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观众对澳门的印象往往是“东方的拉斯韦加斯”,赌城成为了它对外的标签。《澳门风云》、《妈阁是座城》等经典澳门叙事影视作品也多是将镜头对焦在了博彩业。
但除去赌城形象,描写澳门当地人风土人情的文艺作品传播度并不高。一方面是因为澳门当地人性格低调内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澳门本土并没有诞生个人风格强烈、传播度广的名作家。
近日,梁振华任总编剧的电视剧《澳门人家》正在CCTV1热播,与其他聚焦博彩业的澳门影视作品不同,更多把镜头对准了澳门人的日常生活,通过三湾斜街一家老字号梁记饼家二十年的沉浮过往,反映了澳门回归前后二十年的风土人情。
灵感来源是《岁月神偷》
新京报:《澳门人家》的创作灵感来源是什么?
梁振华:《澳门人家》的创作灵感来源其实和一部名叫《岁月神偷》的经典港片有关,这部电影也是任达华主演的。大概是七八年前,我看了《岁月神偷》这部电影。作品主要围绕香港深水埗一个普通四口之家的社会底层生活铺展开来,一家之主是修鞋匠罗爸爸。导演巧用细腻动人的拍摄手法,通过描述罗氏一家挣扎对抗香港飓风暴雨30年为主视角的家长里短、细水长流的岁月故事,真实再现了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社会动荡发展史。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找到我,想拍一个作品,纪念澳门回归20周年。当时,我忽然想到了这部电影,瞬间有了似曾相识的创作冲动和共鸣感。
新京报:类似《岁月神偷》的故事框架拿到澳门的背景下会不会水土不服?
梁振华:《岁月神偷》的创作方法是由最日常的红尘琐事来反映时代变局,也就是把民俗、历史、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浓缩在了特别小的民生空间中。这种创作方法可以用在任何地方,更何况香港和澳门一样,地域相近,又都出现过身份归属的问题,相似性大于差异性。
《澳门人家》书剧联动发布会
澳门本土的文艺作品内地传播度不高
新京报:在创作之前,有没有去参考一些有关澳门的文艺作品?
梁振华:描写澳门生活的叙事作品很少传播到内地,这些年普遍印象深刻的是《澳门风云》系列和《妈阁是座城》,但这几部作品讲的都是澳门的博彩业。观众们在关注澳门的博彩业的时候可能会忽略掉澳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筹备时期,我们前后去了三次澳门,看了很多澳门本土作家写的散文,去深度了解澳门的民俗、饮食等方面的文化。我们原来不了解澳门,是在阅读这些文艺作品中熟悉起来的。随着时间推移,采风越来越具象化,我们对各行各业的人都进行了访谈,尽可能把他们的生活都写进了剧本。
新京报:为什么澳门本土的文艺作品在内地的传播度不高呢?
梁振华:澳门面积小,当地人的性格也很低调内敛,文学上也没有一种急于想证明自己的诉求。加上澳门没有诞生一些非常有知名度的作家,导致它在文学上的存在感就不是很强。我也希望《澳门人家》能够成为澳门叙事的一部分。
新京报:为什么没有选择聚焦在博彩业上?
梁振华: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因为是在主流平台播出,要考虑受众的喜好,但澳门几乎所有行业都是和博彩业有联系的,这点在电视剧中还是有体现的,梁家栋就曾经在赌场发牌,剧里所有人的工作都是或多或少和博彩业有联系的。
澳门文化是岭南文化受到葡萄牙殖民文化影响的产物
新京报:为什么选择制作杏仁饼的世家作为电视剧的主角?
梁振华:一方面杏仁饼是澳门当地的特色美食,另一方面是杏仁饼这个生意很接地气,可以和普通人的生活结合在一起。梁记饼家的原型就是大三巴牌坊旁边的英记饼家。
新京报:你们在当地采风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有什么澳门文化是难以被内地观众理解的?
梁振华:基本没有。因为澳门跟内地是同根同源的,主要是岭南文化,相通的地方还是大于差异的。主要是受到了葡萄牙殖民影响,所以当地文化西化痕迹还是很明显的,也有很多外来词。
新京报:梁家大屋承担了什么样的文化内涵?
梁振华:对于澳门当地人来说,大屋是澳门的特色建筑之一。项目筹备期间,我们参观了澳门的很多大屋,比如晚清实业家、教育家郑观应的郑家大屋。对于澳门人来说,大屋是一个大家族荣耀历史的辉煌见证。
我们借用梁家大屋这一具象化事物,通过呈现一开始的易主,几经波折后又让梁鼎文一家失而复得的故事主线,表面上讲的是一个屋子的得与失,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浓缩版澳门历史的象征,因为种种不可抗因素,一开始流出去了,最后又回来了,是失而复得的具象化表达。
新京报:《澳门人家》中有没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人物原型?
