颊通红,开始低泣。

“我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你呢……”听她说着说着,信长将她放了下来,她以无限娇媚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说,你是要听我的话,不到正德寺去了,对不对?”她面带娇羞地望着他。然而,信长却摇了摇头说:

“不,这件事和那件事是不一样的,那是无法阻止的。”

说完之后,他坐了下来。

“阿浓,把茶给我。因为你太可爱了,害得我的喉咙都干了。”

男人的誓言

浓姬双眼圆睁,看着自己的丈夫。

刚才那么高兴地抱着自己,而且几乎都已说好不去正德寺的,难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吗?现在他居然说这是不能阻止的。

“殿下!”

“给我茶。”

“你要喝多少,我都可以为你倒。但你绝对不能去正德寺。”

“这是不行的。我既然已答应要去,就一定要去。”

“殿下,你还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你去了,必定会后悔的。”

“阿浓,你放心吧!你父亲还不是那种不明道理的恶魔。”

“不,他明明知道平手政秀已死,却又要见你。我想他一定有什么企图的。”

“哈哈哈……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信长此时已笑坏了。

“你愈说不能去,我就愈觉得有必要去。好了,阿浓,连你都畏惧三分的美浓的岳父,我一定要去见一见,见识一下这位岳父大人,我一定会安全返回。回来之后,家中的骚动就会自然平息了。”

“但是……但是……你有能够平安回来的自信吗?”

“当然有!”

信长开怀大笑地说着。

“平手爷爷已经不在了,而我信长也必须要独自走自己的路了。假如要不断地去说服清洲或权六来归顺我,还不如与岳父相见,跟他比一比肚量。如果连美浓的蝮都能对我另眼相看的话,许多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照这么说,如果父亲向你挑战的话呢?”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啊!你应该知道织田的上总介是打不死的。”

“这么说,如果你们之间有了争战,你也一定能够取胜了?”

浓姬压抑着自己复杂的感情,又问了一次。信长却很简单地摇摇手说:

“放心吧,现在我决不会杀掉美浓的岳父,他暂时必须做我信长的后盾。在这期间,我必须全力整合家中的力量,好准备应付今川家。”

“真能照你的理想去做吗?”

“假如不行,我就再也见不到阿浓了。对了,阿浓,快点给我茶喝吧!吃完饭后,我要去见内藤爷爷。我和爷爷约定好,如果我去了正德寺,守城的事就要交给爷爷。可能爷爷已在表书院等我了。”

平手政秀死后,这边的家老就只剩下内藤胜助,上席的林佐渡守通胜到现在还没有放弃拥立信行的希望,所以他和末森城的家老及柴田权六仍有着相当密切的往来。信长不在城中的这段时间,必须要有充分的防备才行。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浓姬隐忍着内心的不安,走到隔壁房间叫人准备晚饭。

礼服和洋枪

在富田门前的街道上,从那天早上就散布着许多流言。因为美浓守斋藤山城入道道三为了和他的女婿会面而来到这里。大家都认为大概会有一两百人跟着他来。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人潮不断涌进,但并不是戎装行列。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非常整齐的礼服,腰间放有两把枪。如果有一千人以上到来,那么宽广的正德寺御堂上下的走廊都将挤得水泄不通!

“这场面实在壮观!全部都是穿着礼服的侍卫,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每个人都有一把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两把枪呢!想想看,一千名侍卫就等于是两千名侍卫了。到底还是斋藤家的势力庞大。”

“真的,只是为了见见女婿,大可不必摆出如此盛大的场面。至于那个脑袋空空的织田殿下还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呢!”

“对呀!这就是大家想看的啊!听说他是一个非常不懂礼仪的人。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却这样重视礼仪,摆出如此盛大的场面。”

如此这般的街谈巷议,四处哄传着。已经先到寺里客殿休息的斋藤道三心想:

“女婿应该快要来了吧!我出去看看。”

他微笑着起身。重臣春日丹后吓了一跳,说:

“您要出去看?哪有岳父亲自出去迎接女婿的道理,世上未曾听过这样的事啊!那么……那么,我希望您还是不要去,好不好?到底您还是美浓守啊!”

“哈哈哈,你放心吧!我只是想早一点儿看到那个大呆瓜的脸。”

道三指示约三十个侍卫跟着他骑马一起出了街道。

外面的天空非常晴朗,树叶已渐转绿,云雀发出明亮的叫声。

“啊!那是斋藤大人嘛,他怎么到街道上来呢?”

“难道他是要出来迎接女婿?”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他的身份比女婿高出许多,反而去迎接女婿。”

听到这些话,道三得意地微微笑着。

别人哪里知道他这么做并非慎重,也不是讲礼仪,他只是想如何将女婿带到客殿里,如何讨伐他。由此即可明了蝮的用心有多深。

出了街道之后,来到一家旅舍。

道三的马停了下来,他将马鞭交给侍卫,上了旅舍的二楼。侍卫们将马藏了起来,每个人各自找地方潜藏。这里是道三最好的藏身之处,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婿,并且好好观察了一番。

“啊,已经来了,他的先锋部队已经走出了森林。”

“是吗?”他依然微笑着,“很多马吗?这位日本第一的女婿的阵容如何呢?”

“不是,马很少……没有呢,最先出来的是徒步的年轻人。”

“嗯?这么说,这就是那个笨蛋引以为傲的小孩子部队了?大概有多少人?”

“是。哇,他们排列得很整齐,是四行排列,他们的步伐一致,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哈哈哈,只有两百人的小孩大将啊?前面两百人,那么总共大概也只有五百人吧!”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

“接下来是弓箭部队,而且都非常年轻呢!又是徒步——”

“有多少人呢?”

“哇,这有很多,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什么,弓箭部队有三百人?怪了、怪了,原来如此,他是害怕有什么万一,因此带了三百个弓箭手来。那么,接下来应该是我女婿的马了?”

“不是,还没有看到马。哇,接下来的是洋枪队。”

“什么,洋枪?”

这时候道三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站了起来。

“他有洋枪。对了!阿浓的信里曾经提起过,但是我想有二三十支就很了不起了。”

“不,不是二三十支,不只这个数目,大概与弓箭部队差不多,有三百支左右。”

“三百?”

道三的脸色大变,眼睛几乎放出紫光。

“最初二百、弓箭三百、洋枪三百……”

他算了算,膝盖突然直了起来,向外一看,同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当时,要取得一支洋枪是相当困难的,道三自己用了许多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百支左右。

而尾张这个大无赖、脑袋空空的人,居然能拥有三百支以上的洋枪。而且,这真是足以夸耀的一支队伍,整个队伍相当整齐。

先锋的少年队已经从旅馆前走了过去,其后的行列却继续出现。

“接着是枪队。”

“什么,还有枪队?”

道三的枪队约有一千人左右,每个人两把枪,这是道三最得意的。

然而,对方的弓箭和洋枪队合起来就有六百人。他边计算边看着窗外。这时,道三就像受了伤的老虎一样低声呻吟着。这个枪队之后应该就没有了吧!然而,他又看到像晒衣服的竿子似的三个红色的柄,慢慢地出现。

“枪队,大约有六百!啊!在中央看见马了!骑马的大约有三十人。”

“好了!”道三对侍者叱喝道,而自己却被窗外的情景吸引着。

现在通过自己眼前的就是洋枪队。真的没错,的确是南蛮的洋枪发着亮光,真令人垂涎。而自己的女婿信长,却在那枪队的中央,骑着他心爱的连钱苇毛马来了。

“啊!”道三又叫了一声。在如此整齐的武装队伍中间,那称为日本第一的女婿竟然几近于赤裸着上身骑在马上,连马鞍都没有。他的头发依然用筷子绑着,腰带依然是草绳。插在腰间的两把刀的刀柄很长,身上的短裤是用虎、豹皮缝合而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他的上身披着一件浴衣,腰带下面依旧挂着饭团、汤匙等物。这一切看在道三眼里,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神经不正常。

在此地,马是非常珍贵稀有之物。

信长的容貌并不输道三,他随便地向四周看了看。此时道三不再隐藏,一直看着他。

“嗯,原来如此。”

枪队的后面还有三百个徒步部队跟随,加起来总共有一千八百多人左右。道三穿着礼服的千名武士、两千支枪,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当队伍通过之后,道三陷入沉思,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好,既然这样,我只好抓住他的无礼,将场面变成对我有利,立即斩了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那之后,他想,只要换了大将,那么骚动即可平息。洋枪三百支、枪六百支,这些全可据为己有。一代枭雄蝮这样想着。

然后,他又露出了轻视的笑容。

“来人啊!我们回去吧!”他平静地说着。

贵公子出现

信长的身影出现在正德寺的御堂前时,引起美浓身着礼服的侍卫们一阵骚动。

他们不知道入道道三的阴谋。

因此很多人取笑信长,有人说他是笨蛋,有些人为此而生气。人们窃窃私语着,更有人以袖掩面。

“他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你看他的裤子什么样子,用虎皮和豹皮缝成的。”

“虎和豹。或许他是想用虎和豹来吓吓美浓的蝮。”

“不对,不对,你看看他腰上悬挂的那些东西,又有火石袋,还有那一袋什么。”

“那一袋就是信长有名的兵粮啊!肚子饿的时候可以立即取来吃啊!”

“嗯,这么说来!浓姬可真是遇人不淑啊,好可怜哪!”

“是啊,浓姬在美浓可说是最讨人喜爱的女孩,然而她却嫁给了日本第一无赖。信长最好能够拿尾张一国献给他的岳父,那还差不多。”

就在骚动当中,信长由美浓的重臣安藤带刀带经客殿,进到西边休息所。信长稍稍环视四周,走了进去。安藤带刀请他在此稍作休息,待一会儿再到客殿去。

这场女婿与岳父的会面,有些事情尚未准备妥当。这是因为道三还没有回来。原来这次双方见面的情况按照道三的计划,是在客殿的中央有个金屏风,他们就在那里介绍彼此见面。那里置有酒杯及酒瓶,宴会也准备在那里举行。道三将趁隙对信长出手。

对于织田这方面,道三他们只想让信长一个人进入客殿。一方面是因为在宴会中,如果有很多人接近,容易引起大骚动;另一方面信长的死将会很快地传出去,必须防范消息外泄。

现在,道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来了。当道三由侍卫带到信长刚才休息的走廊时,他看到客殿的另一方有一个人影,令他眼睛为之一亮。

“咦?那个人是谁?”道三疑惑地问道。

那人身穿非常豪华的礼服,下配一条相称的长裤。头发乌黑亮泽,束得非常漂亮。腰间佩一把小刀,小刀上系着金银丝线。脸上容光焕发,昂然走来,全身散发出高贵不凡的气质。

“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道三再次问他身边的堀田道空。道空这时也睁大了眼睛。

“这是女婿身边的侍卫……”说到这里时——

“啊!”道三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同时喘了一口气。

“我知道那是谁了,殿下,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那是信长。阿浓的夫婿啊!”

