湃新闻记者 卫佳铭
在电话中得知张玉环案开庭再审的消息之后,宋小女再也睡不着了。
和过往无数个被悲伤突袭的夜晚一样,她蜷缩在床头,背紧紧地靠住墙,眼前无数和张玉环有关的画面似电影闪回。
这一刻,她已经盼了将近27年。她再也等不了了。
7月6日,她将原本要出去赶海的大儿子紧急喊回,母子三人一起搭上江西同乡的顺风车,从福建漳州日夜兼程赶回了南昌。九个多小时的车程,宋小女总觉得比以往快了许多,老乡笑她:“那是因为你的心早就飞回来了。”
7月9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下称“江西高院”)公开开庭再审张玉环故意杀人案。透过南昌市进贤县人民法院的直播屏幕,宋小女见到了8年未曾谋面的张玉环。
直播镜头下的张玉环面戴口罩,身着便服,在两名法警的陪同下走入法庭。
27年前的江西张玉环故意杀人案7月9日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澎湃新闻记者 卫佳铭 图
宋小女上一次见到前夫,还是8年前她罹患宫颈癌,手术失败导致膀胱破裂之时,隔着监狱会见室的玻璃,张玉环劝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上天似有眷顾,宋小女一次次熬了过去,“大概就是为了我能有再见到张玉环重获自由的这一天”。
3个多小时的庭审过程中,检、辩双方充分发表意见,张玉环的申诉代理律师为其做了无罪辩护。澎湃新闻在庭审现场注意到,江西省人民检察院出庭检察员发表出庭意见,建议改判张玉环无罪。在最后的陈述阶段,张玉环恳请法庭还他清白。12点40分许,审判长宣布审理终结,将择期宣判。
宋小女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倘若张玉环能无罪释放,她希望能和他拥抱一下,“这个拥抱他欠我太久了”。
自张玉环被抓到2020年7月9日这一天,他已被关押了9752天。
83岁的张炳莲在张家老宅等候儿子回家
水库浮尸
7月6日,宋小女回到进贤县凰岭乡张家村,眼前只剩下凋敝的村庄和孱弱的老者。她和张玉环从前的家只剩下点点的轮廓,杂草丛生的地上堆满瓦砾,只有一两件长着厚厚青苔的旧家具仍在倔强地证明着过去的生迹。
张玉环家老屋,即原判决认定的案发现场
近27年前,居住在此的宋小女和张玉环原本有着安稳平静的生活。张玉环是家中次子,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双弟妹。父亲生前曾在村里担任村干部,因为人敦厚,在村里颇得人心。大哥张民强很早就到县城从事粮食生意,生活也能自足。在张民强的记忆里,弟弟张玉环虽然仅有小学文化,但是做事细致耐心,“干起农活来,是姊兄弟妹中最好的”。
1988年,18岁的宋小女经人介绍嫁给了当时21岁的张玉环。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小,结婚前,宋小女对农活和家务几乎一窍不通。在农村,不会做农活的女人免不了受到婆家的数落,张玉环见状,主动揽下了所有的活。时至今日,宋小女依然能回想起她坐在田间,陪着张玉环犁地、除草忙前忙后的模样。
婚后第五年,他们的生活被一场突来的凶案打破。1993年10月24日,同村年仅6岁和4岁的张振荣、张振伟两兄弟忽然失踪。一天后,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在距离凰岭乡“六六”林场200米处的下马塘水库内,当时爱凑热闹的张玉环还跑去尸检现场围观。
村医张幼玲说,多年来,张玉环的喊冤声也像一块大石,压在张幼玲的心上。
张幼玲回忆,等他赶到时,两名孩子的尸体已被竹帘子卷起,一旁的墓洞也已打好,准备下葬。张幼玲透过竹帘子的缝隙,瞥到张振荣嘴角好像有道一寸长的痕迹,像是绳子勒的,身上也有类似被钝器击打留下的伤痕。心生疑窦的张幼玲赶忙劝说死者家人报警,张振伟大伯当时还问了张幼玲一句:“报警是不是要钱的?”