梁振华:皇冠小馆的老板郑大冠。记得当时在一次采风过程中,我们得知皇冠小馆是澳门当地特别有名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碰到的老板叫郑冠文。在之后的聊天接触中,我发现这个人太有意思了。他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生活过得非常逍遥自在。平日里,每天都要到澳门的码头上去寻找软壳蟹。尽管从事餐饮行业,郑老板却能读懂海上的潮汐,知道什么时候海上能有最好的螃蟹,什么时候能有最好的鱼虾。他喜欢广结天下朋,诚交四海友,告诉过我自己最开心事的就是宴请身边的好友,在他的皇冠小馆里大吃大喝,借机再给他们科普各种餐饮文化。
撰文 | 彭镜陶
编辑 | 宫照华
校对 | 薛京宁
孟 绘苏轼像。頫故宫南熏院旧藏苏辙画像。
□耿仝
兄友弟恭一直是儒家提倡的传统美德,这一点在宋代文学家苏轼、苏辙两兄弟身上得到了彰显。
●“岂是吾兄弟,更是贤友生”
苏辙小苏轼两岁,18岁那年,与苏轼同科高中进士,一生为官。据史料记载,苏辙“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少年时“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苏辙是高调的弟弟:“自信老兄怜弱弟,岂关天下无良朋。”苏轼也曾说苏辙“岂是吾兄弟,更是贤友生”,“嗟余寡兄弟,四海一子由”。兄弟二人丰神俊秀,芝兰同芳。
苏轼、苏辙兄弟一生宦游,40多年里,“不相见者,十尝七八”,多是凭借鸿雁传书,感慨离合。苏轼在杭州任期满后,因苏辙正任职济南,就请调山东密州,以图相邻。《沁园春·孤馆灯青》这首词便作于此时,词前有小序:“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神宗熙宁九年(1076)十二月,任密州(治所在今山东诸城)知州已满两年的苏轼接到了改知徐州的任命,离开密州,赶赴徐州。第二年正月底,苏轼经潍州、青州第一次到了济南。当时苏轼的好友李常正在齐州知州任上,并赋诗相迎。一同迎接的,还有苏辙的三个儿子苏迟、苏适、苏远。苏轼未能在济南见到分别7年之久的弟弟苏辙,因为苏辙已于此前十月返京铨叙。但有三个侄子及好友相陪,苏轼仍是十分高兴。
●为济南名士题写“读书堂”
二月初一这天,苏轼行经位于王舍人庄的张掞故宅,手书“读书堂”三字。不久后,当地人即据苏轼手书刻石为碑。该碑高四尺五寸,宽一尺九寸,字径一尺二寸,至元太宗七年(1235)元好问游济南时尚存。后来,该碑不知何故被埋入地下。
张掞,齐州历城人,进士出身,是北宋时期历事三朝的重臣,与兄张揆齐石。张掞于熙宁七年(1074)去世,享年80岁。那一年,苏辙初任齐州掌书记,参加过他的葬礼并写有挽诗。尽管正史上没有详细介绍苏家与张家的交情,但苏氏兄弟的题字和挽诗足以说明,他们对张老先生的景仰和敬重。范纯仁、王临先后知齐州事时,均有诗镌碑立于堂前。读书堂在当时成为人们瞻仰的处所,足见张氏兄弟名重当时。
明万历初年,王舍人村民在修房挖宅基的时候挖出了“读书堂”碑,被运到明府城里的历城县学,后又被移进县学文庙大成殿内。苏轼手书“读书堂”碑在县学文庙安稳地呆了400多年。上世纪60年代,历城县学文庙已经成为县学街小学,在扩建操场时,县学文庙大成殿被拆掉以腾空间,“读书堂”碑不知所踪。
在李常的挽留下,苏轼在济南盘桓了一个多月。此次济南之行给苏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在作于哲宗元祐二年(1087)的《将至筠,先寄迟、适、远三犹子》一诗中,曾深情地忆及此次济南之游:“忆过济南春未动,三子出迎残雪里。我时移守古河东,酒肉淋漓浑舍喜。”直到熙宁十年(1077)二月底,苏轼、苏辙兄弟二人才得以在澶濮之间(今河南濮阳)重逢。
●“闻济南多甘泉”而来
苏轼是来济南看兄弟的,苏辙则是来济南看山水的。
来济南是苏辙由来已久的愿望,他曾说道:“始余在京师,游宦贫困,思归而不能。闻济南多甘泉,流水被道,蒲鱼之利,与东南比,东方之人多称之。会其郡从事阙,求而得之。”于是,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夏,时年35岁的苏辙由陈州(治所在今河南淮阳)学官改任兴德军(治所在今济南)掌书记。苏辙因慕济南甘泉流水而来,可是当他初到济南时,却正赶上齐州“大旱几岁,赤地千里,渠存而水亡”。加之齐州灾民遍野、强盗四起,社会秩序很不安定。苏辙一到任就忙得不可开交。