“原来是那个无赖……”说到一半,道空也没有声音了。

“原来如此!”

信长改变了!在父亲葬礼上粗率的行止,在平手政秀死谏之后依然如故的发型及腰间的腰带都不见了。他穿上了生平第一件长裤,穿上了真正大名所应穿着的服装。这时道三也惊叹着,原来穿着能让一个人有这样大的改变。这是道三从未见过的事。

刚才他还像是被鬼附身的恶童,现在却像个贵胄公子,这种变化实在令人惊讶。

(原来这就是日本第一的女婿?)

信长目不转睛地看着道三。他忽然以另一种装扮来到这里,根本无视于四周惊讶的眼神。他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四周都是敌人,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身边只有一个侍卫相伴。他的豪气与胆量,真是无人能比。他坐下时,将手中的白扇置于膝前,动作舒缓。道三这时向堀田道空发出暗示,但并非要杀信长,而是要他开始设席介绍的暗示。

“敢问您是织田殿下吗?”

道空走向信长,双手伏地。

“是的,没错。”信长应声道,“请问你是?”

“我是堀田道空。现在要向您介绍我的主公山城入道道三,这宴席是他为了见您特别摆设的。”

信长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起身,进入屏风里。

“上总介信长就是我。”

“哦,我的女婿啊!欢迎你来到此地,来,随便坐吧!”

“入道主公。”

“什么事?”

“浓姬是非常好的妻子,今天我要来的时候,她非常担心我的安危。”

道三突然觉得背脊一寒。

这个年轻人一点儿都不怕我,我道三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

女婿的计谋

斋藤道三当然不想让对方看见他的弱点,他一直非常小心地应对着。

“阿浓为什么担心你的安危呢?”

信长向外看了看,说:“她说入道主公一定是有什么企图,她是这么想的。”

“怎么可能呢?我对我的女婿……哈哈哈。那么,女婿,你是怎样回答她的呢?”

信长看起来非常豁达。两人视线再度接合。

“我告诉她,美浓本身已很混乱,你父亲一定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不会把我上总介也变成他的敌人。”

“哈哈哈,那么我那个笨女儿明白了吗?”

“没有。”信长以严肃的表情回答道,“入道主公有一个名号叫作‘蝮’,她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这是她对我的严厉批评!阿浓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好了!好了!原谅我这个不明事理的女儿。”

道三虽然老奸巨猾,但在此时他已深知自己是完全失败了。

他由一名卖油郎做到美浓一国的元首,也非等闲之辈。入道道三阅人的眼光是相当锐利的。

(浓姬说信长是日本第一的夫婿,她不是骗我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必有打算,有谁能够跟他相比呢!蝮这么想着。

(啊!有了,他与十兵卫的气质或许不太相同,但有些地方是可以相比的。)

十兵卫是明智夫人的外甥,也就是浓姬的表哥明智十兵卫光秀。就入道道三所知,十兵卫精通炮术、兵法、筑城、佛典等学问,现在正在诸国漫游。因为他想从中找出一条能一展才华的路。

而道三此刻所接待的年轻人,令人感到全身上下散发着光秀所欠缺的刚毅气质。

准备好的酒杯此时送到了金屏风之前。

侍卫铫子拿着两个红色酒环,往里面倒酒。

正当倒满之时——

“不可如此无礼!”

信长杯里的酒已溢出。原计划此时一刀斩死信长的道三,毕竟是一代枭雄,他已看出自己根本无法下手,因此觉悟了,立即转身:

“为了尾张和美浓的将来,我们来干一杯。我入道的女儿并不很明事理,她有没有对你说过明智十兵卫的事啊?”

这时他似乎已将信长当作十年故交般地聊着。

然而信长并未就此松懈,他心中仍存着一个结。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还需要一个更强而有力的承诺——一样足以压倒织田家反信长派的东西——这也是他这次来此的目的。

“十兵卫并不是什么厉害的男人,阿浓是这么说的……换个话题吧,织田的上总介,想借着这个好不容易来到此地的机会,和你的儿子义龙交杯,认识认识。可不可以请他相见呢?”

“哦,这当然好啊!”

道三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拍拍手叫安藤带刀来:

“义龙在哪里,快点叫他过来这里。”

然而,差不多同时,美浓众间发生了相当尴尬的事——

义龙已踢翻坐席,离开了正德寺。

蝮的诺言

住在美浓鹭山城的道三之子义龙,娶了信长的妹妹——她是和浓姬交换,嫁到这里来的。

因此,信长和义龙二人是具有双重意义的兄弟。

这位身高六尺五寸、力抵十人的义龙,今年二十六岁。他知道自己不是入道道三的亲生子。

道三弑主,又把主人土岐氏的爱妾据为自己的夫人。而义龙此时已在夫人的腹中。

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隐瞒得住的,如有利用价值,则更有人加以利用。信长的父亲信秀,生怕道三和义龙父子二人合力攻打尾张,对尾张造成威胁,因此对这种父子关系加以运用。

在美浓的家臣当中,也有人暗中接应他的策略,最后这件事终于传进义龙耳中,慢慢地加深了他对道三的仇恨。

“父亲是我的仇人。”他开始怀恨道三,只要道三一死,他一定立即改姓,改回原来的名家土岐氏。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义龙和织田家缔结姻缘时,那个有大无赖之称的信长要做斋藤家的女婿,他对此大为反感。

然而父亲道三在美浓一国之中,还有举足轻重的力量,所以他不敢违抗。今天来到正德寺,就是一例。但当他看到信长骑马的姿态,及他在御堂庭院出现时的样子,他愤然地踢翻自己的席位回去了。

“像那种脑袋空空的人!竟然要我和他做兄弟,这会叫人笑话,我绝不这么做。没有人能阻止我,谁阻止我,我就杀了他!”

再怎么说他有六尺五寸之躯,又力大无穷,他若发起脾气,谁也无法阻止。但是家臣们还来不及把这事传到道三耳里。

信长是否知道他不在,而故意要求和他见面呢?同席的人都坐着不动,道三再次询问:

“义龙在哪里?快叫他过来呀!”

这时候堀田道空来到道三跟前,他两手伏地说:

“非常抱歉,义龙公子因为太过疲劳,早一步回去了。”

“什么?疲劳?”

道三很狼狈地看着信长。

“那个家伙知道什么是疲劳吗?”

“是,是,因为发生得太仓促了。”

“嗯,你们在那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容许他这么任性?”

道三非常了解义龙,也明白信长这种人物是不能欺瞒的。

他很聪明,此时已明白自己失败了。

“女婿啊!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你所听到的。不对,他不是疲劳,他大概是看到女婿你进来的时候穿的那种奇装异服,让他感到羞耻,我的儿子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价值而已,请务必原谅他。”

信长用手拍了拍膝盖,回答道:

“你不要太失望!入道殿下不要生气了!”

“什么,你说什么?”

“哈哈哈!他是因为我这上总介的无礼,再加上看起来像是脑袋空空,所以很生气地回去了。真是很抱歉啊!”

信长这么说,道三和重臣以及其他的人,都将头垂了下来。

在武装部队上已经输了,而在这接待席上更是信长一个人的舞台。

“把准备的茶点拿出来吧!”

道三想改变气氛,只好这么说着。

“女婿……”

这时他的声音已变得非常谦卑。

“我道三只相信实力,这是在这个战国时代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在乱世里,软弱是一种罪过,我一直这么认为。”

“哦?”

“非常遗憾,一旦我道三去世,我那不肖的儿子也只能在你的门前为你系马而已,这点希望你能记住。”

在我的门前为我系马这件事,就表示他愿意降服做我的家臣——这是一代枭雄对初次见面的女婿的一番心意。

然而,信长对这件事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摇了摇碗里的稀饭,一口气吞了下去。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道三的弱点,但并不希望在道三的重臣面前听到这些事情。

毕竟美浓有美浓的情况。

就此生气地回去,实在是很肤浅的行为,看来这就是为人父母懦弱的一面。

“现在如果讨伐道三,也可以报了土岐氏的怨恨。”

而这种流言也暗示着他们父子之间将无法避免流血事件。

这场女婿和岳父的会面,终于在信长独占上风的情况下结束了。

道三护送信长的马匹到二十町(一町约109米)之处,分别时,他说得特别大声,故意要让织田家的家臣们都能够听到似的说道:

“女婿啊!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从美浓给你援军,现在你要好好整顿你的家,充实自己的实力,来对付今川家。”

不用说,这只是道三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认为他的声援能够平息织田家内部的纷争。

等待归人

在古渡城里,浓姬和岩室夫人两人对坐闲谈,看起来似乎非常平静。

一度曾经隐藏在古箭仓的二楼,被人以为行踪不明的岩室夫人,现在已住在古渡的别曲轮,养育着信秀的小儿子。表面看来,她过着非常平静的生活。

她的年龄比浓姬还小,但自此以后就必须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还不到二十岁,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女人真是没有智慧,而且罪孽深重。”岩室夫人这么说着,“就像我,一开始总以为您的殿下是个非常粗暴的人,而末森城的信行公子才是举止优雅、伟大的人。”

“哈哈哈,”浓姬用手掩口,轻轻笑着,“你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你没有智慧。”

“你想想,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是你的殿下帮助了我,让我们母子能够在一起生活,这都是由于他的计划,才能够达成的。而末森城的公子,却一心想把我和我的孩子分开,想把我交给清洲的彦五郎做妾。”

“啊,真有这种事吗?”浓姬假装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似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这时候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到富田正德寺去的信长,此刻是否安然无恙。除此之外,她无法再想其他的事。

“是啊,就是这样啊!当我被这里的殿下救来之时,清洲的彦五郎终于杀掉了斯波武卫。嗯,不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等到守山城的孙三郎信光的夫人来看我的时候,她才告诉我武卫先生被杀的事。”

守山城的织田孙三郎信光,就是信秀的弟弟、信长的叔父。他的夫人与岩室夫人是同乡,都在热田的社家,她是田岛肥前的女儿。

她也是岩室夫人小时候的玩伴,所以有时会来拜访岩室夫人。“女人真是罪孽深重——”岩室夫人常说这句话。

“武卫先生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正在睡午觉。”

“哦,在睡午觉时啊……”

“就在他睡午觉的时候,彦五郎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去,踢掉他的枕头,一直叫他交出来!交出来!到底把人藏在哪里?就这么到处乱叫、乱砍着。”

“照你这么说,他是认为武卫先生把你藏起来了?”

