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百合心》,庹政著,作家出版社2017年1月版)
红海早过了。
道路愈加难行,越野车挣扎着,摇摆着,要不向左,要不向右,就是不肯爽快地直接前行。这条夹在两山之间的乡村公路,宛如刚刚受过酷刑,不是开肠破肚,就是剥皮削肉,车里的人下来过两次,替它被腰斩的地方做缝合手术,偏偏没有寿终正寝,每每行到尽处,又遮遮掩掩地在山背后向前延伸,令人钦佩它顽强的生命,感叹“峰回路转”“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老话大有深意。
这是十二月下旬,恰逢中国农历的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过了冬至,白天就会一天天变长。古人对冬至的说法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冬至过后,各地气候都进入一个最寒冷的阶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进九”,所谓“热在三伏,冷在三九”,便是从这一天开始。
这车从下午三点出发,三十公里的路程拖拖拉拉行了将近两个小时,越是接近王庙,越是缓慢,小心翼翼像进入犯罪现场,东挑西选只拣老实坦白的路面下脚,有时却又突然振作,使出越野车天生的本领,在这条近乎标准越野赛车道上做大幅度的腾跃。车上的人几经教训,熟而生巧,已能配合地相应动作,减震防撞。
副驾驶座上的范拥军,是中兴区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矮而壮实的身体像一只铁锚压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后排的琴高没有这么幸运,两手牢牢抓着前排座位靠背,全神贯注,只恨不能化身为物,成为车身一部分,减免颠簸之苦。琴高姓郑,是私营网站江城在线的编辑,今天奉命客串采访。加上司机小罗,一行三人前往中兴区王庙镇实地查看乡镇公路建设情况。
这本不是琴高分内的差事。江城在线网站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董事长兼总经理姜明广志向远大,草创之初,即以江城未来第一门户网站长远规划,部门设置齐全,业务部、后勤部、拓展部、财务部,洋洋洒洒应有尽有。琴高今年春节应聘,姜明广亲自面试,当场拍板封官编辑部主任。琴高喜出望外,高就之后,方知这个主任仿佛包装精美的糖果,编辑部好像空空如也的皮包,由他一人承担所有职务与工作。圣诞节将至,江城在线的那些餐饮娱乐业客户竞相推出专题服务,业务部、采访部、制作部的同事这两天忙碌得很,工作日程排得像春晚的节目单,到处赶场像走穴的明星,上卫生间也在接电话。下午姜明广接到范拥军电话,不敢怠慢。交通局的网页挂在江城在线网站上,一年惠顾一万元人民币,负责接洽的就是这位范副主任。姜明广电话打回公司询问情况,除了财务室一名会计一名出纳,后勤部杂工何伯,只有琴高老实地守着电脑。拥军的车已停到公司楼下,姜总经理别无选择,蜀中无将,指派琴高滥竽充数,兼任半天采访部主任。一路行来,琴高像被绑架的肉票,或者做陪衬的候选人,早准备好“随遇而安”四字安慰自己,身体不胜辛苦,心情却是意外欣喜。
所谓旅行,多是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突然从封闭的办公室来到寥廓的山野,琴高精神振奋,看见峰势涌出,两山送青,车窗隔绝了寒冷,琴高得形而忘意,大有春游的愉快。路旁树叶上挂着冷亮的水珠,像一只只不高兴的眼睛恼怒地瞪着他们这些闯入者。琴高冲它们做鬼脸,心想所谓世外桃源,大抵就是这样的,以后不妨多来拜访,只是道路艰难。转念又想,若非如此,早被蝗虫一样的人群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证明道路艰难未必尽是坏事。赫西奥德(Hesiod)所谓“通往美德的道路漫长又陡峭”(Long and steep is the path to virtue),就从形而上的高度予以肯定。反之,一条通畅的道路也未必全是好事。