苏辙在齐州任掌书记期间,齐州的前后三任知州皆姓李。苏辙在济南的三年与三任李姓知州相处得十分愉快。
第一位是李师中,字诚之,宋应天府楚丘(今山东曹县)人,熙宁六年(1073)九月由登州改知齐州。李师中也十分喜爱历下的“山川泉石之胜”,甚至有“复老于此”的想法。李师中在齐州知州任上待了不到半年,就于熙宁七年(1074)二月移知河间(今属河北)。担任齐州知州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颇有惠政。这一年,苏辙的幼子苏远在历下出生。因适逢寅虎年,苏辙为其取乳名为“虎儿”。正在赴密州知州任途中的苏轼听说此事后,立即作《虎儿》诗一首为贺。苏辙接到苏轼的诗之后也作了《和子瞻喜虎儿生》一诗相和。
李师中之后,天章阁待制、右谏议大夫李肃之继任齐州知州。李肃之担任齐州知州的时间较长,亦颇有政绩。城东的闵子祠,府城西门外的泺源石桥,都是在李肃之任上修建完毕的。熙宁九年(1076)二月,李肃之因病辞官。
不久,苏辙昔日在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同事李常继任齐州知州。他乡遇故友,苏辙自然感到十分欢喜。公务之余,苏辙经常和李常结伴出游,相从甚欢。
●苏辙的大明湖情缘
苏辙在齐州任掌书记期间,留下的诗文数以百计,其中题咏济南风物的诗歌作品多达数十首。苏辙曾于初春徜徉在大明湖畔,兴致勃勃地看农人踏藕:“春湖柳色黄,宿藕冻犹僵。翻沼龙蛇动,撑船牙角长。清泉浴泥滓,粲齿碎冰霜。莫使新梢尽,炎风翠盖凉。”
也曾在炎热的夏季泛舟于湖水之上,饶有兴趣地观看渔人捕鱼:“西湖不放长竿入,群鱼空作淘河食。渔人攘臂下前汀,荡漾清波浮两腋。藕梢菱蔓不容网,箔作长围徒手得。逡巡小舟十斛重,踊跃长鱼一夫力。柳条穿颊洗黄金,会缕堆盘雪花积。烧薤香橙巧相与,白饭青蔬甘莫逆。食罢相携堤上步,将散重煎叶家白。人生此事最便身,金印垂腰定何益。”
还曾在秋季煮食采自湖中的芡实:“芡叶初生绉如谷,南风吹开轮脱毂。紫苞青刺攒猬毛,水面放花波底熟。森然赤手初莫近,谁料明珠藏满腹。剖开膏液尚模糊,大盎磨声风雨速。清泉活火曾未久,满堂坐客分升掬。纷然咀噍惟恐迟,势若群雏方脱粟。东都每忆会灵沼,南国陂塘种尤足。东游尘土未应嫌,此物秋来日尝食。”
苏辙和曾巩一样,将自己对历下山水的喜爱之情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诗句中。以至于清代大诗人王士禛在读了苏辙诗作之后,禁不住感叹道:“其于吾州亦不薄矣。”
北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十月,苏辙结束了自己在济南三年多的宦居生活,离开济南赴京,等候吏部铨叙。两年后,“乌台诗案”苏轼罹祸下狱,苏辙倾其所有,上下打点。苏轼得救后,苏辙与兄同遭惩治,被贬官外放。公元1097年,苏轼被贬谪到海南儋州,苏辙被贬谪到广东雷州。五月十一日,两人相约于广西滕州见面。这一年,苏轼60岁,苏辙58岁。六月十一日,兄弟二人分手作别,直至苏轼五年后病殁常州,再无缘相见。
雪节气已过,多地已经降下初雪。除了堆雪人,还有这些玩法要不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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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历来是古人四时赏心乐事所在。无论是对窗观雪,还是踏雪寻梅,亦或是煮雪烹茶,都给寻常生活平添了无尽风雅趣味。
吟诗弄赋
雪落之时,远山素白,近水素净,文人雅士面对此情此景,自然少不了吟诗弄赋。东晋名士羊孚曾作四言诗《雪赞》,“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洁成辉”,大臣桓胤赞不绝口,手书于扇上。重臣谢安曾于“寒雪日内集”,召集家族儿女“讲论文艺”。言谈之间,“俄而雪骤”,谢安手指漫天飞雪,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谢朗脱口而出,“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侄女、才女谢道韫则言,“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道韫后来嫁与王羲之二子王凝之为妻,她小叔即王羲之五子王徽之亦有“雪夜访戴”之行。王徽之当时居住在山阴(今浙江绍兴一带),“夜大雪”,听见簌簌雪花飘落声,梦中苏醒,让家仆打开屋门,“四望皎然”,见白雪映月,皎洁无边,遂酌酒一杯,吟起西晋左思《招隐诗》。诗云,“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白雪停阴冈,丹葩曜阳林”。王徽之沉吟良久,杯酒过半,忽觉此夜此雪此酒此诗,需有人共赏对饮同吟方为畅快,就想起好友戴逵即戴安道。
