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帮表弟去长安4S店贴太阳膜,无意中发现4S店前台有个包裹,出于对商业的敏感,就看了下,发现这个电商平台的会员制做的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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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的发展不仅是财富和经济机体中“量”的增加,还意味其“质”方面的变化等等。近些年,餐饮业的飞速发展不仅成就了不少后起之秀的小、新巨头品牌,其中支撑餐饮业发展的各个链条也跑出了不少细分领域大咖,如:信息化系统的SaaS服务商们;又如:供应链系统的生鲜、电商品牌们等等。
而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同饮食行业相伴走了数千年的调味品业,笔者注意到,调味品市场在近数几十年发生了明显变化,不止是产品裂变创新之类的升级,在市场容量、行业经营上也有颠覆性的认知升级出现。
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调味品行业累计收入3073.65亿元,同比增长11.87%,累计实现利润总额263.07亿元。在刚刚过去的2017年,我国调味品行业总收入为3322.1亿元。
回望过往,在2010年时,我国调味品行业的年收入仅为1506亿元,此间短短数年,行业营收数据就突破了3300亿的关口。由调味品行业增长数据和餐饮年收入的增长数据可见,调味品市场是一个有可见潜力的持续增量市场。
旧瓶如何装新酒?新零售带动了调味品行业的渠道创新
从公开数据了解,2016年后,我国从事调味品行业的已注册企业就达一千多家,但对消费者和渠道商而言,大部分行业都是双寡头效应。换句话说,弱一点的企业如果要进入传统渠道,它们可能要么在线下货架上没有太大的竞争力,要么还可能会被渠道商拒之门外。
线下渠道推广慢、周期长、投入大,而新零售的出现刚好打破了这个魔咒,如果说外卖打开了餐饮业线上的销售形式,那么,新零售的概念就升级了餐饮业填充在外卖渠道中的产品策略。
如炖汤品牌“吃个汤”销售香水椰、西贝销售蜂蜜和羊肉、船歌销售速冻水饺,再加上部分中餐品牌销售大米、火锅品牌销售火锅底料等等。这些本该出现在商超的产品,消费者如今也能在餐厅或者餐厅的线上渠道直接购买。
由此看,在调味品行业,自下而上,餐饮业不仅是调味品的大客户,甚至也是调味品的渠道商,而自上而下,调味品行业也在销售渠道上进行自我改革,如:它在C端实现了将销售路径绕过渠道商、绕过餐企,再通过物流直达消费者手中,同时又在B端绕过渠道商直接对接大型餐企。
笔者认为,从熊彼特的理论看:懂得借用新零售概念来实现新销售可以说是调味品行业的渠道创新。另一方面,调味品行业新零售化之后,它在C端用户上的心理预期也会有一定的变化,如:C端价格接受度和消费力也会大幅上涨。
以食醋为例,市场上食醋的价位一般在2-5元左右,消费者大多选择直接从便利店就近购买,而此类低价商品如果发快递,可能连物流费都赚不回来。但是近些年,从渠道商数据可见低价醋正在逐渐退出市场,6元以上的醋慢慢成为主流。
食醋行业里的海天、恒顺等品牌纷纷提价,加上近期李锦记作为较晚进入食醋行业的酱油品牌,它从一入局就将食醋的价格提到了8-11元左右。有趣的是,李锦记的第一销售渠道不是赖以生存的商超也不是餐企,而是淘宝、天猫等线上渠道。
众所周知,线上支付消费偏感性,实体货币交易偏理性,聪明的销售端都知道,在新零售等线上销售渠道中,消费者的购买力会上升一个档次。基于此,我们发现不止调味品巨头瞄准了线上的销售渠道,就连不少新旧品牌的新产品也将第一渠道放在了线上,如:饭爷、丹爷等高价新辣酱品牌,而同样瞄准C端渠道的薛泰丰也用“一粒酱”酱油胶囊从天猫、一号店、微店等线上渠道首先入手。
由此看来,在万物皆可网购的概念下,已经消费升级的调味品市场,通过新零售重构的人货场概念来升级消费渠道和消费力似乎也顺理成章。然而,经过了产品创新、渠道创新的调味品行业,其实在很多人看来,近些年此行业的第二大变化便是餐饮业重构了调味品行业的产品结构。
新餐饮时代,前端主力餐企才是调味品行业的甲方爸爸?