傍晚时分,警车开进了张家村。经过勘查,警方初步认定,张振荣、张振伟之死系他杀。南昌市公安局于1993年11月10日作出的法医学鉴定书证实,张家两兄弟均为死后被人抛尸入水,张振荣为绳套勒下頦压迫颈前窒息死亡,张振伟系扼压颈部窒息死亡。
最后的午餐
张家兄弟被人谋杀,村里一时人心惶惶。此后一周,进贤警方几乎给全村男女老少都做了笔录,包括张玉环和宋小女。
出事前,张玉环和宋小女的合影
1993年10月27日,即案发后第三天,大队书记喊张玉环去他家里吃饭,可没等饭吃完,埋伏在附近的公安就一把冲上去将其拿下,带上了警车。宋小女看到张玉环被关在警车里带走,一路追着车子跑,大喊:“那是我家张玉环啊,你们为什么抓他?”村支书安慰宋小女,说张玉环只是去协助警方调查,第二天就会回来。
事实却是,张玉环再也没能回来。他被进贤县公安局带走收容审查的几天后,警方宣布案件告破,张玉环被认定是杀害两个孩子的凶手。
1993年10月27日警方对张玉环的讯问笔录显示,张玉环称24日上午他在离家一华里外的自留地挑禾秆,期间共回家三次,时间分别是:上午10点50分、11点30分和下午1点。前两次回家时,妻儿都不在,张玉环卸完第二车禾草后到灶前吃了一口水就走了。10月24日上午11点半,正是法医依据张振伟胃里残留红薯皮鉴定出的两名孩子死亡时间。
警方的凶案破案报告亦显示,24日当晚,天下了一些小雨,全村人都将平时放在晒场上守夜的谷收回了家,唯独张玉环没有,还反常地冒雨独自守谷。张玉环曾在笔录中提到,守谷是为了方便次日天晴后再行晾晒。
破案报告称,张玉环在1993年10月24日夜里趁宋小女睡着后,趁天黑下雨,独自拖板车去晒场收谷之机,将两具尸体装入从自家檐廊上拿走的一条旧麻袋内,拖至晒场后再背往下马塘水库实施抛尸。
矛盾的口供
案卷资料显示,张玉环在1993年11月3日、4日作出两份有罪供述,但无论是此案历次开庭和后续申诉阶段,张玉环都坚称自己没有杀人,称犯罪的口供系屈打成招。值得一提的是,全案仅有的两份有罪供述在作案地点、杀人方式和抛尸过程等诸多环节存在重大出入。
张玉环被带走约一周后,11月4日深夜,熟睡中的宋小女被好几名民警叫醒,带去了刑警大队。
宋小女说,在刑警大队,她面前坐满了办案的人,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对她说:“张玉环杀人了你知不知道?”宋小女不信,对方接着说:“张玉环都承认了”。宋小女大哭,要求办案人员把张玉环叫来,“他亲口承认了我就信”。
宋小女告诉澎湃新闻,当时办案的民警用很凶的语气对她说“你老公杀人了,你还想狡辩?”见她依旧不相信,又有另一个民警出来说好话,劝她说出来,就不关她的事。被逼急了的宋小女躺在地上撒泼,哭闹着要见张玉环。
宋小女称,民警将她扶起,要求她把两手放在身前,“作出戴手铐的样子”。
张玉环说,当时他正透过镜子看着妻子,办案人员威胁:“如果再不说,就用同样的方法对你妻子”。他不愿意妻儿再受皮肉之苦,才又按照办案人的意思编了第二次杀人经过和地点。
宋小女被放回家后,还曾多次找到刑警队,要求见张玉环,但得到的回复都是“见不到”。
婆婆张炳莲见宋小女伤心,就拉着她一起信了基督教,“信了教,你老公就能回来了。”在张玉环被抓走的两周后,宋小女在和婆婆一起做完礼拜回家的路上得知:张玉环的案子“已经定了”。
漫长的审判
1995年1月,该案由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张玉环被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一审判决书对张玉环行凶动机的表述是,1993年10月24日上午11时许,张玉环用板车从责任田拖禾草回家,进厨房喝水时,看见张家兄弟在他家屋檐下玩,并将台阶上的土往阶下扒。联想到张振荣以前曾打过他的儿子,还倒掉过他家的油盐,张玉环很生气,于是打了张振荣两巴掌。
但在宋小女记忆中,恰恰相反,是张玉环的小儿子把张振荣家的五斤菜籽油倒在了水缸里。另据张幼玲回忆,张玉环为人敦厚,不喜欢跟人吵架。倒是张玉环母亲在村里以泼辣出名,“嘴上不饶人”。
一审判决书中描述杀人过程称,张振荣在被打后用手抓了张玉环,将张玉环两手背抓伤出血。张玉环更加气愤,将张振荣拖至其兄堆放杂物的房内,用手掐住张振荣的颈部,直至不会动弹才松手。
判决书称,接着,张玉环持木棍朝张振荣胸背部击打数下,又用麻绳顺着张振荣嘴角两侧往后颈部猛勒数分钟,致张振荣窒息死亡。张玉环杀死张振荣后,走出房门看到张振伟还在屋前玩,害怕其杀人罪行败露,又起杀念。于是张玉环将张振伟捉进房间,用手猛掐张振伟颈部致其窒息死亡。随后张玉环将两尸体藏好,继续到田里拖禾草。