“是啊!然而武卫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吓了一跳,跳起来逃到天井里去了。他就是在那里被杀的。在他死之前彦五郎仍一再叫他交出来,他怎么交出来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所以,你说我是不是罪孽深重呢?”

“岩室夫人,如果你说你这样是罪孽深重,那么我认为真正罪孽深重的是我的丈夫啊!会造成如此后果,也是我丈夫的错。”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岩室夫人非常狼狈地摇了摇手。

“不仅我这么说,我也常听那位守山城的夫人说女人真是罪孽深重。而且她还告诉我一件她感到非常困扰的事,是她必须忏悔的。”

“你说忏悔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浓姬一直努力让自己耐心地听岩室夫人说话,因为她太年轻又独守空闺,看起来可怜,也就不忍拒绝她。因此表面上听着,配合着她,内心却一直想着信长的安危。

“夫人,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守山城的夫人和别人私通呢!”

“什么,你是说那个刈叶夫人?”

“是啊,是啊。就是守山城的殿下,他有胸病,因此连主公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就在他生病时,他的夫人不小心就被身边的侍卫坂井孙八……等到她自己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说着说着还哭得很厉害呢!”

“啊……”

这些话倒是吓了浓姬一跳,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岩室夫人。

岩室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呢?浓姬也能够明白,或许因为岩室夫人太年轻就守寡,有时不免被自己的遐想所困扰。

然而,这和岩室夫人现在是寡妇不同,有丈夫而与人私通,实在是件不名誉的事情。而且守山城的叔父孙三郎信光的长相和脾气,在这一家族之中,可说是比较像信长,也以暴躁闻名。

(假如这件事传到叔父的耳里,那么家中必定又会引起大骚动了。)

当她这么想,还想再问仔细一点儿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人马的声音。首先跑进来的是信长最引以为傲的少年队鲸波。

“开门啊!”

“殿下回来了!”

一时之间,刚才还一直在讲话的岩室夫人,突然两颊微红。

“啊,这么看来,他已平安回来了。”

她就像个小女孩一般,呈现出不安和高兴的样子。

浓姬开始时抚着胸口,渐渐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着:

(这个岩室夫人应该不会对殿下有什么遐想吧?)

或许她也是担心着信长的安危,所以在没有信长平安归来的消息之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夫人,在殿下回到这里之前,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只要看到殿下平安的样子就好了。”

虽然她表现得非常稚气,然而浓姬也只能笑笑。

“好吧!你就待在这里吧!”

“不,不,我绝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只要看一下他的脸,然后立刻离开。”

岩室夫人这么说的时候,连耳朵都羞红了。她不断地摇着头。

妻子与丈夫

信长走进房间,就在这一刻,走出走廊来迎接他的浓姬,看到了和出去时完全不同的一位贵公子出现在眼前,吃了一惊。

然而,比浓姬更惊讶的是岩室夫人。

当她知道那就是信长的时候,“哇!殿下!信长殿下!你好漂亮啊……”

她像普通少女那样叫着。当她觉察到自己的失礼时,立即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恭喜你平安归来!”

“岩室夫人,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是啊,我现在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那是我信长很重要的小弟啊,希望你能够好好养育他。”

“是的。”

“阿浓!”

信长这时看到自己的妻子,觉得她的眼神很熟悉,叫着她。

“岳父也非常高兴,他对我这个女婿很满意,甚至愿意把他的美浓都给我呢!”

浓姬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招呼他。

她只是一直看着信长,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昨天还在自己的膝盖上挖着他的鼻孔、耳朵,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个吉法师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呢?还是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上总介信长是自己的丈夫呢?

无论如何,他总算平安回来了!这么想着,却有着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寂寞之感。

就这样看着信长的浓姬,眼睛里出现薄薄的一层泪水,渐渐地成为一颗颗泪珠滑落了下来。

“啊!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

岩室夫人也吓了一跳,看到她这样招呼着自己的丈夫,于是慢慢退了出去。而信长身旁的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

“阿浓,你为什么哭呢?”

“你的父亲很高兴我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笨。刚开始,他或许有想杀我的念头,但中途却有如拨云见日般起了变化。他不但不杀我,甚至有种想隐退的意思,他说愿意在我的门前为我系马。你的父亲实在不可思议。然而,在正德寺令他最感遗憾的,就是正德寺竟然是我信长一个人的舞台啊!”

“殿下!”

浓姬突然发出内心的呼喊。

“什么事,难道你不喜欢我这身打扮吗?”

“殿下!你到我这边来!”

“做什么?”

“我要你再用你的手去挖你的鼻子,我要你看着天花板,咬着自己的指甲。不对、不对,我还是要你躺在我的膝上,让我做你的枕头,在我的膝盖上安稳地睡觉。”

“阿浓,你所爱的丈夫已经回来了,而且很骄傲的回来了。”

“‘把身上的灰尘弄掉站起来。给我饭!’我希望你这样大声地叫。殿下!我不希望你因此而骄傲,你只是打倒了美浓的一条蝮而已,那有什么了不起!阿浓的殿下才不只是这样而已!他是一个大英雄,愈磨愈亮,像大地、天空,像云一样,是一个积极进取的人。你还我阿浓的丈夫,把我的丈夫还回来。殿下,在阿浓的膝盖上,还我阿浓的丈夫……”

这种话也只有她敢说。

原来美浓一代枭雄最钟爱这个女儿,不是没有其原因的啊!她心中虽然很高兴丈夫平安归来,但只是打倒一条蝮而已,虽然这场仗打得很漂亮,却不希望丈夫就此骄傲,因此用这个方法鞭策自己可爱的丈夫。

“哈哈哈!”信长又笑道,“正德寺是我信长一个人的舞台,然而我回到这里却似乎不行了。阿浓,把我的扇子拿来。”

最后这句话又回到他原来的那种语气。

阿浓就是希望听到这种声音,听到这声音,她立刻就拿着他的扇子过来了。

信长也站起来,打开扇子,放在自己的肩上。

人间五十年,
乃如梦与幻。
有生斯有死,
壮士何所憾!

信长原本就很喜欢舞蹈,在吉法师时代他曾学过幸若(日本传统戏剧“能”的一种)中的谣曲敦盛中的一节。

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不凡的气魄,这美感令浓姬叹息了。

其间,信长也回答了浓姬对他的激励。

舞完,信长严肃地坐在浓姬面前。

“阿浓!”

“是。”

“你要知道,生死只是一线之隔。蝮现在已无法再站起来了,起来的是我信长,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看着我。”

“起来的是信长……”

“是啊,上总介信长战胜了蝮。我不是为此而改变我的服装,因为这是我等待了许久,也是我该起来的时候了。这是我的直觉,我知道自己必须起来。而我现在已经起来了,就必须继续活动下去。然而,我的活动必须有一定的秩序,你等着瞧吧!我一定叫阿浓永远不会对我感到厌恶,永远认为我是最可爱的丈夫。”

“殿下!这些话如果能让平手爷爷听到多好。”

“是的,我知道阿浓和爷爷的心意。”

“是啊,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安心了,我实在很高兴你能够平安归来。”

“哈哈哈!阿浓,你这是第三次爱我了。好,我们来个约定。”

“殿下!什么啊……”

“在你这一生中,我一定要让你爱我三百三十三次。”

信长这么说着。他们此刻看起来,真是一对非常美满的夫妻。

“不对。”浓姬摇了摇头。

“一千三百,不对,三世五世。”

不知何时,四周已暗了下来。在走廊的一端,书院门口处有个小侍卫,已提着兰灯慢慢地走了进来。

追放叔父

信长就如他对浓姬所讲的,在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平手政秀谏死之事,那时候就感觉到应该独立站起来了。

这也可以说是挥别了他的少年期,而要开始指挥织田一族,迎向光明的未来。

早晨起来,想到最重要且必须马上做的事,就是要集合一族的力量。

然而,这需要有美浓入道道三的提携,这点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是要全心对付家中反信长派的人,能说服的就说服,不能说服的也就只有除掉一途了。

综合所有的情报,无疑可知骏河的今川义元,有意统率大军上洛(入京勤王,号令天下)。

然而,如果一族四分五裂,又如何迎战这支上洛的军队呢?恐怕等到今川的军队通过之后,不仅是织田这个名字,连寸草都不留呢!

“果真如此,我必须好好计划一下了。”

信长从正德寺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和浓姬吃完了早餐,很悠闲地让侍卫梳理头发。

他的头发不再朝天而束,改梳一种端庄、美丽的发型。

“昨天和岩室夫人聊天的时候,她提到清洲的彦五郎。岩室夫人也是特别来告诉你,彦五郎对你仇恨很深,而且在别人面前也公然这样说。”

“清洲说了什么吗?”

“他说织田的家族里,信秀和政秀都已经死了,分家是必然的事。那个大无赖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我看他未必做得到。大家等着瞧好了,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好看。”

“他是这么说的吗?”

“还有呢!有人很高兴平手爷爷已死,而且认为现在是讨伐信长、再次重振织田家的最好时机。”

“这是权六和林佐渡吧?”

“是啊,而且还有土田及犬山的信清先生。”

“这不用说我也明白。放心吧!岩室夫人有没有提到她小时候的玩伴、守山城的夫人刈叶有没有来拜访她,她有没有提到这个啊?”

浓姬惊讶地看着信长。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快告诉我吧!”

“有啊,她提到了。而且武卫先生被清洲的彦五郎所杀的事,也是刈叶告诉她的,还说女人罪孽深重,甚至连一些必须忏悔的事都告诉她。”

她虽然轻描淡写地把私通的事带了过去,可是信长却听得很清楚。

“真是一个大嘴巴的女人,连这种忏悔的事也说出来。”

信长对于守山城的夫人刈叶与人私通的事情也知道。

头发梳理好之后,信长换了衣服。

“今天我要森三左卫门、犬千代、万千代三个人跟着我。今天要走远路。”

他吩咐下去之后走出大玄关。

政治方面的事,完全交给织田造酒助和内藤胜助两人去处理。信长仍像以往一样,可以从四面八方了解每个人的情形。

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两人跟随在信长身后,飞奔出城。

森三左卫门虽是侍卫,但年龄已很大。为什么出远门时带着他,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季节与其说是晚春,不如说是初夏。若是平时,信长会骑马穿过茂密的森林,策马朝西边的河岸奔驰而去。

他会让马在那里啃食嫩草、饮水,或让马脚浸泡于水中,再重新奔驰。

然而,今天出了城门之后,马头却是朝北奔去。

(咦,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犬千代和万千代两人彼此看了看,但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因为信长那匹连钱苇毛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万一落后,可能就会找不到主公了。

(咦,这似乎是往守山城的方向。)

他们总算能跟在信长的后面,没有脱离。这时犬千代和他的马都已汗如雨下。他回过头去看,只看到丹羽万千代,并未见到森三左卫门的身影,他的速度太慢了。

信长为什么要到守山城?他的用意何在?