很多人认为,难道不是先有调味品才有菜品吗?难道不应该让调味品企业来做餐饮业的甲方爸爸吗?
2017年,餐饮业年收入接近4万亿,调味品行业年收超过3300亿,从调味品行业的C端家庭渠道、B端餐企、加工厂等渠道商的数据表明:近些年,随着餐饮业总体盘子的不断扩大,家庭端的需求量却明显直线下降。再加上餐饮业大量的新入局品牌倒闭,这些都给调味品渠道商提供了不菲的销售流量。
不过,调味品的传统渠道商也有一定的苦恼,比如说:过去时,当某餐饮品牌只有一家店时,它一般直接和渠道商拿货,而当品牌发展成连锁店,它在调味品需求方面要么和某些中央厨房合作,要么自建中央厨房。随着越来越多的餐饮品牌成为后端的产品加工厂,这时候,大多餐企则会绕过渠道商直接和调味品企业进行深度合作。
由此可以看出,当餐企发展到一定的体量,它就拥有了对渠道商的议价权。而当餐企绕过渠道商的种种限制,它就拥有了对调味品企业的对话权。
比如说:剁椒曾经只是一款特别小众需求的调味品,直到2000年后,多数餐企开始大力推广剁椒鱼头,在需求突然上涨的同时,此款调味品不仅仅成了刚需,更是带动了部分辣椒产区发展致富。
在懒人经济之后,随着料理包成为餐饮业的一股新供应力量。此时,以餐企为首,以C端消费者为最终覆盖点,复合型调味品开始席卷市场。具体体现为:以黄焖鸡米饭为首以及各种小快餐店中宫保鸡丁、红烧肉、鱼香肉丝等细分菜品的崛起,这个聚合变化直接让黄焖鸡酱油酱料、宫保鸡丁料、红烧肉料等复合调味料随之面世。
从B端到C端,最明显的调味品定制还得从味精说起。早期时,大型酒楼酒家都需要在门店熬制汤底,用来给菜肴增加鲜味,但是其流程极为复杂又极度耗时,这种制作方式小餐厅用不起也用不了,直到后来味精被研发出来,小餐厅逐渐步入“廉价的鲜时代”。
资料显示,中国味精生产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并于1992年成为世界味精生产的第一大国。此后,中国味精的产量稳居世界第一位。
不过对于大酒店来说,随处可得的味精并非它们可选的最佳替代品,于是在餐企的介入下,第二代特鲜味精之后,鸡精/鸡粉成了第三代。而此后,调味品企业也开始共享了大酒楼吊汤方法,匠心和工艺结合,运用现代化设备,鸡汁、鲍鱼汁等新品逐渐被研发出来,这也是餐企反向倒逼调味品行业产品升级、工艺升级的案例。
以鸡精为例,它可以算是中国调味品的一个奇葩特产,由于“涉嫌含有”鸡肉成分,各国海关甚至都将之列为违禁品,但国内餐企和家庭端却每年都要消耗接近百万吨的鸡精。由此可见,餐饮业才是调味品行业的甲方爸爸。
着眼于当下的新消费时代,翻看调味品行业的前世今生
1. 从过去的单品为王到细分品类大爆发
常言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也就是说,国内的调味品文化在数千年来几乎毫无发展,油盐酱醋统治了国人餐桌数千年。过去,餐厅所需要的复合调味料基本都是在餐厅提前熬制,如:使用姜葱、金兰酱油、龙牌酱油、生抽、老抽、料酒、米酒等多种调味品熬煮出来的三杯汁或者鲜汤等。
而在当下,消费者可能去某个调味品的供应渠道就能买到餐厅过去秘而不传的酱料产品。
为什么呢?