进贤县公安局法医于1993年10月27日作出的人体损伤检验证明,张玉环左手食指和右手中指的掌指关节背侧有两道伤痕,且损伤时间约为3、4天前。而在同年11月3日、11月4日张玉环做出的两次有罪供述中也均提到左手背被被害人张振荣抓出了血。
但张玉环哥哥张民强则认为,张玉环长期干农活,手上出现划伤是再正常不过的。
再审开庭时,王飞在陈述辩护意见时强调,自1985年起,我国就已将DNA鉴定技术应用于侦查破案。若张玉环的手背真是张振荣抓伤的,那么张振荣指甲里应该留有张玉环的DNA,但当年警方在办案时却未曾作此鉴定。
一审下判后,张玉环不服,提出上诉。1995年3月30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此后,案件的重审陷入了长达数年的停滞。
时隔六年半,2001年11月7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维持原判的重审判决。张玉环仍然不服,再次提出上诉。2001年11月28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6年后的无罪建议
除了张玉环作出的两次有罪供述,判决书中所列的证物——进贤县公安局在抛尸现场提取的麻袋和在张玉环家查获的一根约两米长镶嵌红头绳的麻绳也是当年法院认定张玉环杀人的关键。
在1993年11月3日和11月4日的笔录中,张玉环供认装尸体的麻袋有破洞,进贤县警方也在出庭时出示了一只带有补丁的麻袋,并称是在由尸体沿岸的水中捞起的。
张玉环的弟弟张平凡告诉澎湃新闻,案发时他还未成家,和母亲一起住家张玉环家隔壁屋。大约在张玉环被抓走一周后,他曾目睹3名疑似公安人员(其中一人身穿制服)带着两只狼狗来到哥哥家,并从谷仓里拿走了一个有红毛线标记、打补丁的麻袋。
江西省公安厅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所作的化验鉴定书显示,张玉环穿过的工作服上所沾的麻袋纤维和下马塘水库打捞上来的麻袋都是黄麻纤维。但张家人称,那个年代农村普遍用黄麻纤维的麻袋来装粮食,张玉环日常从事农活,衣服上沾有黄麻纤维也不足为奇。
张玉环案曾经的律师邓小斌还补充道,1993年10月24日即案发当晚23点多,还有同村的两名5、6岁的孩童见到过死者两兄弟。这两名同村孩童当年也配合警方做了笔录,但最终被以“非法证据”予以排除。
王飞认为,在“严打”时期,张玉环被认定杀死两个孩子被判死缓,显然是“留有余地”的判决,再之通过八年的审理才送监狱服刑,足以说明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并且江西高院在第二次二审时,法院在张玉环没有辩护律师的情况下就维持了原判,甚至都没有开庭,存在严重的程序违法。
2020年7月9日的再审庭审上,江西省检察院的出庭检察员对案件的物证和口供两方面的证据分别发表了评价。出庭检察员认为,原审认定的物证证明力不足,三份物证都不能直接证实张玉环实施了犯罪行为。与此同时,张玉环的两份有罪供述,前后矛盾,在作案地点、手段、抛尸时间等重要环节存在重大差异,真实性存疑,因此建议法院改判无罪。
在开庭近4小时后,审判长宣布审理终结,择期宣判。
近27年的等待
近27年的漫长时间里,被牢狱之灾吞噬了生活的张家人一直四处奔走,坚持喊冤。服刑期间,张玉环每周都会写一封信,寄往各级司法部门,陈述冤屈,直至2018年6月13日,江西高院对张玉环案立案复查。
张玉环在信中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并不可怕,怕就怕不明不白的死,为了等到清白之日,他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和痛苦,“我没有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法庭上,张玉环也表示,当年在看守所的3000多个日日夜夜,其中有600天自己是带着脚镣的。可他仍然觉得,这并不是法律的过错,而是“有些执法人员的腐败,他们把人民赋予的权力作为玩具,让我有理无处说,有冤无处申”。
现年83岁的母亲张炳莲如今独自居住在村里,屋子是1997年为张平凡结婚而盖的,紧邻着张玉环倒塌的老屋。她说,如果不是相信张玉环终有一天会回家,或许她早就不在了。
张炳莲把宋小女和孙儿的照片藏在枕头底下,不时翻看
出事后,宋小女为了抚养幼子南下深圳打工,两个儿子经常在亲戚家轮流寄养,过着类似流浪的生活。因父亲犯罪坐牢,张玉环的两个儿子张保仁和张保钢饱受歧视和冷眼,张保钢连小学都没有读完便辍学了,之后四处漂泊打工。张保仁把自己的微信名字定为“残月”,在他心里,父亲在监狱里的这些年,月亮始终没有圆过。