守山城城主织田孙三郎信光,犬千代知道他不是拥立信行派,但也绝非拥立信长派。

信光是信秀的幼弟,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当他在二十四五岁时,就发现患有胸疾,去年就因此而卧床一年。他对这两派都不交往,甚至也很少露脸。但只要他一出现,不是一副很难侍候的表情,就是大声叱骂,每个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信长为什么要来拜访这个叔父呢?)

当他正在思索之时,信长已到了守山城的城门口,跨下了马。

(啊,对了,原来这是他开始征伐勘十郎的初步。)

无论如何,为巩固自己的家风,就必须说服一些中立派人士,使其倒向自己的一方,然后逐步向拥立信行一派交涉。若以此交涉方式来看,那么首先当然必须先到他叔父这里,为此,他也必须亲自出马。看来殿下这次是相当积极……犬千代露出明白的表情,下了马。

“古渡的殿下到达此地,请打开城门。”信长牵着马匹,向守城门者大声说。然后他将马拴在樱花树干上。

此时万千代和森三左卫门才到达。

“怎么那么慢!”

信长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森三左卫门的额头。

“你先进去告诉他说我来了,不可对我叔父无礼,只要传达我已来到的消息即可。”

犬千代默默地想着。

信长会以什么方法来说服这些中立派呢?他会和有疯癫绰号的孙三郎信光面对面起冲突吗?

(不,他连美浓的蝮都可以治得服服帖帖的,因此一定是胸有成竹。)

“我明白了!”

森三左卫门露出惊讶的表情,率先进入城门。但是那些守山城的守门者比他更为惊讶。

他们大声传达尾张殿下抵达之事,急着去通报,否则必定会被信长的叔父斥责。

好不容易森三左卫门和守山城的侍卫坂井孙八郎两人一起出来迎接信长。

“守山城侍卫坂井孙八郎出来迎接。”

“怎么,你就是坂井的孙子吗?”

“是的。”

“抬起头来。”

“是。”

“你的脸……”

孙八郎那苍白的瓜子脸上微微染红了,整个身体颤抖着。

和刈叶之间有不正常关系的孙八郎,对信长的话语感到椎心似的疼痛。

“原来如此,你的脸长得还不错,而且也洗得很干净。但是不要只顾着洗自己的脸,而把泥巴涂在主人的脸上。”

“我的行为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请原谅。”

“什么?不周之处?”

“是……”

“我看不是不周,而是你的行为实在太过周到了。”

他这么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信长殿下似乎很生气地来了。为了什么?”

这种话开始在城里传了开来。

信长由孙八郎带领着,来到了表书院。

叔父信光已知道信长来访的消息,因此换好了衣服,坐在那里等着,但是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他的心里比信长更生气,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正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突然来访,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请直说无妨,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信长对于他这番话全然没有听进去,很不客气地坐上了上座。

他一边坐下,一边大声地叫着:

“你们都出去,我们二人要在此密谈。”

他的声音非常之大,坂井和森三左卫门、犬千代、万千代等人点了点头,“是。”他们都退了出去。

“信长公子,你的声音很大,实在令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被你的大嗓门吓倒的。”

“叔父啊!”

“什么事?”

“叔父,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在心中仔细思量一番再回复我,好吗?”

“怎么,你是要试试我信光的胸襟、肚量吗?”

“是的。但很遗憾,我觉得到现在为止,你似乎已被心魔所障。人和人之间必须坦诚相对,说话之时,最好不要有心魔存在,因为它会使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复杂,造成彼此之间的不快。怎么样,现在你是否稍微平静些了?”

“嗯。”

信光看了信长一眼。

信光也是一个直肠子的人,他被信长这么一说,于是,对他不再像刚才那般厌恶了。刚才那种生气地看着信长的眼神已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且亲切的眼光。

“好!”信光大声地点了点头,“我会把你说的话仔细考虑的。”

信长这时候也微微笑了起来。

大谜题

“好吧,你说吧!信光心中的病魔已经逃走了,我想信长你应该很清楚了。”

“是的,我相当清楚。那么就请你仔细考虑,考虑的事情就是河东二郡。”

“考虑河东二郡?”

说着,孙三郎信光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

“要知道,骏河的今川义元现在已不容人们怀疑,有志于上洛一战。在他上洛一战之前,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一定要让尾张能够团结在一起。”

“嗯。”

“所以我信长接了父亲信秀的遗命,必须重整家风,让大家再次团结。”

“原来如此。”

信长看着叔父面不改色的脸,他闭上眼睛。

信光对于信长所讲的只言片语,放在心里慢慢品味其意义。

“叔父啊!”

“你继续说,你要我怎么样?”

“因为你身体虚弱,常常生病,而这个地方又接近三河,无法保护你。所以,限你在今天之内交出此城池,明白吗?”

“什么?”

他惊讶地张开眼睛。

“那么,你要我信光去哪里呢?”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你没有地方让我去,那么让我怎么办?”

“没错。明天你就带着你的家族和家臣们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我不管。如果你想违抗我信长的命令,那么就和美浓的蝮一样,必须和我打一战。”

“嗯。”信光又闭起了眼睛,“这是很痛苦的啊!”

“我将这个城交给我的弟弟孙十郎信次管理,如果你不想和我决战,那么你就赶快准备离开这里。”

“现在就准备、准备离开……”

“是的。除了离开这里,别无他法。”

“我有那么多的家臣和家族,我要带领他们,却又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现在就要叫我离开,这不等于是强盗吗!”

“对,你就把我当作强盗好了,这关系着我信长的威信。在此我就有五百支枪支,能够立即将此地踩平。”

“如此说来,我信光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寄人篱下,度过一段时间,等待下一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傲呢?”

“简单地说,我需要一个能容纳四百人的城,这是不太好找的呀!”

当他这么想时,信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说:“啊!代价是河东二郡。”

他很高兴地大声叫着:“我明白了!”

信长的眼神和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锐利。

“好了,没事了。三左!犬千代!万千代!”

他大声地拍了拍手,叫他们进来。

在这三个人之后的是信光的侍卫坂井孙八郎,他也随着跟了进来。

“好了,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们大家给我听好,信光已双手交出此城,从现在开始交给我的弟弟孙十郎信次。如果信光因此而怀恨在心,当他要走之时,就将他所有的弓箭、武器全部没收。信光!”

“是。”

“你明白了吧!我限你在两天之内离开此地。否则,我就以谋叛的罪名将你逮捕。”

信光叩了头之后,信长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什么,他要我们交出城来?”

“怎么有这种事?再怎么说你都是他的亲叔父啊!”

“那个大无赖真的就这样回去啦?”

重臣们听到这个消息,很生气地拿着刀冲出了城门。然而却已不见信长主仆的身影了。

背叛者

这是清洲城彦五郎信友的屋子。

四面八方的窗户都开着,每个人沐浴在东风之中。主人彦五郎邀集了一些客人,有末森城的勘十郎信行,还有他的家老柴田权六、林佐渡的弟弟美作守和彦五郎的家老坂井大膳五个人。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有酒和酒杯,却没有一个侍女和侍卫在房里。这可以看出他们有事情要密谈。

“真是没有比这个更愚蠢的事了。”说话的是这个城的城主彦五郎信友。

“骐老了之后就如同驽马一样呀!”坂井大膳立即接着说。

“有‘美浓的蝮’之称的道三,居然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而让那个大无赖如此风光地回到古渡城。”

“他不仅是让他回来,还说从此以后要做那个大无赖的后盾,这简直是背叛我们嘛。”林美作守说。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有拉拢义龙,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否则,我们一定会有危险的。说来也奇怪,那个大无赖究竟有什么地方让入道道三喜欢呢?”

“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老了,到了这种年龄,都会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入道也一样呀,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个大笨蛋,所以他把对女儿的感情转移到女婿的身上了。”坂井大膳像是颇具智慧地说道。

“我们必须要和他的儿子义龙结合。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考虑到骏河的今川义元,在此有一良策。义元公一定会上洛一战,这是不会错的。果真如此,尾张是其必经之道,我们如果以平定尾张为由向他请求援助,他一定会支援我们。”

每个人由于个性的不同,因此意见也不相同。

信长总是希望自己能独立而行,而反信长一派,则是希望能打倒信长,无论向谁屈膝均在所不惜。信长这种过于独立的个性,也是造成反对派和他之间私怨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我们必须尽快派密使到双方去,联络美浓的义龙和骏河的今川义元公了。”

“对、对、对,这样做很好。我们也必须开始准备,否则就来不及了。”

在座的人都同意了彦五郎和林美作的话。就在这时——

“报告!”窗外不远的地方,彦五郎的小侍卫两手伏地说道。

“什么事啊?有什么事到这边来说话吧!”

“是。”

小侍卫慢慢地走了进来,说道:

“守山城有一个使者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必须要见见家老坂井大膳和城主。他一定要亲自见到你们才肯说。”

“那使者叫什么名字?”大膳问道。

“哦,他说是守山城主的侍卫坂井孙八郎。”

“什么,孙八郎?”大膳向大家解释道,“这坂井孙八郎也是我们这边的人,他是为了去探探守山城主信光的动静,所以才委屈地做城主的侍卫。那么,你去叫他来这里吧!让他来这里没有什么关系的。”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关系了,叫他进来,守山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很令大家好奇。”彦五郎说完,他的小侍卫就走了出去,把人带进来。

“坂井孙八郎是不是就是那个和守山城主的夫人刈叶有传言的那个男人啊?”勘十郎信行突然这么说。

“哈哈哈……是啊,然而他这也是为了勘十郎你啊!为了要探一探信光城主的心意,他表现出他的忠心啊!”大膳像没事似的笑了起来,并说道,“可怜的是刈叶,她到现在仍感到很困扰,似乎忘不了孙八郎。”

就在这时,小侍卫已领着孙八郎进来,大家立即沉默下来。

“从守山来的使者,进来吧——”彦五郎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些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没有外人,不必担心,直说无妨。”

“是的。”孙八郎的脸色十分苍白,“我城的主君织田孙三郎信光,今天被驱逐出守山城。”

“什么,被驱逐?被谁?”