因为过去本该厨师做的事儿,当下的调味品企业都可能将之承包了,过剩的产品在商超消费渠道大量充斥着。
另一方面,在C端,对于不会做饭的人,当今的调味品SKU对他们来说也可能是一个伤害。早期时,曾经有一个某地老哥来大陆买酱油,却陷入了生抽、老抽的选择困难中。
而在当下,酱油成了一个大类,不说曾经的生抽老抽,其产品分支还有金标生抽、银标生抽,更别说草菇老抽、蒸鱼酱油、红烧酱油、薄盐酱油等,其变种还有加加面条鲜、黄焖鸡酱油、一粒酱等等,甚至还有专供餐企的金兰酱油、酱油膏、日式酱油等。
醋品类方面也一样经过了品类升级,过去一般为陈醋、白醋,如今也有醋精、米醋、香醋、红醋、玫瑰米醋等选择,细分品类还有饺子醋、寿司醋等等;火锅底料方面,过去它是加工厂、调味品厂商为所欲为的天下,但如今却被如海底捞等餐企抢了半壁江山。新消费之下,数千年来的传统销售方式直接被重置。
综合起来,我们能发现,调味品行业已经进入在细分品类找突破点的竞争时代了,这也意味着,传统品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
2. 调味品行业不止双寡头,更是前浪推后浪的混乱迭代
提起调味品,1888年创立的李锦记算是一个有意思的调味品品牌,从市场认知上看,它也算是蚝油和蒸鱼豉油这两大产品的“开山鼻祖”。回顾历史,1946年,李锦记的总部刚迁至香港,它借由贸易自由港意在打通海外销售渠道。
此时,在高端耗油领域中,意气风发的本土品牌“荣甡”用高品质食材、匠人手工熬制的方法,已经吊打了李锦记数几十年。但是,李锦记有自己的方法,它此时不仅仅是迁公司到香港这么简单,此后更是摒弃了费工费料的传统熬制手法,引入了自动化生产流水线技术。也就是这个重大决定,李锦记干掉了固守手工熬耗油的“荣甡”。
但有意思的是,李锦记一边抢占着高端酱料的市场,持续开发了酱油、耗油、辣椒酱、XO酱等数几十个调味品。另一边,在90年代初期,李锦记又基于旗下“南方李锦记”进入了中草药健康产品行业,推出了“无限极”等子品牌,之后以“无限极”品牌为核心,又开发出无限极保健食品、维雅护肤品、植雅个人护理品及帮得佳家居用品四大系列产品。
多品牌运营有什么后果呢?
以耗油市场为例:李锦记瞄准的是高端餐企和家庭消费,2000年之前,做酱油的海天在还没解决耗油化水的问题时,它直接推出半吊子产品攻入了中低端市场的空白,而2000年后,海天终于解决了耗油化水的难题,低价的海天蚝油迎来了产品高质升级。
李锦记看到了海天此举,立马跟上同时也推出了中低端耗油副牌如“大厨来”、“锦珍蚝油”,虽然销量极佳,但优柔寡断的李锦记觉得推出中低端产品会损害品牌一直以来塑造的高端形象,继而不到半年即叫停了这两个产品,但海天抓住机会趁机一举成名。
即使李锦记在2011年又再次推出中低价位的味蚝鲜系列,此时海天的蚝油品类认知也能和李锦记平分秋色了。数年后,2015年,随着第三代传人老去,曾经的蚝油霸主“荣甡”再也没开过门,而虽然打败了老大,李锦记却只能和后起之秀的海天平分着“蚝油之王”的称号。
不过,从当下看,对于李锦记来说,它目前丢掉的不止蚝油这一个细分品类而已,在酱油领域,海天、加加、龙牌、金兰、薛泰丰等品牌已经将品类机会瓜分的差不多了。而其他酱料品类,海天直接对标李锦记做贴身搏斗也收割了不少市场份额。
而对于厨师看来,李锦记终究只是一个粤菜调味大咖,不说永益食品旗下的“凤球”、“鸿禧牌”从番茄酱、鸡汁、鲍鱼汁直接抢占李锦记的单品市场,走国际路线的联合利华也用家乐带着餐企持续研发新产品,更别说有国企光芒的薛泰丰从咖啡胶囊得出的灵感,推出了“一粒酱”针对细分单品菜品的C端市场。