为了生计和两个儿子的未来,11年前,宋小女决定改嫁,但在签订离婚协议之前,她对现任丈夫提出了三个条件,其中包括必须无条件地对张玉环的两个儿子好,同时允许她随时回去会见张玉环。
7月1日,张玉环案再审开庭的消息传到了宋小女耳中,她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即联系好了车子,叫上儿子一起,踏上回家的路。出发前,经济也不宽裕的现任丈夫从别处借了5000元钱,塞到宋小女手里,请她给张玉环置办些生活用品,还叮嘱她千万记得买身新衣服。
回到老家后,宋小女和小姑、两个儿子一起,把老宅的一间空房打扫干净,换上干净的枕头和被褥。
宋小女回家后和小姑儿子一起收拾好房间,等待张玉环回家
宋小女上一次见到张玉环已是8年前,当时她因为宫颈癌手术失败导致膀胱破裂,不堪病痛折磨,她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隔着监狱会见室的玻璃,张玉环劝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7月9日凌晨,距离张玉环案再审开庭只剩下几个小时,宋小女再度失眠了。27年间无数的煎熬和心酸涌上心头,但她依然感恩,“我觉得老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一次次从病中走出来,大概就是为了我能有再见到张玉环重获自由的这一天”。
宋小女告诉澎湃新闻,倘若张玉环能无罪释放,她最大的愿望是能和他拥抱一下,“这个拥抱,他欠我太久了”。
责任编辑:崔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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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环故意杀人案再审开庭,将择期宣判
0年前,时年63岁的宋淑芳见院子里的一些小孩子在周末时候无人照料,出于好心,她创办了“宋婆婆爱心辅导班”,专门照料周边6岁至13岁的小学生。10年后的今天,宋淑芳因为体弱多病,已经无力继续照顾孩子们了。经过再三思考,原本拒绝当“接班人”的宋淑芳的女儿周桂英,终于自愿接过母亲的接力棒,继续办班,为那些周末无人照料的小学生们做好课外妈妈。
10年前:
卸下门板当黑板
六旬老太办“爱心辅导班”
时间回到2007年3月,富顺县后街社区日用杂货公司宿舍楼的院坝,还曾是小区6岁至13岁孩子们调皮捣蛋的地方。每到周末,孩子们的喧闹声充斥着整个院子,让那些需要休息的老年人不得安宁,又无可奈何。
对于当年的情形,今年已73岁的宋淑芳记忆犹新,她回忆:一群读小学的小娃娃,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赶也赶不走,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床单,经常被扔到地上,搞得主人家又得重洗一遍……“不管是谁,不管多少次,口头上制止孩子们的吵闹行为肯定是行不通的。”宋淑芳称,经过一番思考,她有了一个想法——把孩子们组织到一起来学习,让“娱乐场所”变成“学习场所”。
说干就干。大约一周后,宋淑芳在自家仅18平方米的饭厅里,把两张饭桌拼成了一张课桌,卸下一块门板当黑板,另外添置了一些粉笔、作业本、体育活动器材等物件。如此一来,每周开课半天的家庭课外辅导班正式成立了。
2008年,宋淑芳说服老伴,二人从退休工资里挪出3000余元,在自家屋里改造出一个卫生间,以方便孩子们如厕。 2011年,每周来学习的孩子达到20多人。为了有足够的空间继续办班,宋婆婆以每月200元的租金,租下邻居的两间房屋,大约有30平方米,经过清理,再摆上社区赠送的旧课桌,一间简易教室最终落成。
宋淑芳的“宋婆婆爱心辅导班”至今整整经营了10年,10年间,她从未收取过孩子们一分钱,全部免费。
每周一课
自学法律时政教孩子
“宋婆婆爱心辅导班”每周日下午2点至4点半开班。为了吸引孩子们来上课,宋淑芳都会精心准备一番。她通过报纸、电视、杂质等渠道了解时政新闻,自学110、119、120求救知识,收集“五讲四美三热爱”、“孝心献给父母”等各方面的信息,然后分期分点给孩子们讲授,并组织讨论组,让大家讨论。