“是被古渡的信长殿下。”

“啊,那个大无赖,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是的,他在今天大约九点左右,带着他的侍卫森三左卫门以及另外两个小侍卫,像龙卷风似的刮了过来,限我们两天之内将整个城池交出。说完之后就走了。他说假如不交城,就难免一战。”

“大家听到了没有,他开始了!这个大无赖!”彦五郎虽然有点惊奇,却也有几分高兴,微微笑着,“那么,守山城主如何回答他的呢?”

“守山城主说希望能给他另外一个地方,而且他身体不好,被驱逐出去,又无其他安身之处,怎么活呢?”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决一死战的问题,他有作战的意愿吗?还是就这样把城池交出去呢?”

“哦,虽然他想和他决一死战,然而,我们当家的认为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也无人支援,所以……”

“等一下。大家听到没有,假如我们大家都支援他,他就可以跟那个无赖决一死战。”

坂井大膳接着彦五郎说:

“但是这是行不通的。假如我们这么做,可说是毫无谋略,因为这是昨天、今天才发生的事。而信长或许已有入道道三的援军,如果我们逞一时意气这么做的话,到时候可能会全军覆灭。”

“原来如此,还是您考虑得比较周到。但是守山城的使者在这里,我们已经决定不作战,但如果我们不能支援他,到时候他会怎么办呢?”

“是的,到那时候……”坂井孙八郎咬了咬唇,嘴唇微微泛红地说,“他要带领家中所有的人去流浪,等待时机一到,必定会出这口怨气。在他出这口气之前,只得去投靠清洲的殿下。他说清洲的殿下为人亲切,必定会让他依靠的。”

“哈哈,他要找机会出出这口怨气,他是这么说的啊?”

“是的。再怎么说,整个城池加起来有四百二十几户。如果分散了,到时候也很难报仇了。如果能够全部在一起,力量就比较大,而且清洲城里,从前武卫住的南曲轮,现在闲置着。如果能暂时安顿在那里,他心中当然非常感激,而且他会给予相当的酬金,决不会过于打扰。他是这么说的,他非常恳切地希望清洲城主能答应他这个要求。”

“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无论如何,信长殿下是一名无赖,如果清洲城匿藏他,会不会导致其他的问题呢?这真是个难题啊!好吧,事已至此,我会好好地跟末森城的勘十郎商量,商量之后,我一定在今晚差遣使者给你回报,你就回去这么告诉守山城的城主吧!”

“好的,那么请您多费心了!”

“好了,大膳,送他一下!”

大膳和孙八郎起身离开之后,“哈哈哈,”彦五郎捧腹大笑起来,“那个大笨蛋,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中立派的守山城城主,而他却自己把这中立派变为自己的敌人,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如此一来,勘十郎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守山城全部的力量。如果将南曲轮借给他们……这样回答他是最好的。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多出四五百位兵士。这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总比他们分散在各地,对我们而言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要来得好。这真是天助我也,那个大笨蛋真是为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啊,哈哈哈……”

彦五郎觉得这件事真是太好笑了,他又继续笑个不停。

智者的策略

从清洲织田彦五郎信友的家到守山城的织田孙三郎信光的家,在当天晚上过了十点之后,已有使者往来其间。

这使者就是清洲有名的智者、笔头家老坂井大膳。大膳在守山城的客厅里看到信光苍白的脸色。

“信长这个人真是可怕啊!”他以非常同情的表情和眼光看着信光,“对待自己的亲叔叔都如此,而且你又有病在身,他竟然没有赐予你另一处安身之所,就这么将你驱逐出去,这实在是……”

信光以苦涩的微笑代替回答,面对着大膳。在烛光的辉映之下,他的脸像鬼魂般苍白。

“我实在不应该这么说,但是今天原本应早一些来你这里,却又碰上末森城的勘十郎,他也来到了清洲。他听到他哥哥做的这件事后,生气地将杯子都摔了,甚至流下泪来。”

信光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一个好演员。但是对手坂井大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让人感到他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使者。

“而且我们殿下对信长所做的事也感到非常愤怒。他特别请求勘十郎公子,希望他能给你一个立身之地。而现在南曲轮正好空着,因此你们可以搬到那里去住,他也答应了。”

“照你这么说,你们的答复就是不能与他一战了?”

“是的,我们现在最好不要明显地表现出对信长殿下的反抗。我希望你明天就搬到那里去,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我骑马飞奔过来,最主要的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大膳说完,又对跪在信光背后的坂井孙八郎说:

“孙八,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啊!”

孙八郎实在担心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此刻也感到安心,再次将额头贴在榻榻米上道了谢。

“我们殿下非常遗憾无法在此一战,也一直挂念着这件事。这次完全是清洲殿下的好意,承蒙他的好意,我们会等待时机,拟妥良策。也请回去转告,我们殿下一定帮助他统一家族。”

“这样就好。守山的城主,你们就搬到南曲轮,我们会在那里迎接你的。孙八先生,我还有细节要跟你商量,商量好之后,我就要回去。殿下,请您早些休息吧!”

“非常遗憾的,就是无法与他一战。”

信光也露出遗憾的表情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孙八,你把灯再开亮一点儿吧!”清洲唯一的智者坂井大膳,依然没有改变他的样子,“这里不会有别人偷听吧!要不要换个房间?”

“不用,不会有人偷听的。”

“好,那么你坐过来一点儿,你和城主夫人的事情,城主知道吗?他有没有发现?”

“这个……这件事我特别嘱咐过夫人,要她特别小心。”

“这就好,这就好!那么,你有没有照我的话,要她有空就到古渡城的岩室夫人那里去呢?”

“有,我这么告诉她,而且她也这么做了。”

“嗯,那好。”

清洲唯一的智者点了点头,再次环视四周,然后小声地说:“只要是人,就有野心和爱情,这是无法拒绝的。清洲的殿下正是如此。他说只要能够在岩室的身旁待三天,就是做她的侍卫也心甘情愿。哈哈哈!”

“但是……”

孙八郎有些害怕,膝盖微微颤抖着向前进了几步。

“我们城主已被古渡的信长殿下驱逐,现在还要叫夫人到岩室夫人那里去吗?”

“哈哈哈,你放心吧,这件事不用担心。”

大膳非常自信地用白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信长虽然恐吓要与你们一战,又说要驱逐你们出城,但是现在你们已经照他所言离开了这个城,他可以看出你们并无其他用意,所以现在要夫人继续去岩室夫人那里拜访,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孙八郎仍有些不安。

他所害怕的是夫人刈叶实在太善良了。

(她对于她幼年的朋友很信任,而把和自己私通的事告诉了岩室夫人,如果岩室夫人传了出去,告诉了信长,而信长又传给信光,那么我这奸夫的命就不保了。)

如果可以,孙八郎希望城主夫人最好不要与岩室夫人见面。

“但是……没有什么但是了,孙八,难道你忘了和我的约定吗?”

“没有,我绝对没有忘记这件事。”

“既然没有忘,你现在就没有必要迷惑。好吧!我大膳总算等到了最好的时机,信长这家伙终于要和我大膳较量聪明才智了,哈哈哈……孙八,你再靠近一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的秘密策略。”说着,大膳再次以机警的眼神看了一下四周。

说实在的,坂井大膳至今已无意拥立清洲的彦五郎信友。

其中原因很多,因为彦五郎做主君,肚量稍嫌不够,而坂井大膳就像美浓的蝮一样,生下来就很喜欢耍阴谋。然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最近今川义元派密使与他直接接触。

今川义元说只要详细地告诉他织田一族里的内争、勘十郎信行和信长之间的不和,还有犬山城及清洲的事,这样他就可以计划破坏织田一族的策略,必要之时,会给予军队支援。交换的条件是:他给坂井大膳尾张一国,让他成为持有一国的大名。他们二人是如此约定的。

“你想想看,这是多好的事。到时候,我就先到勘十郎那里,利用他集合犬山、清洲、守山各个势力,举兵讨伐信长。然后再导入今川部队,一举消灭残余者。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一城的城主,这点你必须牢记于心。”

大膳说完,孙八郎的眼中渐渐散发出亮光。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不必在信光的身旁,每天都得非常小心地注意别人的眼色,而且所谈的恋爱又非常危险,前途也一片茫然。

如果不幸被发现,我性命难保。)

他想到这里,又想到从此不必再看信光的脸色……恋爱是会让人下地狱的。

“所以说,你为了前途,必须要让夫人常常到岩室夫人那里去!”

“好的,没问题。”

大膳再度点了点头。

“当举兵的准备尚未完全之时,我要好好地利用殿下彦五郎对爱情的执著。信长是不会太在意这件事的,所以你要让刈叶常到岩室夫人那里去,无论她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要她务必对岩室夫人说明有关彦五郎殿下之事,渐渐引发岩室夫人对他的同情心。但是绝对不能太草率地进行这件事,要慢慢来。但唯一麻烦的就是孩子。”

“我明白了。”

“不过说来说去,主要还是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援军来到清洲。至此,离我们的梦想已经不远了,孙八。也由于你们的来到,使得大家对于举兵反叛这件事有了决定性的觉悟。最迟八月,早一点儿可能再过半年。到时候,我大膳一定先取得信长的首级,然后是末森、清洲……”大膳微笑着继续说,“一个接一个,很好。如果快的话,明年的正月,你就是一城之主,正接受家臣们的拜年。好了,赶快准备好,移往清洲城去吧!还有,你跟城主夫人刈叶之间的事。”

“是、是。”

“恋爱的时候也不能完全听命于对方,有时也要表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

“是的,这个我知道。”

“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是相当有技巧的。从城主夫人看你的眼神,似乎今宵也已经疯狂地燃烧着。然而,你一定要注意那个报告者,知道吗?再忍一下吧,到时候她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在那天到来之前,你自己的一切都要小心啊!”

他是清洲的智者,同时也是相当出色的煽动家。他把坂井孙八郎煽动成为爱情与野心的俘虏。见到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于是站了起来,离开席位。

“还不知自己将要灭亡的清洲城的主公,此刻一定还没有入睡,正等待我回去呢。这世间的事真是非常有趣,好吧!现在就等着讨伐信长了。”

“是、是,我一定记得这件事。”

孙八郎小心翼翼地将大膳送出了大玄关,主仆十二人骑着马离开了。他看到马提灯出了城门之后,才又返回房里去。

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信光这么决定了。必须为他整理一下身边的一些东西,他想。

爱恋

信光似乎已经睡着了。

而那些小侍卫们也已收拾好客厅,各自回寝室休息去了。城里一片寂静。

时间已近十二点了。

孙八郎开始收拾信光的衣服、肩衣、裤子、药盒以及文书夹,一一加以检查。他心想,先把这些东西收拾好之后,再去睡觉。孙八郎一面做事,内心一面颤抖着。

他想到,从前他一直认为是清洲的大忠臣、一族长老的坂井大膳,竟有如此令人意外的阴谋。

(先讨伐信长殿下,然后是末森城的勘十郎、清洲的彦五郎,还有犬山城的信清殿下,就连我的主公信光也……)

原来是素有“第一海盗”之称的大名今川义元做他的后盾,那么,这绝对不是梦了。

“这位大膳先生究竟要将哪一个城给我孙八郎呢?”