柏拉图(Plato)说“通往邪恶的路是平坦的”(Smooth is the way that leads unto wickedness)。要毁掉一个世外桃源再简单不过,电视的长手和一条混凝土公路就已足够。实际上,琴高就在电视上看到新来的市委书记慷慨演讲,对全市村镇公路进行愤怒声讨,最后全部判决死刑,宣判书也由琴高亲自张贴了一份在江城在线首页。市委书记高举发展的旗帜,要下一盘很大的棋——他们今天的工作就是这盘大棋中微不足道的一步。高明的政治人物都知道怎样哄骗民众,把自己的政治野心装扮成民众的意志和福利,犹如一切战争都说是为了和平。“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修路能够让少部分人先富起来。“钟表匠理论”的大意是,如果我们在路边看到一块钟表,我们就确切地知道,肯定有一个钟表匠存在,正是这个钟表匠制造了这块钟表。由此推导,每一条路肯定存在修建它的人,或者说,每一条路肯定都制造了一个或者几个富人。琴高编辑过一些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材料,堂皇的头衔背后都有一个真实的身份:某某建筑公司董事长之类。他们与众不同,似乎只有他们才拥有修建这些公路的能力,如同过去那些能够独自进山采参的人,具有某种特殊的本领。当然,有些人则埋伏在他们必经的路上,做采采人参的人的人。琴高眼前这位巍然端坐的范副主任,似乎就具有这种潜质。江城最近三任交通局长前赴后继,舍身取利,上任时无不正气凛然,无不任期未满就转移到监狱安度晚年。然而,无论是“采参的人”还是“采采参的人的人”,都似乎跟琴高没有关系,热闹是他们的,琴高就像一个被拒之门外的乞丐,只能咽着口水想象高墙内那些权钱盛宴。
越野车猛然一跳,琴高蹲坐而起,然后屁股小心坐回座位,身体训练有素得不需大脑指挥而能自己配合,丝毫不会影响他漫无边际的遐思。倘若说每一条路都是大地一道难愈的伤痕,那么这就是人生每一步都隐隐作痛的原因?在路上,石头阻碍前进,在河里,石头引导方向。摸着石头过河,为什么要过河?河的对岸有什么?诗人惠特曼写过“路上有僵尸和石头,该搬开了”。高尔基借丹柯之口说“不能够用思想移开路上的石头”。思想可以很远,天马行空,可身前常常有石头挡路。思想也有路,思路可以有很多条,可我们脚下能走的,常常只有一条,甚至没有。思路是自由的,可人不是。人跟琴高整日面对的电脑一样,具有路径依赖,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嘭”的一声,琴高身体像给人从后面猛地一推,脑袋重重碰到车顶,原来王庙镇到了。
源:华西都市报
7月16日,成都张女士到自己经营的民宿里验房,发现胶水堵了钥匙孔,隐约觉得“遇到事儿了”。果不其然,打开房门一看:很多装饰物被破坏,扔进了垃圾桶;100多支全新的牙刷被一支支拆开扔在地上;再查水电,发现被用光欠费了……
见此情景,张女士立马判断这是前几天入住的房客干的。什么仇什么怨,让房客刘某如此大动肝火对民宿撒气呢?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采访到当事人还原事情经过。
事发民宿
室内狼藉水电费被用完
16日,张女士接到民宿保洁员的电话,称她这间位于天府广场附近的房间门锁打不开了。张女士赶到场后发现,锁眼已被胶水堵住。叫来开锁匠打开房门后,房屋内一片狼藉,让她惊呆了。
张女士出示了当天进门后拍摄的“第一现场”照片:“家里的摆设,很多被扔到垃圾桶,沐浴液、洗洁精被倒光。还有没用过的100多支新牙刷,全被拆开丢在地上。”
100余支新牙刷被扔一地。
随后张女士检查水电发现,屋内已经停电停水。到物管处查询后得知:是水电费被用完才停水停电的。“上个房客7月8号入住的时候,水费我充了100元,电费充了300元,咋个就用完了呢?”张女士很纳闷。物管告知,她卡上的余额用到停水,按单价算的话,这几天差不多用掉了几十吨水。
张女士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租客刘某,一位年轻女孩。自己房屋的这一切,显然是刘某蓄意为之,两人在之前因为退房费的问题,有过不太愉快的交流。
到底是不是刘某干的呢?张女士当即通过短信方式与其沟通。刘某并没有否认,同时称:自己又没有损坏东西,就是不赔!