宋淑芳告诉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每周的课程多数情况下分为3大块来讲。第一是法律、时政,这些知识都是宋淑芳从电视、报纸上积累下来的;第二是卫生、环保,来源除了电视、报纸,还有时常生活中的所见所为,比如大家常见的一些好习惯或不好的习惯;第三是请“帮手”讲课,有社区的民警、有妇联的阿姨、有团委的大哥哥大姐姐等等,定期到院子里来给大家上专题课。
除了给孩子们讲授知识外,宋淑芳还在辅导班里组织大家无记名投票选举班上干部,培养孩子们的组织能力和自治能力,还开展大带小、大辅小活动,让孩子们在辅导班里融洽相处。
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在该辅导班看到,班里约有30名儿童在上课。
班里曾经有个男孩叫缪波,父母无固定工作,靠走街串巷卖牛奶维持生活,周末也没时间管他。2009年,缪波看到身边的小伙伴都参加了辅导班,过得很充实而快乐,他也报名参加。由于乖巧懂事,他被选为副班长,周末到辅导班学习、活动,一直到初三毕业。
如今,缪波已考入西南交大应用物理专业。回忆起这段时光,缪波说:“我真的很感激宋婆婆,是她的帮助,让我从一个贪玩、缺少约束的孩子,慢慢成长为一个懂事、爱学习的好学生,直至今天考上大学,宋婆婆值得我一辈子尊敬。
家长陈淑琴女士说,她和丈夫平日里工作忙,特别是周日还要加班,没有过多时间照顾孩子。“在学校都好办,但回到家后,照看不过来,随便他乱跑”,自从参加爱心辅导班后,孩子兴趣很高,既避免了乱跑乱玩,又能学到知识,增强自律和培训团队友爱的品质。
10年后:
年迈体衰 女儿接力继续开班
因为对青少年儿童的无私关爱,宋淑芳先后荣获“富顺县关心下一代先进工作者”、“富顺县创先争优优秀共产党员”,“自贡市‘十佳’五老志愿者”等荣誉称号。
如今,宋淑芳老人已年逾古稀,加上老伴患病需要照顾,继续办辅导班已经力不从心。2年前,她开始动员女儿周桂英接班,把“爱心辅导班”延续下去。当时,周桂英并不想接过这根接力棒。
已经退休的周桂英接受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采访时坦言,之前,她认为自己没那么多精力,所以不愿接班。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母亲在家庭和辅导班两头操劳,出于孝心,她最终同意接过母亲的接力棒,把爱心辅导班继续办下去。
周桂英说,母亲的“爱心辅导班”办了十年,接班后担心做得不够好,肯定会有些压力。“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在做准备,”周桂英说,母亲上课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打下手,有时还能代课。至今,母女俩每周日都尽可能一起到辅导班来,给孩子上课,当好孩子们的课外妈妈。
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 袁伟
编辑 潘莉
要抱,我觉得应该抱,这个拥抱他(张玉环)欠我太久太久了……”
田埂之上,50岁的宋小女回到曾经寄托着她少女梦想的南昌市进贤县枕头岭张家村,对着镜头说出了心里话。她特地穿上儿子买的新衣,将蓬松的头发仔细地梳起。
背井离乡、寄居海岛数十载,曾经白皙的肌肤被海风吹得黝黑,身材也不似年轻时清瘦,不过,张玉环终究一眼就认出了她。重逢时刻到来前,她提前吞下了几颗两倍于平时剂量的降压药,却仍压制不了内心的激动,晕倒在了相聚的家门前。
她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因为这次的晕倒,重逢“草草收场”。
张玉环回家第一天,宋小女因激动过度昏倒。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卫佳铭 图
8月4日晚间,躺在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宋小女对澎湃新闻说,见到张玉环的那刻,她内心是悲喜交加的,喜的是他终于自由了,悲的是,“他人虽然出来,却仍是一无所有”。
在被冤案侵袭的二十七年时光里,只上过小学一年级、曾经被张玉环“当作女儿一样”捧在手心的宋小女被迫长大——从未出过县城的她四处漂泊打工,又在遭受肿瘤折磨和养育儿子的双重压力下无奈改嫁。
如今,张玉环清白归来,宋小女又将面对她人生的第三次抉择。
这些天,宋小女被网友称誉为“中国好前妻”、“傲骨前妻”,但质疑也随之而来,有人说她是为了张玉环的国家赔偿到位后而来。
8月5日,宋小女当着张玉环申诉代理律师程广鑫的面说:“来日张玉环拿到赔偿,我不会要一分钱。”这是她人生的第三次抉择,早已经想好了。
没等到的拥抱
“低压60,高压187,快,赶紧躺下!”