想到自己是城主而夫人是刈叶,全身似乎燃烧起来。

这时,忽然传来“咚咚”的声响。

“咦,是老鼠吗?这声音也未免太大了。”

他立即转过头去看,没有看到任何异状,却听到强忍住的“呵呵……”笑声。

“啊,城主夫人……”

孙八郎突然叫了出来。这个地方离城主夫人刈叶的寝室较远,离信光的寝室较近啊。

如果她来这里被信光看到了,那该怎么办呢?

“咦?”

孙八郎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不可以喔!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他向外探了探,小声地说着。然而外面一片死寂,只有深夜的黑暗。

“奇怪,我确实听到了笑声啊!”

当他再度关上门,走进房里的时候,又听到“呵呵呵”的声音,而且比刚才更大声。

“啊……”

孙八郎发觉这笑声似乎是从里面走廊出入口处的一个大衣箱里所发出来的,他立即走到那里,将箱盖掀开来,这时笑声就更大了。

“哈哈哈……孙八郎你这个笨蛋。”

在灯光下,他看见一个穿着纯白睡衣、外披一件红色大衣的女人。

“我早就躲在这里,你一直没有发觉到,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声点儿好不好,你太大声了。”

“你放心吧!从书房到殿下的寝室之间起码还有四五个房间的距离。白天侍女们在此收拾东西的声音,他都听不见,我已经试过了。”

“那么,你到这里来是……”

“好了啦!我等不及了,我等你来抱我,抱我这个罪孽深重的身体。”

接着,她把那已燃烧起来的身体,向孙八郎靠了过去。

“孙八郎,我实在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这点我自己已有觉悟。”

“夫人,你的声音太大了。”

“太大?如果传入殿下的耳朵里,到时候我们两人在被斩之前……你把你的生命放在战争和野心上当作赌注,而我是女人,我要将我的生命赌注在爱情之上,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虽是这样,但也没有必要故意去走那危桥呀!”

“不是,不是。”刈叶突然紧紧抱住孙八郎,“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这是女人最大的希望。今天我到古渡岩室夫人那边去拜访她,和她深入地谈了很多。岩室夫人说她要把她的生命献给信长殿下呢!”

“什么?给信长殿下……”

“是啊!”

刈叶像在说梦话一般。

“她根本就不听清洲殿下的事情,根本不愿意听,她觉得最感遗憾的,就是不知是什么因果,居然生了信长殿下的弟弟,如今她也顾不得世间对她的评论,只要信长殿下愿意,她必会奉献出自己。为此就算遭到信长殿下夫人浓姬的埋怨,也不在乎。她说着说着还哭了出来。岩室夫人实在是很可怜,她很痛苦,她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信长殿下的爱情呢!和她比起来,我们两个虽然必须躲避人们的眼睛,但还是可以如此抱在一起。孙八郎,就让我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吧!就算下地狱,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同甘共苦啊……”

这个女人和浓姬及岩室夫人是属于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不!当她们抛弃理智、尝到禁果的滋味之后,一般女人大多会有这种反应。总之,刈叶在此时已将她的生命赌注在每一次的相聚上。

二十六岁的孙八郎,被这女人强烈的热情冲击着,忘却了所有的事情。

淫妇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信光的脸借着手上的烛光映了出来。孙八郎的眼前一片黑暗。

“啊!”他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似的,就突然将两手按在榻榻米上。信光没有看到,刈叶也没有看到。

背着主君所做的不义之事,终于到了要被制裁的时候了。

(我要做一城城主的梦想也破灭了。)

虽然如此,但他心中却并不感到可惜,也没有任何遗憾的感觉。

孙八郎就是为了探测信光和信长是否结合在一起,探测他们的动静,才被派来这里的。孙八郎虽然有时候觉得信光的脾气暴躁,但是他知道他是心地很好的人,而且非常有人情味。不知从何时起,他打从心里对他非常尊敬。

和夫人刈叶私通之后,孙八郎心中更觉得和城主之间的关系非常奇特。

或许是因为自己先做出了不义的行为,而开始同情他的不幸和他的病体。有时他甚至会想:我愿意为城主而死。

他这么想着,今天总算有了结果。

当然也可以先杀了信光,对外说是讨伐了信光。

然而,孙八郎的心里却没有这种想法。

由此可以看出,他实在是一个善良的人。现在,他的脖子上像是架了一把冰冷的刀,他动也不敢动地像只蜘蛛般伏在榻榻米上。

“已经快天亮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信光再次问他们。

“殿下!”孙八郎的背后突然传来刈叶的声音,她哭泣着,“孙八郎不好,他骂了我……”

孙八郎听到这话,怀疑自己的耳朵。刈叶的声音非常甜美,使他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他的内心非常害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刈叶突然将身子投入拿着蜡烛的丈夫的胸前,说道:

“刈叶已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在殿下身边侍候了,而殿下你也知道这个城再过一两天就要让出,这个城是刈叶和殿下有婚约的城,所以我想偷偷地到殿下那里,因为在此我们拥有许多回忆。”

“那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孙八郎不让我到你的寝室去。”

“孙八,是这样的吗?”

“呃……”

孙八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再一次用额头磕着榻榻米。他全身汗水淋漓,连发鬓上的毛都微微颤抖着。

“殿下……”

刈叶的声音更是甘甜,并且加上无限的妩媚。

“孙八郎还骂我呢。他说殿下的身体不好,而且已经休息了,叫我自己回房去。就好像他是主人或是你父母亲似的跟我说话。我告诉他说殿下的身体已经好了,叫他让我过去。但无论我怎么吵,他就是不让我过去。”

听到这番说辞的孙八郎,简直哑口无言。

当她靠在孙八郎的怀里时,常说“女子是罪恶……”,难道这句话是她的口头禅?这难道是不谙世故的女人所说的话吗?

“原来如此。”信光被刈叶的媚态所骗,他用手环抱着她的肩,往孙八郎看了过去。

“孙八!”

“是。”

“你虽然担心我的健康,却也不能干涉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啊!下次要注意了!”

“是。我很抱歉!”

“好了,孙八郎,你看殿下不是很期盼我过去吗?殿下!我们回寝室去吧!”

刈叶又很得意地加了一句话,两手用力握住。

“孙八,你要多注意,现在已是深夜了,在这种场合争吵,如果被别人看见,会让别人怀疑刈叶的行为有失她的身份,懂吗?虽然你对我很忠义,但有时仍要考虑情况。今晚我就不再骂你了。好吧!今后我们要移往清洲城,就是别人的城了,你一定要记住小心自己的言行!”

说完之后,他就抱着刈叶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等到他们的足音渐渐消失之后,孙八郎还是伏地不动。

刚才刈叶说的全是谎言,但如果没有这些谎言,那么他孙八郎现在已是身首异处了。

照这么说,是因为这谎言而救了孙八郎,但是他却没有一丝兴奋的心情,反而留下无言的寂寞。

(那是因为他更认识了女人,那个女人一直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欺骗殿下吗?)

若非如此,殿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相信刈叶的谎言呢?

信光啊信光!信光相信刈叶只是属于自己一人。由于这种想法,因此对刈叶就另眼相看。这就是证据了。

(淫妇!)

孙八郎突然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

被盗的信光已经相信了,然而偷盗者孙八郎却产生了嫉妒之心。

孙八郎慢慢走出了房间,像猫一般轻轻地朝着信光的寝室接近。

因为他实在很想知道刈叶到底和信光谈些什么……

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编造出任何谎言,而且不需反省。而女人把生命赌在爱情之上时,情况也是一样的。今晚的孙八郎却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一点。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房里的动静。

利用中城

信长在他敞开的书院里,静静地听着森三左卫门的报告。

“守山城的坂井孙八郎充当使者到清洲去了。”

“嗯,应该是这样。”

“接着是清洲派坂井大膳到守山城去,由此可看出事情已做了决定。”

“嗯。”

“隔天信光就会把城交出来,带着所有的妇孺到清洲的南曲轮去。表面上看来,他就如您所说的那样,并无反抗之意。而在迁移的同时,勘十郎和柴田、林佐渡等人都会集合在信光城主那里,他们必定是要进行密谈的,这点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信长没有回答,只问说:“三左,有没有听到有关我叔父的妻子刈叶的事?”

“啊,那件事倒是听到了一点儿。”

“从谁那里听到的?说来听听看。”

“是。我为了接收城池而赴守山城时,信光城主的家老角田石见先生留下来做交涉的工作,他告诉我一件很奇怪的事。”

“石见,他说什么?”

“他说他主公的器量无人能比,但有时却令人恨得咬牙。也可能就是这样,城才会被信长殿下夺走。”

“哈哈哈,这话说得很妙啊!”

“是啊!但是我回答他说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是不是可以说清楚一些?他就说城主夫人被人偷了,城主自己却还不知道。不,不是说单纯地不知道,就连那个臭家伙都常接近殿下的寝室了,而他也看见了,却称赞那家伙是担心他的安危。称赞奸夫的这种丈夫,全日本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而这样的主公,在交出城时,却不快乐地皱起眉头。”

信长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原来他称赞了那个奸夫!”

“殿下!殿下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我不知道。这么说来,清洲已在我的手中了。看着吧!明年初,我们就可以从古渡搬到清洲城去了,搬过去的主要目的是要支配尾张一国。你可以去把这话传开,不要害怕,就说是我这么说的。最好是边走边说。”

“这不太好吧!这么做只会使对方更加深叛变的意图呀!”

“三左。”

“是。”

“就算不这么说,那个彦五郎像是会放弃叛变的男人吗?”

“这倒是真的。”

“是的,你放心吧!城已在我们的手里,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你就这么说吧!”信长说着,突然站了起来,伸伸腰说,“现在我要到中城去拜访岩室夫人和又十郎。”

森三左卫门露出惊讶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

他每天训练精兵,非常忠心于信长。然而信长现在要去拜访岩室夫人这件事,他却认为不是一件好事。

信长在父亲信秀还活着的时候,就写过情书给岩室夫人。岩室夫人是父亲的爱妾,并且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信长的弟弟。而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去拜访岩室夫人,也未免太超乎常理了。

然而他要去拜访中城的事,他的夫人浓姬却未加以阻止。只说道:“请尽兴地去吧!”

