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好像特别能接上自贡的烟火。早几年,土生土长的自贡人到了成都,恐怕还有那么几分底气说全成都境内找不到资格的自贡味道。但现如今,难说了。
原来有国土宾馆坐镇浣花溪,后来升级为六扇门,继续一霸江湖。然后是组织向南、组织荟、腰花饭店……
当然前面这些馆子,通常不太入得到自贡人的眼。他们一边会说着差点儿意思,一边扯过背悄悄地去吃陈厨、三叔,还有佳尝叶食。
南门上的新街里俨然成了自贡成都分贡。以龚三、105肥肠为代表的自贡味道入驻,一个是自贡不得了的宵夜,一个是自贡老街老派的苍蝇馆子。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今天要去的这家店,卖的是鲜锅、冷吃之外的自贡小吃。就在火车南站背后。
每天到了挨边中午的时候,他们家的街沿上、堂子头都坐满了的人。绝非慕名前来,这其中大多数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一部分可能是吃过觉得还可以的。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点碗豆花儿饭,来份儿烧牛肉,再拌个耳片,或者要份儿蘸水菜……吃完,嘴巴一抹,心头不免感叹满攒。
鲜少有人发现它的自贡基因,就只有一个印象在那儿:好吃,下次又来。事实上这儿卖的这些小吃,都是自贡人从小吃到大的。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吃啥子安?蘸水菜小火锅,蒸菜烧菜……”
中午11:30,店员大姐一边带到我往堂子头走,一边贯口似的介绍他们家的热门菜品。门口巨大的一口铁锅正煨着火,锅儿头的豆花儿招摇晃荡着它周身的雪白细嫩。
来碗豆花儿饭,那是必然。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来之前听说他们家的抄手是现包,想吃个新鲜,又加一碗小份红油抄手。这儿还没落座,已经两道美味落听了。小火锅是特色,蘸水菜是特色。来都来了,缺一不可。
话音还没落到地上,几个服务员便四散奔忙。一个给我舀豆花儿,一个给我端蘸水,一个给我准备小火锅,动作相当麻利。没想到最先上桌的,是蘸水,一桌的蘸水。
我觉得自贡人吃饭还是多有意思的,主角未登场,蘸水先开会。当然,其间我反复问了三遍,哪个是蘸哪个的,对我这个外地人来说啊,太容易记岔了——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豆花儿的蘸水是小碟装的,主要是豆瓣儿,里面的熟油海椒面上浮起一层芝麻,掩映在一撮香菜之下;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蘸水菜的蘸水最旺实,一大碗,依然是熟油海椒唱主角,佐以大葱白之香;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最后是小火锅的蘸水,有点儿像成都的火锅串串的油碟,以香油为主,标配的是蒜、香菜和小米辣。搭配桌上的太源井晒醋,我想我是拢自贡了!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这时,小火锅上桌。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火锅”。锅儿类似老北京涮羊肉那种锅儿的构造,最下面垫了厚厚一层豆芽和素菜,上面铺闷了赭红色的肉类。我点的三拼,就是肥肠、排骨和牛肉。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我说我去了自贡五六七八次了,为啥子从来没吃过这种小火锅。服务员妹妹见我问得刁钻,便拉来门口抽烟的大师傅。
-“师傅你贵姓喃?”
-“guǒ,guǒ沫若的guǒ!”
郭师这一口略带卷舌音的自贡腔已经让他绝佳手艺的出处昭然若揭。他说他是自贡自流井的,这火锅的料啊,就是他亲自炒的。
我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火锅。郭师笑了:你们吃的火锅都是全国通用的调料,我门都是自己炒的。
我马上把图片发给自贡朋友@胖老师 ,@胖老师 说他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就在吃。传统火锅在自贡开不起走,像这种小火锅,在当地20元-40元不等,有兔子、牛肉、肥肠,然后加素菜。主打一个经济实惠。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它的吃法有点儿像干锅,也能随时满足个人喜好。@胖老师 说他去年回去吃过一次,但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
郭师这底料炒得朴实。我看上面一层像是豆豉,他说不是,要全靠豆瓣儿酱和香料提香。排骨、牛肉和肥肠都是实现制过的,汤锅大开之后,香味便深入肉之肌理,唤醒了所有维度的香。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作为自贡土生土长的火锅,它吃起竟然没有一丝明显的辣味。而是一种更接近于“红烧”的酱香,间或还有一丝微甜。蘸了油碟吃,咸味被中和掉一部分,加上小米辣霸道的鲜辣,好吃。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郭师说这小火锅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特别的,就是以前自贡的老火锅。它不像外面那种工厂加工的底料,就是纯手工,自己炒。所以也并不会有什么鬼斧神工的味道。
中间层的豆芽煮一会儿就塌秧了,最底下的土豆片也已翻了沙。此时再依照刚才的顺序蘸了调料一口吃掉,我忍不住给自贡人点赞,真会兑佐料!