宋小女被亲人们架着,抬上了120救护车。大儿子张保刚不停地用手揉搓着母亲发麻的四肢,闻风而来的女邻居用食指和中指指关节在宋小女颈部用力猛掐。没几下,她的脖子就被掐红了,透出两小块紫红色的“痧痕”。躺在救护车上,宋小女累得说不出话,她不时鼓起腮帮子,随后大吐一口气。
8月4日,张玉环案在江西省高院再审开庭宣判,张玉环终于卸下了背负二十多年的故意杀人罪名。但宋小女怎么也没想到,她期盼了二十七年的重逢,会如此意外地收场。
第二天一早,稍稍恢复后,她又坐车来到了张家。张玉环迎上去,紧紧握住宋小女的手,却迟迟没有抱她。张玉环说,他好担心宋小女会像第一天那样晕倒,才忍着不抱。
8月5日,张玉环无罪释放后正式与宋小女见面,二人执手相看。
对于这个解释,宋小女嘴上说“没事”,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她对张玉环说:“那你要记着,你永远欠我一个拥抱,是从1993年到1999年的抱抱哦”,并强挤出一丝微笑。
镜头之外,她从热闹的团圆饭桌上默默离开,端着碗,一个人走进里屋,低头用筷子划着饭。她告诉澎湃新闻,这个没有实现的拥抱,好像彻底把她从过去的记忆里拉回了现实,“生活应该继续了,哪怕我心里多么不舍,也应该接受现实”。
如果宋小女可以选择,她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倒回1993年,甚至更早。
在宋家,宋小女这一辈共有八个兄弟姐妹,生于1970年的她在姐妹中排行老小,又生得可爱,从小最得父母疼爱。18岁那年,她经人说媒,嫁给了比她大三岁的张玉环。
年轻时的宋小女
>张玉环是家中次子,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双弟妹。父亲生前曾在村里担任村干部,因为人敦厚,在村里颇得人心。大哥张民强很早就到县城从事粮食生意,生活也能自足。在张民强的记忆里,弟弟张玉环虽然仅有小学文化,但是做事细致耐心,“干起农活来,是姊兄弟妹中最好的”。
结婚前,宋小女对农活和家务几乎一窍不通。在农村,不会做农活的女人免不了受到婆家的数落,张玉环却很护着她,主动揽下了所有的活。时至今日,宋小女依然能回想起她坐在田间,陪着张玉环犁地、除草忙前忙后的模样。
宋小女说,张玉环待她更像是父亲对女儿般的照顾,当时她穿的衣服都是张玉环独自到县城去挑选、购买的,“我很少出门,出事前连县城都没去过,但每次他帮我买回来的衣服,我穿都好看,大小也都合适”。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牢狱之灾,张玉环和宋小女本该拥有安稳幸福的人生。1993年10月24日,同村年仅6岁和4岁的张振荣、张振伟两兄弟忽然失踪。一天后,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在距离凰岭乡“六六”林场200米处的下马塘水库内。经过勘查,警方初步认定,张振荣、张振伟之死系他杀。南昌市公安局于1993年11月10日作出的法医学鉴定书证实,张家两兄弟均为死后被人抛尸入水,张振荣为绳套勒下颏压迫颈前窒息死亡,张振伟系扼压颈部窒息死亡。
三天后的10月27日,张玉环被埋伏在村里的便衣以“问话”的名义带上了警车,此后再也没有回来。宋小女眼睁睁看着警车开走,她追着车跑了好一段,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张玉环一直不回家,宋小女急哭了,婆婆张炳莲见她伤心,拉她一起信基督教。在张玉环被抓走的两周后,宋小女在和婆婆一起做完礼拜回家的路上得知:张玉环的案子“已经定了”。
不久后,警方正式宣告案件侦破,张玉环被认定为杀害张振荣和张振伟的凶手。宋小女不信,她多次去刑警队,要求见张玉环,但得到的回复都是“见不到”。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宋小女不知要怎么跟公安争辩,她只能躺在派出所的地上打滚,哭着要见张玉环,但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好心的村民跑过来通知她,受害人家的亲戚已经围堵在她家门口,集结着要打她。张民强妻子即宋小女大嫂阿娣担心宋小女和侄子吃亏,便把他们带到进贤县城的家中“避难”。
离家漂泊
张玉环出事后,宋小女终日以泪洗面,大嫂看她日渐消沉,便提议让她帮忙在街市上卖蔬菜。但没过几天,大嫂就察觉出不对了,宋小女每天卖菜挣回来的钱还抵不上她采购的成本。阿娣就陪着宋小女一起,她这才发现,宋小女仿佛魂被勾走一般,2元钱的蔬菜,顾客给10元,她倒过来给别人12元。她对宋小女说:“小女啊,你这样下去不行,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养,要不你出去打工吧,远离这个伤心地。”