就像老干妈在高端辣酱领域被饭爷、丹爷等品牌阻击,而中低端辣酱更是一片红海。在新时代,变还是不变,创新还是不创新,再到如何创新、如何变,或许是调味品巨头的危机,而同样,在新零售、新餐饮、新消费的形式下,这也将是新调味品品牌翻身和入局的获胜之际了。
结语
“定制化”、“个性化”、“被餐企降维打击”是当下调味品行业的新特征,过去是调味品企业生产什么,餐企和家庭端就必须买什么,而如今随着餐企力量的聚合,逐渐变成了主厨说要什么,调味品企业就生产什么。另一方面,餐企倒逼调味品企业升级也能让家庭消费者沾沾光。
从行业发展趋势看,调味品行业经过了数次升级,第一代是单味调味品,如酱油、盐、醋、酱、辣椒、八角等天然香辛料,其盛行跨度数千年;第二代为高浓度及高效调味品,如超鲜味精、甜蜜素、甜叶菊、酵母抽提物、食用香精、香料等。此类调味品从70年代流行至今。
第三代为复合调味品,它由90年代开始迅速发展,如鸡汁、鲍鱼汁等产品;而到了近期则是纯天然调味品的兴起,如无添加的橄榄油、纯植物香料等。有趣的是,调味品行业并不像工业革命类的机械升级、软件升级一样直接淘汰上一代产品。
在调味品市场中,产品永远不会被淘汰,被淘汰的是跟不上市场需求的品牌。如何思变、如何创新,将是身处此行业中的企业经营者们须每天自问的问题。
作者:李三刀
文来自书评周刊2024年7月23日专题《有味》B07版。
至少在南宋,杭州是美食天堂。亡国前夕吴自牧在《梦粱录》里近乎偏执地细数杭州各种吃食,仅蟹的吃法就有枨醋赤蟹、白蟹辣羹、蝤蛑签、柰香盒蟹辣羹、糊齑蟹、枨酿蟹、五味酒酱蟹、酒泼蟹生、糟蟹、蟹肉包儿等十五六种,仿佛是要用笔完成一道破除无常、留住繁盛的秘密仪式。
然而还不到一千年——确切地说就在最近七八年内,杭州忽然背负上“美食荒漠”的骂名。这剧烈的转变,要从西湖醋鱼说起。
杭州人自家寻常菜。(本文作者供图)
西湖醋鱼:尴尬的地方名菜
在西湖醋鱼的地狱梗出现之前,美食荒漠的网络排名,杭州还暂居京沪之后。正是这道来必吃、吃必骂的杭州名菜头牌,让所有匆匆游玩过西湖的人快速集结到同一阵线,以它为炮火,将杭州轰到美食荒漠的最底层。
历史一直在重演,网络迷因只不过推波助澜。袁枚《随园食单》提到“醋搂鱼”,说“此物杭州西湖上五柳居最有名,而今则酱臭而鱼败矣。甚矣!宋嫂鱼羹,徒存虚名。《梦粱录》不足信也”;时隔一百五十年梁实秋又说“现时一般餐厅,多标榜西湖醋熘鱼,与原来风味相去甚远”。看来西湖醋鱼无过,“原来风味”是好的,只是“而今”、“现时”吃客无福品尝罢了。
“原来风味”什么样?据说西湖醋鱼的前身是宋嫂鱼羹。南宋末年的《武林旧事》记载了宋高宗南渡后嘉奖宋五嫂所呈鱼羹的典故,《梦粱录》和《都城纪胜》也提到宋五嫂鱼羹,但无一言及形制。此后流传不详,清乾隆时开始死灰复燃,除了前述《随园食单》,吴锡麒《有正味斋日记》也提到“醋缕鱼”。晚清俞樾结合家乡德清做法改进“醋熘鱼”,秘方传至隔壁酒馆楼外楼。俞氏《曲园日记》提到去楼外楼买“醋熘鱼”佐酒(1892),其《春在堂诗编》也有诗曰:“宋嫂鱼羹好,城中客未尝……”诗后自注“西湖醋熘鱼相传即宋嫂遗制,余湖楼每以供客……皆云未始知有此味”(1894)。俞楼毗邻西湖,当时在杭州城外,来自“城中”的客人陈彝、赵舒翘为时任浙江高官,却都从未吃过这种风味,可见俞樾改进后的醋熘鱼与传统杭州菜的滋味相去甚远。
1929年第一届西湖国际博览会期间,楼外楼在门前的西湖放大竹篓饿养草鱼去腥,一时广受欢迎,西湖醋鱼声名鹊起。1955年楼外楼改为公私合营,国家领导人多次在此宴请外宾;1956年浙江省人民政府认定三十六道杭州名菜,其中十道都由楼外楼提供,西湖醋鱼自然名列其中。