而且笑着送他出门。殿下与夫人两个都是怪人,这件事必会引起老一辈人的责难。然而,信长却没有听进三左卫门的意见。

“原来他竟然还称赞了那奸夫,到底是我的叔父啊!哈哈哈……”

信长对着正要起身的前田犬千代说:“你不必跟我来。”

他和以往一样大声嚷着,出了走廊。

初夏的阵雨才刚刚下过,泉水边就有朵初放的花蕾,似乎那是原本就有的吧。

(原来叔父这么做……)

他在廊下穿了一双木屐走了出去,特别摘下一朵紫色的花,向中城走去。

他的头发和服装都已整理换新。仍如往常一样,他没有走中城的大门,而从中门进去。他直接进了与岩室夫人的房间相连的庭院里。木屐橐橐作响,他独自笑了起来。

这个暴躁而敏感的叔父,不可能不知道刈叶已经做出了不忠的行为。虽然知道,却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反而称赞奸夫孙八郎。他只听到这里,就认为其他的事已无再听的必要。

信光很可能已经知道孙八郎是清洲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所以他也特别用心。他要让别人都认为他是一个老好人,这样他移入清洲城,别人对他就不会特别加以防卫。

(此后,他对这个城还有些什么策略呢?)

想着想着,他的脸上又涌现出笑意。

就这样,信长放出风声,明年春天就能移居清洲城的话很快传入了彦五郎的耳里。彦五郎因此会更亲近信光。

“啊,信长殿下,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从花园那一端走过来的岩室夫人,看到了信长,就像小女孩似的羞红了双颊。信长招呼着她:

“岩室夫人,你还好吧!”

“是……是。还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花呢?”

她娇媚的眼神看着信长手中的花。

“是啊,这个季节一到,花与爱情都开得很茂盛呢!”

信长毫无表情地将这朵花拿给岩室夫人:“打扰了!”

“请、请、请,殿下你的嘴巴还是很坏呀!”

岩室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椅垫放到门边。

“啊,这朵紫色的花好可怜啊!”

她看着信长的眼神燃烧着,自己坐近了些,双颊更泛红了。

看到她那个样子,信长就想到刈叶告诉孙八郎的话“要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信长殿下”,确是岩室的心声。

“信长殿下……”

“嗯。”

“殿下,你许久以前曾写过情书给我。”

“哦,那是为了我父亲,所以才这么写的。”

“那时候,我非常怕你。”

“现在呢?现在我可能变成更可怕的男人哦。你要小心一点儿才是。”

“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我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而且,我觉得在你内心深处隐藏着别人所感受不到的亲切,那是我以前没有发觉的。然而,我现在却非常清楚。”

“是吗?”

“殿下,殿下最近为什么常常来我这儿呢?是不是……”她这么说着,脸变得更红了,“反正已有前例,接下来要玩哪种文字游戏呢?”

她像是鼓起勇气地说完那些话后,就凝视着信长的侧面。

信长却慢慢地将手指伸进右鼻孔里。

“是啊,你投向清洲城去我会很高兴的。”

“啊!彦五郎,不要,不要,我讨厌他。”

“你讨厌彦五郎,然而却告诉别人说你喜欢我信长啊,这会变成一件很好玩的事!”

岩室夫人听到这句话,惊讶得合不拢嘴。

信长故意把鼻屎放在指尖上揉啊揉的,“为了这爱情,我也只有把情敌彦五郎杀了!”

“殿下!”

“嗯。”

“殿下对我感到很苦恼,对不对?”

“你这么认为吗?”

岩室夫人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视线也转移了:“我还是又十郎的亲生母亲,你还会这么说吗?”

信长并不回答,看着雨停的天空。这次他却是无心地挖着左边的鼻孔。

“为什么,你为什么沉默?你还是很苦恼我,对不对?”

“岩室夫人。”

“是……是。”

“我信长生下来就是个怪胎。”

“这怎么说呢?”

“只要别人做的事,我绝不会跟着做;对我自己所喜欢的女孩,我绝对不告诉她说我喜欢她。当我想哭的时候,也绝不流泪;当我该高兴的时候,却不感到高兴。失意的时候,我绝对不叹气。”

“啊!”

“我的人生绝对不盲从别人,在我心中存有一个誓言,那就是我要在五十岁之前平息这战国纷争,并且找出治理乱世的道路。这就是我的心愿。”

“治理乱世的道路?”

“是的。我要让更多的女人、小孩们,都能快乐地生活,我要为他们的新世界打好基础。”

岩室夫人面对这突然的状况,听到信长说出如此严肃的话来,立即坐正了身子。

“对自己所喜欢的女孩绝不说出来……”

“对,这就是我的心愿。假如我违背了自己的心愿,你可以取笑我信长也不过是一个匹夫而已。”

“啊!”岩室夫人睁大眼睛凝视着信长。

信长突然笑着改变了话题。

“我信长在这古渡城大概就只有今年了,岩室夫人想和我一起搬吗?”

“啊,搬到哪里?你要搬到哪个城呢?”

“清洲,”信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彦五郎这家伙想背叛我,所以我想先讨伐他,然后搬到那边去。可是你讨厌清洲这个地方,如果你不想搬过去,可以随时过来看看我们。”

“那么,那个清洲的彦五郎?”

“哦,届时我将与今川军决一死战。今川义元已经攻打了三河的绪川城。绪川城的水野信元被围困,我去帮助他,然后立即攻打清洲。”

信长若无其事地说着。

“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转向岩室夫人,“在清洲有你小时候的玩伴刈叶,是不是啊?”

“是啊!她和守山城的殿下一起搬到清洲去,我是这么听说的。”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暗地让她知道,我去帮助绪川之后,会立即攻打清洲。到时候叫她要特别小心。”

“是……是。”

“哦,我们把话题扯远了,今天也晚了。”

至于他今天为何到此,却成了一个大谜题。他说完之后站了起来。

“再见,我还会再来的。晚上睡觉时不要让又十郎着凉了。”

岩室夫人一直站在门边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较量策略

从此,信长经常去拜访岩室夫人。

这不是爱慕的拜访,岩室夫人也渐渐明白这点而感到悲哀,这和世间的传言相反呀!

“这么看来,信长殿下似乎已开始向岩室夫人下手了。”

“真奇怪,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女子。这个人真是伤脑筋啊!”

“啊!你不知道,这件事已令清洲的殿下很生气,我看他们之间就快有冲突了。”

“这么说,很快就会有为爱情而战的事了?”

“再怎么说,这世间就是色与欲,清洲的殿下就曾经为了这种事而杀了他以前的主人斯波武卫啊,对不对?”

当世人议论信长与岩室夫人的流言最盛的那年初秋,古渡城送出了大约两千名信长的士兵,以上次那阵容浩大的枪队为先锋,向热田行进。

他们是为了救三河和尾张国境附近的绪川城的水野下野守信元而出阵。首领是信长,他的坐骑依然是那匹连钱苇毛爱马,他威风地骑在马上。

部队在热田一分为二,一队走陆路,一队走海路,至三河会合。他们打算在绪川城前击退势如破竹的今川军。

“在此之前,安祥城的信广曾被当作俘虏,用冈崎城的松平竹千代做人质来交换而救了自己的生命。你们看这一战他们会胜吗?”

“这一战当然会胜,再怎么说,织田的军队经过了集训。而且水野下野的军队,听说也非常强……”

人们目送着队伍整齐的织田军队走向热田的同时,原应领军出阵的信长,却在古渡城里正和浓姬说着话呢!

“三河之战,有孙十郎就绰绰有余了。”

“哦,今川军应该听到我们援军已出发的事,马上就可以为他们解危了,放心好了,他们现在应该可以准备收起刀枪了。”

“那么,你叫孙十郎代替你,而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嗯,阿浓,你看着吧!我叔父就是因为太不小心,所以他的夫人和他的家臣私通了,他都浑然不知。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守着阿浓。”

“唉,你又在开玩笑了。”

浓姬笑着,看了信长一眼。

“你留在这里,莫非是怕美浓的父亲来攻打,而在此警戒的吗?”

“哈哈哈……反正你就静观其变吧!你就当我已到了绪川。如此一来,暂时没有人知道我的去向,我可以在此睡个觉,慢慢等待他们的消息。”

这么说着,他就躺了下来。

“枕头——”信长大叫。

部队领军名义上是信长,实际上却由他在守山城的弟弟孙十郎信次代替。

此时,清洲城第一智者坂井大膳的家里坐着从南曲轮来的孙八郎。大膳像以往一样,非常镇静、充满自信地发问着。

“如此说来,信长已出阵了?”

“是,没错。大约有两千人的队伍。其中坐船者约八百人,这是热田来的水手说的。他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出船了,而且我亲眼目送他们离去的。”

“如此说来,信长是走陆上还是行船呢?”

“他让别人误以为他是走陆上,然而实际上他是行船的。”

“原来如此,行船比较快。”

大膳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从刈叶那里听到了什么吗?”

“是的。就像家老命令我的,我让她继续去拜访岩室夫人。岩室夫人终于向她泄露了一些消息。”

“原来如此。岩室夫人到底说些什么呢?”

“信长曾经说从绪川回来之后,就会立即去攻打清洲。如此一来,清洲会有危险,因此叫她回热田的娘家避避战火。她是这么说的。”

“什么,从绪川回来就马上……”

大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而末森城的同谋者也表示,趁信长不在的时候,他们要偷袭古渡城。这本不值得惊讶。

但是,如果绪川之行,信长中途改变路线,意外地冲回来,那可就遭了。这是必须提高警觉的。如今先锋既已出发,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嗯,”大膳停了一会儿,微笑着睁开眼睛,“这么说,这件事已告诉信光殿下了?”

“不。夫人只是告诉他说她要回娘家避难。”

“那么,信长从绪川回来,立即就会攻打清洲城的事已告诉他了吗?”

“是的,已经告诉他了。”

“信光怎么说?”

“他说如此看来事态已很急迫,不可再犹豫了,于是立即召集众臣,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似的。”

“嗯,原来如此。孙八!”