事件原由
拒退房费引发房客不满
双方的不愉快要从前几天退房费说起。7月8日,刘某通过自如平台预订了张女士的民宿,时间为3天,住到11日。9日,张女士接到别的客人咨询,想订后面几天的房间,于是问刘某还打不打算续租,刘某表示会再租住5天,即住到7月16日。
通过微信沟通后,刘某给张女士转了之后5天的房费共计1440元,张女士没有再收取押金。“之前在自如订房,会按每天房费288元收取押金。”出于方便和信任,这5天的房费两人都没有再通过自如平台交易。
13日,刘某找到张女士称,剩下的几天不打算住了,由于事情已处理完,不在成都待了,要求退还剩下的房费。“我当时就拒绝了,并告诉她,按照自如上的相关规定:退房需在入住的7天前提出,退50%的房费。”张女士说,当时她拒绝了这个要求,认为对方在自如订房,应该知晓这个规定。而且,她为了刘某才推掉了其他房客,租金肯定不会退。
根据张女士所描述的内容,刘某随后在微信上表示剩下的几天将继续住,并删掉了微信,称有事电话联系。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再无任何联系,直到16号到期收房,才发现民宿里出了状况。
气愤的张女士把这事曝光到网上,很快引来众多网友“围观”。18日记者拨打了刘某电话,已提示关机。加其微信,也显示号码不存在,刘某目前尚未对此进行回应。张女士在曝光的帖文里透露,刘某辩称“房间里没有任何提示,我凭什么赔偿你?”认为张女士拒退房租是收“黑心钱”,并对房屋内的物品损坏一事表示可以“警察局见”。
源:安徽网
大皖新闻讯 10月11日,《“不是自己的钱不能拿”滁州一店家弹棉絮发现8万元立即报警归还》的稿件经过大皖新闻报道后,钱深祥一家拾金不昧的行为,引来网友们纷纷点赞。
对于这样以弹棉花为生的一家人,面对8万元现金不为所动,这让很多网友很敬佩。10月12日,大皖新闻记者对话钱深祥的父母,讲述他们一家拾金不昧背后的故事。
骑电动车收旧棉絮翻新,里面藏着8万元现金
事情还要从10月3日白天说起。那天,58岁的王元琴像往常一样,骑着电动车在一小区收旧棉絮翻新。失主李先生家人称家里有旧棉絮,于是王元琴上楼将装在蛇皮袋里的旧棉絮带回店里。
晚上7点左右,天色已黑。王元琴将白天收来的旧棉絮打开,却发现里面有黄色的油纸包裹着东西。顿时她就觉得很有可能是钱。“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不是自己的钱我不会要的。”再回忆起当时看到这笔现金的时候,王元琴如此告诉大皖新闻记者她心里的想法。于是夫妻俩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儿子钱深祥,让他赶紧回来。
接到父母的电话后,钱深祥赶回店里,折起包裹纸的一角后看到确实是钱,就立即报警。“不是自己的钱不能拿。”钱深祥告诉大皖新闻记者,打电话报警也是想让警察过来陪同一起去还钱,这样也有个凭证。最终在警察的陪同下,他们将这笔钱还给失主。
租下60多平方的小门店,翻新一床旧棉絮50元
钱根锦、王元琴一家人来自南京六合的农村。2014年,他们从老家来到滁州,租下现在这间60多平米的小门店,做起了弹棉花的生意。“我父亲就是弹棉花,我也是跟着他后面学这门手艺。”10月12日,年近60岁的钱根锦向大皖新闻记者介绍,他做弹棉花的工作已经有三十年了。早年间他和妻子在老家走街串巷,或者开着拖拉机去乡下做弹棉花的工作。
这间面积不大的门店,不仅是他们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生活的家。弹棉花的机器摆放在店内,弹好的棉花用绳子捆好整齐地放着。店里有个隔间,里面就是一家人休息的地方。钱根锦说,虽然隔间里只有几个平方,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挺好。
弹棉花的生意是根据季节来的,夏天的时候生意比较淡,冬天的时候生意好一些。“翻新一床旧被子是50元。”钱根锦告诉大皖新闻记者,这样的活算下来能挣20元。
把钱还回去是应该的,大家不用过多关注这件事
来滁州八年,他们没有买房。钱根锦告诉大皖新闻记者,这间小门店一年租金加上水电费,也要三万元。“有活就干,没活就歇歇,就像打工的一样,不固定。” 钱根锦说,现在他们离老家100多里的距离,逢年过节有空的时候也会回去看看,“家里还有老父亲和老母亲,也都80多岁了,身体都还健康。”
前两年,儿子买了一辆二手的汽车,现在一家人回南京老家不用像以前那样转几趟车,还要坐公交到村里。谈到这,钱根锦也乐呵呵地笑着。小孙女今年8岁,跟着他们在滁州生活,如今也已经在上学了。家里的小儿子在南京也有一份工作。
这些天,知道钱根锦一家把8万元还给失主这件事的人多了,不同看法的人都有。也有人说其实把钱留下来失主也不知道,但是钱根锦表示,这种想法是不能有的,“钱是好东西,能救人也能害人。”
“钱是别人的,如果我用了心里也不踏实。”钱根锦坦言,把钱还回去是应该的,他觉得大家不用过多关注这件事,“其实这都没什么。”
大皖新闻记者 余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