戴逵居住在剡县(今浙江绍兴嵊州一带),距离山阴将近200里。如今开车一小时左右的距离,在古代却是山高水长,更何况是雪夜赶路。可王徽之不顾道阻且长,当夜便“乘小船就之”。夜航一宿,方到戴逵门前。正欲敲门,王徽之却“不前而返”,转头即归。有人问其何故如此,王徽之回道,“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后人评价王徽之“任性放达”,是任诞放浪、不拘形迹的魏晋风度代表,“雪夜访戴”之举,果不虚此名。
饮酒烹茶
王徽之“雪夜访戴”期遇而未遇,白居易却是雪还未落时便呼朋唤友。一日傍晚,天色阴沉,一场暮雪正在酝酿。白居易家里的绿蚁酒刚刚酿到最佳时,小泥炉的炉火烧得正旺,嫣红的火苗映照着泡沫浮动的绿酒。白居易写诗邀好友刘十九前来小饮:“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刘十九接诗,想必应会命驾前往,一起围炉对酒,消度这欲雪的黄昏。
雪夜小酌,定然少不了“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李白。李白曾在秋浦清溪与友人雪夜对酒,“雪花酒上灭,顿觉夜寒无”,一杯下去,暖心暖身。在“昨夜吴中雪”的天气,李白写诗给好友王十二,忆及当年雪夜二人对饮,豪言“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同是雪夜,杜牧的饮酒却多了几份落寞。贬任地方刺史的他“初冬夜饮”,借酒消愁“偶求欢”,天寒岁暮,秉烛独饮,只有“客袖侵霜与烛盘”,更觉吊影自伤。酒侵愁肠愁更愁,只得罢酒辍饮,凭栏而立,见“砌下梨花一堆雪”,不禁慨叹“明年谁此凭栏杆”。流转无定、故园情思、仕途不遇、壮志难酬,都在这杯雪酒中了。
北宋初年的一场雪夜对饮,揭开重建一统的序幕。当时宋朝初立,太祖赵匡胤与弟赵光义雪夜访宰相赵普,君臣三人围炉烤肉饮酒,定下先南后北的统一战略,最终收拾唐末五代分裂的旧山河。
三五好友对雪小酌,自然少不了清茶一杯。据南宋吴自牧《梦梁录》,“诗人才子遇此景则以腊雪煎茶,吟诗咏曲,更唱迭和”。雪液清甘涨井泉,自携茶灶就烹煎,古人喜将枝头新雪扫下煮沸沏茶。唐朝陆龟蒙有诗云“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白居易曾“冷吟霜毛句,闲尝雪水茶”,司空图冬日昏昏欲睡时,“中宵茶鼎沸时惊,正是寒窗竹雪明”。
但据清代震均《茶说·择水》,“雪水味清,然有土气,以洁瓮储之,经年始可饮”,所以真正风雅之人都是取花瓣上的积雪融化后用罐瓮储存,深埋地下以备来年。《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妙玉就用五年前采集的梅花上落雪给宝玉烹茶。松上雪花,有清幽木香;梅上落雪,则是别有暗香。明朝高濂《扫雪烹茶玩画》云,“茶以雪烹,味更清冽……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
煮雪烹茶,喝的不仅是雪的风情,还有健康。据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治天行时气瘟疫”,对疫情疗效颇佳。一盏“雪胜玉泉茶胜芝”的雪水茶入肺,“一毫无复关心事,不枉人间住百年”(陆游《雪后煎茶》)。
踏雪寻梅,湖心看雪
围炉对酌品茗多时,身上不免热气腾腾。有人便会按捺不住,起身推门,踏雪寻梅,看“梅花破玉、瑞雪飞瑶”。南北朝梁国简文帝萧纲有《雪里觅梅花》,诗云“绝讶梅花晚,争来雪里窥”;北宋欧阳修曾见“腊雪初销梅蕊绽,梅雪相和,喜鹊穿花转”;南宋张孝祥写梅雪两相依,“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人间奇绝,只有梅花枝上雪”。