宋小女连县城都没有出过,要到外省打工,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但没办法,她需要钱。1994年春天,她跟着同村的老乡一起,坐上了去深圳的火车。硬座车厢里,她对着车窗,低声哭了一路。
离开前,大儿子张保仁已经5岁,他看到宋小女提着行李,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他一把抱住妈妈的腿,不让她离开。宋小女也哭了,她狠了狠心,一把将儿子推开。张保仁被推倒在菜摊边的叠放的麻布袋堆里,等他抬起头找妈妈时,只看到宋小女远走的背影。
此后的很多年,宋小女都没有回过家,但她每月都会把挣来的工资掰成三份,一份打给帮她照顾保仁的婆婆,一份打给帮她带保刚的父亲,这两份都寄回家,另一份她留着,作为张玉环申诉的路费。
离家这些年,宋小女给婆婆寄回的她和两个儿子以及吴国胜的儿子的合影
>其间,她去跑过南昌市和江西省的各级政府部门的信访室,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接待的人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反映?不管怎样,也要写个上访信来呀?”
写信?宋小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七扭八,她只能按照拼音对着字典一个一个字地照抄下来,写了好几天,才完成了一封上访信,她拿着这封手写的信,复印了好几份,原始的底稿她小心地藏进衣柜底下,方便来日再次复印。
有了信,又该寄往何处?在邮局,寄信的人笑话她,“连邮票都不知道贴”,多亏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才勉强寄出了第一封送往北京的上访资料。
为什么不回家呢?宋小女向澎湃新闻解释,她在餐馆后厨洗盘子,一年到头很少有休息的日子,而且她想多挣一些钱寄回家。当时,餐馆二楼的厕所无人清扫,她主动向经理揽了下来,每月能多挣100元。
“怎么会有母亲不想念儿子的呢?”宋小女说,每天6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她每天11点才能躺在宿舍的上下铺,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两个儿子和张玉环的脸。
思念至极,她只能用下牙咬住上嘴唇,轻声抽泣,唯恐被同宿舍的同事投诉。就这样,宋小女经常哭到眼泪模糊地入睡,又在头昏脑胀中醒来,开始次日的工作。
在深圳,她把家事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直到1997年,她忽然在餐馆接到了老家亲人打来的电话,听筒那头的人告诉她,张玉环要回来了,请她赶紧回家。
她激动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家张玉环要回来了!经理,我要回家!”不明情况的同事面面相觑,她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她问,什么方式能最快到家?同事说,坐飞机吧。她请餐馆的经理帮忙买了张600元的机票,第二天就坐着飞机就回到了南昌。
她满脸堆笑飞奔着进村,但等来的却不是张玉环,而是她父亲的死讯。张保刚记得,母亲刚走进外公的灵堂就昏倒了,舅舅等人上去掐她的人中,都掐出血了,宋小女还是没醒。他们用“张玉环回家”骗她回家,但也没能让她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丧礼过后,宋小女又回到了深圳继续打工。临行前,张保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这一次,他没有向之前那样大喊让母亲留下,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母亲还是会走。而在张家村里受到的欺辱,也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阴影:“好像感觉别人都排斥我一样,包括我妈妈我都感觉到好像是不要我了。”
含泪改嫁
宋小女常年在外漂泊,村中的流言蜚语不少,偶尔婆婆也会给她打去电话,质问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事实上,对宋小女明里暗里表示过好感的人确实不少。
自1997年回家那次,她把张玉环坐牢的事情向同事坦诚相告后,当她再回到深圳,她发觉同事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年轻的小伙子会故意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老公都坐牢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宋小女用力地甩开,抓起桌上的杯子往他头上砸去。“我家张玉环是在坐牢,但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清白的!”她声嘶力竭地喊。