话还没说归意,已然到了中午十二点,上客的时候了。半小时前的宁静被一波又一波的人声鼎沸打得稀碎。郭师也从吞云吐雾的模式切换到一路小跑。不管你给他说啥子,他都是三句话:好的,要的,马上来。最多给你加一个:嘿嘿。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郭师是个把细人。忙的时候,他安锅儿、切耳片、舀烧菜、拌牛肉,恨不得伸出三头六臂。他的熟油海椒始终像珍宝一样被搁在里间,再忙不过来,他也是一路小跑进去,小心翼翼舀两瓢,再一路小跑出来。
郭师是个热心人。一边给这个客人结账,给那个客人点头,三不五时地还跑过来问我:咋样?我这个耳片拌得巴适哇?你吃了自贡味道再吃其他的味道就不得啥子味道了!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是,对于成都人来说,自贡人搁盐巴,下手一个比一个重。比如他这个蘸水菜的调料,一定是要把筷子伸至碗底,搅拌均匀,蘸的时候只能一上一下,一秒搞定。至少对于我这个非自贡人来说,此时蘸水的这片牛肉,下饭刚刚好。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郭师刀工好,一坨牛腱子被他切得薄而韧。入口不用使劲咀嚼,即刻软烂化渣。蘸水菜的调料吃的就是熟油海椒,终于晓得为啥郭师把他的熟油海椒当成“金宝卵”了,确实是普通人家做不出来的那种秘制香。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豆花儿的灵魂调料靠得则是豆瓣儿的陈糟香。舀一小瓢,使之浸润,然后转移至白米饭的最顶端,一口能削减掉大半碗。
抄手是后来的。皮不薄,个头不小,煮得也硬肘。它的确胜在”现包“二字,新鲜感口。隔壁案板上的师傅随时待命,你说你要吃牛肉面,他马上把醒好的面团摔打得震天响。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饭是甑子饭,要吃自己揭开甑子舀,旁边嫣红色的泡萝卜随便舀,清甜爽口下饭,最主要是,解了那一时半刻的荤腥油腻。
我问郭师,你们叫阿顺小吃,阿顺是谁?郭师说,原来就是一个叫阿顺的人在经营这家店,阿顺是湖北人,刚走几天,回家去了。不过阿顺小吃真正的老板儿一直是自贡人,只是没有亲自管理,所以平时也没在店里。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我说那你就是镇堂子的撒。郭师笑笑:我只是略懂而已。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在郭师这儿吃饭的大部分客人都好吃,也热情。吃了会抢到买单。有个小伙子还挺起肚子问人家,他是不是瘦了,还没等那人说完,他的烧牛肉上桌,他又大腹便便地上桌大杀四方去了。
郭师给我说,自贡龙都广场后面有条街,叫煤炭坝儿。煤炭坝儿有点儿像那种老家属区,街巷狭窄,爬坡上坎的,里面全是莫得名字的苍蝇馆子。一到天黑的时候,车都开不进去。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我把此话转达给@胖老师 ,胖老师想起了万婆串串和三把伞牛肉汤。他说三把伞的牛脊髓,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我说万婆串串的干碟一绝,简直就是我在自贡的第二个家!
自贡味道在成都如此兴盛自有它的道理。但我完全没想到的是,会弄吃的自贡人,早已深入成都腹地,用他们的烹饪智慧,日常俘获着成都人的胃。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临走的时候我还专门看了一眼,这条街,就郭师这儿生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