袁枚武断地认为醋搂鱼即是宋嫂鱼羹,其实大可怀疑;俞樾长于考据,却只靠浅浅的“相传”二字,便把自己的拿手菜说成古制;倒是其曾孙俞平伯说得平允:“(宋嫂)鱼羹遗制不传,与今之(西湖)醋鱼有关系否已不得而知。”得到官方背书的西湖醋鱼“借壳上市”,传统名菜宋嫂鱼羹被掏空,不在三十六名菜之列。不过1960年代楼外楼的厨师又发明了一道羹菜,初名赛蟹羹,后被冠以宋嫂鱼羹之名,借一段传统的光,迅速登堂入室,成为一般认为的杭州名菜。简而言之,如今的西湖醋鱼和宋嫂鱼羹都非宋五嫂的遗制,而是楼外楼这家餐馆的改革和发明。
蟹酿橙,据说是宋代名菜。但是现在的版本是80年代根据南宋的记载重新仿制研发的。(本文作者供图)
上述移花接木、张冠李戴的公案足以说明,所谓的传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直在变,甚至会面目全非;我们习以为常的传统,很可能只是十分晚近的产物。
面对近年汹涌的骂声,楼外楼早已略去饿鱼的步骤,又更换鱼的品种;其他店家也努力求变。美食作家沈宏非对西湖醋鱼情有独钟,逐一品鉴新开发的版本:有“开化溪水草鱼版”,有“柿子醋大黄鱼版”,也有以“吃出湖蟹滋味”为旨要的笋壳鱼版。如果你仍有胆去试,好不好吃另说,请记得不要带着传统名菜的滤镜去试,因为这道菜不够传统,也无所谓正宗,杭州人跟它也不算很熟。
传统美食:很多还不到百岁
当代人观念中的传统美食其实并不传统,许多都是最近一百年内形成的。例如成都人唐振常在《品吃》中回忆抗战前的川菜,“在四川人眼里,好菜皆不辣。”高档川菜以虾子玉兰片、白炙脍鱼、鸡丝卷等雅菜取胜,如有四川人以辣菜宴客,则被目为失格,是上不了台面的。
八年抗战改变了人口迁徙和物流的规律,草根辣菜得以崛起,火锅同理。美食家蔡澜声称“火锅是一种最没有文化的料理方式”,这种精英主义的言论在网上大遭挞伐,但若追根溯源,其实自有道理。成都作家李劼人指出,麻辣火锅本是码头的劳工和乞丐在路边围着挑担吃的,直到1936年从重庆传到成都,才渐登大雅之堂。
片儿川,外地人常慕名而吃,杭州友人往往不胜其烦地纠正其读音,“儿字重读,不可儿化”,更要解释何为片、何为川——其实就是倒笃菜(一种雪菜)笋片肉片面,当初却叫了这俚俗的名字,惹得日后多少人费口舌去说文解字。
据说片儿川是奎元馆在清代开发,寓意“连中三元”,做法灵感来自于苏东坡的《於潜僧绿筠轩》中“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这些奇谈怪论显系事后附会,却长年在网上谬种流传。其实杭州人陈秀桃于1934年接手曾是徽式、甬式口味的奎元馆,将之转为地道杭式。片儿川也是陈秀桃创制,距今最多九十年。高诵芬在《山居杂忆》中将奎元馆错记成是抗战前“新开”的面店,证明陈秀桃中兴之前,该店的味道难入本地人的法嘴。
拌川是另一颇受游客好奇的杭州面点。它介于拌面和炒面之间,拌面是凉拌,拌川是在油锅里拨一拨,多了炒面的焦香。拌川可搭配各种浇头,最有名的浇头虾爆鳝仍是奎元馆首创,经菜油爆、猪油炒、麻油浇的鳝段香酥焦脆,搭配鲜嫩河虾,吸收拌川本身的镬气,比片儿川更具味觉冲击力。由于加了浇头,拌川贵于朴素的拌面,因而过去面馆里吃拌川的人往往喉咙梆梆响。
虾爆鳝面。(本文作者供图)
爆鳝拌川。(本文作者供图)
一份刊于《申报》的广告显示,当时知味观的面点有片儿川、炒川而无拌川,说明拌川的历史大概率比片儿川更短。至于袁枚收录的杭州版鳝面做法“熬膳成卤,加面再滚”,更是和今日的鳝面全然两码事了。
再以烧鹅为例,明末是杭州名菜,老饕张岱曾作诗盛赞。但过了一百多年,袁枚却称“杭州烧鹅,为人所笑”,境遇堪比近年的西湖醋鱼。如今烧鹅早已从杭州名菜圈中退场,消失得一干二净,可见“传统美食”比“美食传统”脆弱得多。
杭州之味:精细追求产地和时令
如果你非要缘名菜的木去求鱼,刻传统的舟去求剑,误入荒漠也难免。礼失应该求诸野,到底什么才是至今仍延续在民间的传统杭州味道?