倘若梅上无雪,便少了几分兴致,南宋女词人朱淑真直言“寄语梅花且宁奈,枝头无雪不堪看”。刘克庄甚至批评天公不作美,“无梅诗兴阑珊了,无雪梅花冷淡休。懊恼天公堪恨处,不教滕六到南州”。只有梅雪相和相依,才能相映成趣,如卢梅坡言,“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清人徐天全亦有诗云,“梅开催雪雪催梅,梅雪催人举酒杯”。
欧阳修踏雪寻梅,张岱则是雪夜驾舟游湖。明末崇祯五年(1632)十二月,张岱寓居杭州西湖之畔。恰逢大雪连下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晚上“更定”即八点左右,大雪初歇,云散月出,挂于中天,张岱性之所至,雇一叶孤舟,着毳衣,拥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舟行湖中,放眼望去,只见“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宛若宣纸一张;而“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彷如墨痕数道。一幅雪夜西湖的山水卷轴在张岱面前徐徐展开。
深夜不眠,驾舟观雪,已是痴雪之至,却未想雪中更有痴情者。张岱刚到湖心亭,就见亭中已有两人铺好毡席,相对而坐,旁有一小童“烧酒炉正沸”。亭中二人见张岱上来,顿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大喜言道“湖中焉得更有此人”,说罢便拉张岱同饮。三人煮酒观雪,张岱“强饮三大白”。闲话生平,原来二人是金陵南京人氏,亦是客居于此。酒后别过,张岱乘船而归,船家喃喃语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有人大宴宾客,有人负重前行
飞雪之日,文人的阳春白雪固然风雅之至,街巷邻里的万家灯火也有颇多情趣。唐人经常以落雪为号,宴请宾客。据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长安“巨豪”王元宝“每至冬月大雪之际,令仆夫自本家坊巷口扫雪为径路,躬亲立于坊巷前,迎揖宾客”,客人到齐后,“就本家具酒炙宴乐之,为暖寒之会”。
这一习俗影响至宋代,据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豪贵之家,遇雪即开筵”。据《梦粱录》,豪贵之家在“天降瑞雪,则开筵饮宴”之外,还要“堆雪狮,装雪山,以会亲朋”,宾客“浅斟低唱,倚玉偎香”。宴罢,“或乘骑出湖边”,看“画亦不如”的“湖山雪景,瑶林琼树,翠峰似玉”。湖边画舫商家瞅准商机,“遇大雪亦有富家玩雪船”。如若雪停,“则邀朋约友,夜游天街,观舞队以预赏元夕”。游罢天街,自然少不了在夜市上大快朵颐,夜市上有“姜豉、抹脏、红丝水晶脍、煎肝脏、蛤蜊、螃蟹、胡桃、泽州饧、奇豆、鹅梨、石榴、查子、榲桲、糍糕、团子、盐豉汤之类”,足让人三尺垂涎。
皇家“禁中赏雪”,据南宋周密《武林旧事》,“多御明远楼,后苑进大小雪狮儿,并以金铃彩缕为饰,且作雪花、雪灯、雪山之类,及滴酥为花及诸事件,并以金盆盛进,以供赏玩”,御膳房还要“造杂煎品味,如春盘饾饤、羊羔儿酒以赐”。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不免有人缺衣少食,皇帝会于“内藏库支拨官券数百万,以犒诸军,及令临安府分给贫民,或皇后殿别自支犒”。在皇家的带动示范下,“贵家富室,亦各以钱米犒闾里之贫者”。
大雪纷飞之夜,有人安享岁月静好,有人在为天下负重前行。大漠“月黑雁飞高”,边关将士“大雪满弓刀”追击夜遁单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将士冒雪出征“铁骑绕龙城”。
唐朝安史之乱后藩镇林立,朝廷权威不振。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十月风雪之夜,名将李愬率军冒雪飞度七十里关山险路,“和雪翻营一夜行,神旗冻定马无声”,攻下最为跋扈的淮西藩镇,生擒藩帅吴元济。大唐由此筑底回升,实现“元和中兴”,几乎再现盛唐荣光。刘禹锡有诗云,“忽惊元和十二载,重见天宝承平时”。若无沙场风雪红旗半卷,哪来苍生赏雪风雅浪漫。(作者:吴鹏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