“是。”

“时候终于到了。这与当初要离开守山城的时候完全不同。信光殿下从那时起变得颇有决断力的样子,而现在对方又要先攻过来,那么,他一定会起来,对,他一定会起来。如此一来,可能在这三四天之内,事情就会有所决定。哇,这可是件大事啊。那么,你现在赶快回去,不要声张,只要暗中观察信光殿下就好。”

“是的,我明白了。”

孙八郎点了点头,低下头去时,突然跑进一个侍者,说道:

“有事必须报告家老。从南曲轮来的信光殿下的家老角田石见,他说他是殿下的使者,飞马前来,有急事要见家老。”

“什么,角田石见?他飞马前来,真有如此紧急的事?好吧!你立刻请他来这里。”

年轻的侍卫向大膳与孙八郎点了点头,出去了。

“本来是想由我们强迫他做决定,现在他却先过来了。这么说,时机是真的成熟了。好吧!你就先离开这里吧!”

“我明白了!”

孙八郎急忙离去了。走廊的那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角田石见进来时说道:

“大膳先生,殿下叫我来实在是有急事。”

角田石见是武士出身,坐下之前,话已出口。

“信长殿下现在已乘船走了。据说他似乎决定从绪川回来,就立刻攻打我们清洲。因此现在已不能再犹豫了。”

“哈哈,如果这是事实,犹豫必会坏了大事。”

“殿下召集重臣们,说要与重臣们商量大事。但此时最重要的是他要听听清洲的殿下是否已有所打算,如果中途又想退出,就不太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要我们殿下也打算……”

“是的——我是武士出身的,就单刀直入地跟你说吧。今天五点在南曲轮准备了宴席,希望清洲的殿下及家老们都能赏光。我们已派出使者通知他们,我的话就到此结束。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大膳先生?”

“啊,你也真是个性急的人。说话有如打雷一般急速,虽然说得很清楚,但我却无法明白你的意思。”

“这事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必须做一决断。麻烦你的殿下及家老们过来参加我们的宴席,然后和我们的殿下,大家一同决定明天连同清洲的军兵,一起攻打古渡城,在此要做一个决定,这就是我们殿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你的殿下与我们是同道的。你就这样回去告诉信光殿下吧……”

“不,光说没有用,我们都希望能够看到你们殿下的决心,所以希望你们来参加宴席。”

坂井大膳听到这里,觉得非常好笑,最后终于忍俊不禁。

“好,我相当了解。我会将你的意思告诉我们殿下,并且会照你的话去参加宴席。”

“你能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我还有一些事必须回去准备,就此告辞。”

角田石见到此为止就像是个武士出身的,当对方回答他的同时,他已飞奔出了这个房间。然而却又再回来了。

原来他忘了拿扇子就走了。他笑着拾起他的扇子,再次向大膳说了声“对不起”,就走出了玄关。

然而,角田石见真的是这么一个直肠子的武士吗?

石见走了之后,坂井大膳又笑了起来。然而,松开绑在玄关石柱上的马绳,慢慢骑上了马的石见,脸上也露出微笑。他在马身上抽了一鞭,奔驰而去。

五条川非常清澈,四处现出一片秋意。萱草、萩草也都盛开着花朵。

石见从南曲轮的正门进去,下马而立。

“快点,大家快武装起来,彦五郎和他的家老们都会来,我们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要将他们全部讨伐。今后这城就变成我们的了。快武装起来吧!”

站在玄关处的织田孙三郎信光听了石见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作任何回答。就在此时,南曲轮禁止所有的人出入,连一只小狗也无法出去。

诱惑的梦想

清洲的城主织田彦五郎信友,和家老坂井大膳、坂井大炊助、同甚介、河尻左马、古泽七兵卫、杂贺修理等重臣们一起从城的总门向南曲轮走去。那时已是当天下午三点。

虽是初秋,但仍阳光普照。到处生长的萩草,以及水引和露草叶,都还残留着夏天的气息。彦五郎让马走在杂草道上,时不时地回头向大膳看去,并且笑着说:

“这下信长可好了,他连城都没有了。”

大膳意味深长地向彦五郎看了过去,以代替回答。

这时候的彦五郎像是已得到古渡城一般,或许他想着和一心执念的岩室夫人在一起,正拥抱佳人入怀吧!

“想来信长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他的族人都已渐渐疏远他,现在面临到今川这样的大敌,没想到后面又发生了紧急的事。”

“您说得没错。”

“如果可以,今天就可以和信光做一决定,最好明天早上就能取得古渡城。现在就应派使者到今川、斋藤两家去通报吗?”

“说得没错。”

“今川一定会很高兴,斋藤道三现在也没有办法,自己的女儿竟成为人质。你说对不对,大膳?”

“就是啊!”

“我会移入古渡城,你还是留在清洲,也将浓姬移往清洲,希望你能严加看管她。”

“是的,您说得相当有道理。”

“还有那个岩室夫人,一定要通知大家要小心应付她,知道吗?”

“你说小心应付,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女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到时候她或许会自杀也不一定啊!”

这么说着说着,已走到了南曲轮门前。此地和往常一样,除了阳光闪耀之外,一片宁静。

彦五郎突然想到讨伐武卫先生斯波义统的事情。

那正是初夏的时候,那天的阳光和今天的很像。什么事都不知道、正在睡午觉的义统,被他一刀刺了下去,之后狼狈得像孩子般跑到天井里去。就这样很简单地被他用刀斩了,就这么死了。

小侍卫从沙砾之上一直跑到玄关,大声叫喊着彦五郎来到的消息。

出来迎接的是两位武侍,他们身着礼服,在玄关处,双手伏地,恭迎彦五郎等人。一行人自马上下来,把马绳交给小侍卫。

就在这一瞬间,正面的门窗突然打开,在他们身后的大门也同时关了起来。

“啊!”

这时,彦五郎的脸色大变。在门开的一侧看到穿着铠甲的武士。

“这身打扮做什么啊,难道你不是家老矢岛四郎左吗?”

“正是。”对方慢慢回答他,也把枪慢慢对准他,“清洲城的殿下,以及各位重臣,欢迎你们光临此地。这就是织田孙三郎信光迎接你们的方式。”

“什么,迎接我们?”这时候的大膳非常惊讶,“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所做的护卫吗?”

“哈哈哈!”

矢岛四郎左卫门旁边的武士,突然大笑起来。这不是刚刚那位拜访大膳的使者角田石见吗?

“古渡信长殿下的命令在此,要结束一族的反叛者。清洲殿下,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不要让人笑话了。”

“完了!”

清洲的唯一智者坂井大膳已发觉事态严重,然而彦五郎仍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信长的命令……我彦五郎在这个城里,你说信长的命令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不能原谅的事!”他的手放在刀柄上,向对方瞪了一眼。

“啊,久违了!”

这时候信光在武士的后面出现了。他穿着铠甲,无懈可击,他是一个相当威严的武士。

手不染血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孙三郎?不是说要一鼓作气将古渡城攻下吗?然而,你这身武装……”

彦五郎急促地问着,他急迫地想知道原因。

“希望你自行了断!”

信光的声音严厉而低沉。

“信长殿下命令围伐你们,清洲殿下,你就结束你的一族吧!事已至此,希望你能有武士精神,自行了断。”

“什么?!你算计我!”

“算计或是被算计,原因都出在你自己身上,没什么好抱怨的。”

“闭、闭嘴,你给我闭嘴。好,既然如此,大家就破门而出,我们冲回自己的堡垒去吧!为此我们也不惜一战。来!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彦五郎的怒吼终于点燃战火了。

“跟这个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杀呀!”角田石见叫着。

“抱歉!”矢岛四郎左卫门突然拿着枪向彦五郎刺了过去。

“什么,你真的恩将仇报,你这个叛逆!”坂井大炊助横砍过来,他护卫着彦五郎。

“叛逆的人是你们,清洲殿下才是真正背叛古渡城的人。坂井就交给我角田吧。矢岛先生,你赶快去追清洲殿下。”

随着夕阳西下,杀伐愈烈。

织田孙三郎信光就是为了今天才被逐出守山城,进入清洲城的。

他轻易地就将彦五郎主从全部引诱到南曲轮。赤河三郎右卫门又带领了另一支部队从外面攻打本城。

从这支部队的叫喊声听起来,就知道清洲这方面已经失守了。

再怎么说,一方全副武装,另外一方却是来参加宴会,所有人都穿着礼服呢!

最先倒的是古泽七兵卫,接着是河尻左马。他们都倒在了小濑三右卫门的枪下。

杂贺修理被佐佐孙助追赶着,然而他却想一步步地接近门边。有“清洲一猛士”之称的坂井大炊助,还是护卫在彦五郎身后。他和角田石见争战时,身上多处受创。

外面的喊叫声一阵阵地压了过来。

看来,另一支部队偷袭本城已成功了,而且已占领该处。

就在这时,杂贺修理已到了门边,他杀了守在门边的两个士兵,很快地从里面打开了门。

“快,赶快出来……”

他拿着刀,守在门缝,清洲的智者坂井大膳立即从隙缝中钻出门外。接下来是彦五郎信友。正在这时,佐佐孙助突然向杂贺修理的左肩重重地砍了下去。

大膳和彦五郎就这样逃走了,门也开了。当初为了开门的修理却倒在血泊之中。

“大膳先生,你真是卑鄙啊!”

“清洲殿下,你等等我。”

在南曲轮里,已看不见清洲人的影子了,大家都追赶在他们两人之后,冲出门外。

“啊,他们逃向那边去了!”

“大膳先生好像往草堆里去了!”

“不要让他逃掉了,要追赶大膳,还不如追赶殿下!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清洲的殿下。”

这时太阳已快下山,紧密的夏草,显出浓浓的暮色。

“不能等到晚上,就算将整个地翻起来,也要找到清洲殿下,让他切腹自杀!”

信光牵着马立在门外。他也向着往河边那里追赶的人喊了过去。

他想信长一定藏在某个地方,而且也一定在看着这里的战况。

事实如此,信长站在五条川的东堤上,正从上面眺望这里的一切。

信长主从就像是从郊外猎鹰回来一般,看起来非常轻松。他的侍卫除了前田犬千代之外,只有四五个人而已。

他们虽然看不到双方彼此拼斗的样子,然而已看出了城里城外的杀气,心下顿时雪亮。

“犬千代,清洲已到手了。”

“胜负也快知道了。”

“笨蛋,一开始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哪还有什么胜败!”

“还是主公高明。”

“好,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向森三左招呼一声吧!”

犬千代听了这话,就从小侍卫的手里拿了三间柄的枪,枪尖之上绑着一条白布。他慢慢地向空中摇晃了两三次,然后再把枪交回小侍卫的手里。

由此看来,森三左卫门不知埋伏在哪里,然而已得到了信长的暗示。此时,他们悠然自得地向古渡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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