据《回味·杭州菜》,杭州在钱氏吴越时期休养生息,经济文化快速发展,菜肴初步形成特色风味。南宋时北方迁来的豪门巨富影响了杭州的生活风气,“使杭州菜逐渐由淳朴的农家风味,转化成以官府菜和文人菜为重心”,经济跃升也令杭州菜确立以猪、鸡、鸭、鱼、虾、蟹、蛤蜊、甲鱼为主要原料;另一方面杭州吸收绍兴、金华等南方地区的饮食文化,纳入黄酒、醋、火腿等吊味材料,形成清淡上叠加咸、鲜、甜的味觉谱系。这些元素至今仍深深影响杭州百姓的餐桌。
杭州卤鸭。(本文作者供图)
杭州人极重视食材的产地。张岱专门作诗,咏杭州的西泠湖蟹、塘栖蜜橘、盐官枣。杭州和周边地区其他特产如茭白、茨菰、火腿、湖鲜、江鲜,也是构成杭州菜的要素。马叙伦发明的“三白汤”以豆腐、白菜、竹笋为原料,据说“味殊绝美”,其他人如法炮制却复刻不出那滋味。马叙伦自称食材产地最重要,除了杭州遍地都是的竹笋,豆腐也非杭州原产的天竺豆腐不取,即使上海、无锡的豆腐也只是“中材”。离开产地而空论烹饪,只会令菜品水土不服。
杭州人也极爱吃新鲜应季的时令物。高诵芬晚年回忆杭州人一年四季的吃食:春季吃酥炸玉兰花瓣和新上市的蚕豆与春笋;夏季用荷叶包羊肉、粉蒸肉,品尝西湖的红菱与新藕;秋季用桂花栗子煮红烧肉和炒子鸡;冬季则是年糕和各色年货、果品的盛会。
桂花红烧肉。(本文作者供图)
特殊日子也有讲究,比如立夏要吃“薄切猪肉蒜泥浇,青梅白糖与樱桃;海蛳甲鱼健脚笋,咸蛋米苋乌饭糕”,其中乌米饭是以南烛叶浸水揉碎,取其黑水浸糯米,隔日蒸成青蓝色的糯米饭,清香甜糯,至今仍是杭州人立夏前后必吃的餐点。高诵芬几十年未吃到乌米饭,晚年仍心心念念,托亲眷从杭州带来一些南烛叶,依依不舍地放一半在冰箱以期久存,结果冰过后不再出汁,白白浪费了许多叶子,痛悔不已。
对时令和产地的精细追求是杭州美食引以为傲的优势,却反在快消费时代成了短板。外来人口暴增,本地人的声量被迅速吞没,许多店家粗制滥造,自媒体博眼球玩梗蹭流量乃至炮制假讯息,种种原因交叠,令杭州美食忽然背负恶名。如果我的大脑和手机一样容量不够,只装得下某音和某书,我大概也会人云亦云跟风踩一脚,然后继续吃我的麻辣烫,毕竟网暴又不花钱。
当然,“地方特色美食”的传统建基于人口流动相对较弱的社会,在洛阳做官的张翰怀念江南的莼菜羹、鲈鱼脍却不可得,只有辞官归乡吃个痛快。如果人口自由跨地域流动成为常态,在任何城市都能吃到道地的各地美食,这座城市本身的原有口味反而会弱化。
换句话说,近三四十年的社会变化令每个大城市的餐饮都在多元化——在杭州不仅能吃到西湖醋鱼和片儿川,也能撸串了!与此同时,所有大城市的餐饮却在趋于同质化——在杭州撸到的串和在广州撸到的并无不同。
在此进程中,那些精细的东西被大众话语鄙夷地丢掉了,只有杭州人还在自家一方小小餐桌前自得其乐,管他外面洪水滔天。
撰文/张哲
编辑/李阳 西西
校对/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