因为这场冲突,餐馆经理对她处以扣钱处罚,她也和同事闹僵了。但她不怕,宋小女说,她心里有个信念:张玉环总有一天会沉冤昭雪的,她一定要等到他回家。
宋家的亲人也时常劝宋小女,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别等张玉环了。他们把张保仁和张保刚在老家被人欺负的事儿说给宋小女听,她的心都要碎了。
彼时,宋小女的弟弟在福建打工,一起干活的老乡吴国胜刚刚丧偶,他觉得这个男人跟姐姐很合适,想撮合二人。
吴国胜的妻子死于癌症,为了给她治病筹钱,吴国胜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最终也没能把人救回来,还欠下了几千元的外债,只留下一个需要照顾的儿子。宋小女弟弟据此断定,吴国胜靠得住。她说,那就见见吧。
临到约好见面的时间,宋小女却反悔了,“我还是喜欢张玉环,我要等他回来。”吴国胜也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对宋小女的弟弟说:“你姐姐是个重情义的好女人。”
1999年,因为时常感到小腹胀痛,宋小女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她的子宫里长了肿瘤,要马上开刀。宋小女顿时感觉天要塌了,她只以为要开刀的就是不治之症,她更害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那我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她想到了吴国胜。幸运的是,虽然两年前她爽约了,但他仍然在等着她。宋小女给吴国胜开出了三个条件,他都答应,她才同意改嫁:第一,要照顾好张玉环的两个儿子;第二,要允许她回去看望婆婆;第三,要无条件支持她为张玉环伸冤,以及随时去会见。吴国胜全都应了下来。
改嫁之前,宋小女把此事对张保仁说了,还拿出吴国胜的照片给儿子看,“这个叔叔以后会照顾我们三母子,你看好不好?”但她只字未提自己生病的事。张保仁一句话也没说,拿过照片随后就扔进了生了火的灶台里,烧了。
直到十多年后,张保仁自己成家生子,他才体会到宋小女当初的苦衷,“她真的是没有办法,我现在也有一家三口要养,我一天不工作,他们就要饿肚子,当时还太小了,不能理解妈妈的苦。”
生死抉择
张保刚说,回到妈妈身边后,他们的关系逐渐缓和,但他和哥哥因为读书不多,都很早就离家打工了。这也是宋小女最懊悔的事之一:保仁才念到初中,保刚则是小学都没毕业就辍学了,“早知道这样,应该早点把他们接到身边。”
张保刚离家后去过好多城市,工地上搬砖、在模具厂里捣原料浆,他都干过。也被人骗过几回,但他说起这些还是挺自豪的,“在外面能交到朋友,不像在张家村,所有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
随着儿子们长大成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宋小女的烦恼又多了一重。尤其是小儿媳过门前,对方父母提出要13万元的彩礼钱,宋小女和保刚抱头痛哭,“别人家结婚都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家却是三母子一起哭。”
当时,小儿媳已身怀六甲,连夜和张保刚“私奔”才逃出了父母家。所幸的是,在孩子降生后,亲家也慢慢接受了这段婚姻,而最令宋小女骄傲的是她的两个儿媳妇都清楚地知道张玉环坐牢的情况,但仍然毫不嫌弃,甚至因此更加怜惜和爱护她们的丈夫。
眼见日子稍有起色,2011年,宋小女又病倒了。这一次的病比之前来得更凶,医生为她作出的诊断是:宫颈癌。
拿着化验报告单,她想到了死亡。她知道,家里真的拿不出钱来给她看病了。宋小女坐着公交车去最近的海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天,正赶上吴国胜“赶海”归来,他凑巧在车上撞上了宋小女,眼见妻子神色不对,他把她拽回了家里,才发现了桌上写有诊断结果的化验单。
吴国胜大声地骂她:“你现在去死,我也要花3万块把你埋了,不如你拿3万块去治病,我们赌一把,行不行?”宋小女点头答应了。
可谁知,手术并不成功,还连带着造成了膀胱破裂,只能再挨一刀。直到现在,宋小女的小腹上还留有三道深深浅浅的疤痕。膀胱破了,在修复手术前,宋小女每天得穿纸尿裤度日,苦不堪言。她又一次不想活了。她开始不吃饭不喝水,吴国胜拿她没办法,只能说道:“你要死可以,那你想过张玉环没有,要不你去看看他,如果他也同意你死,那你就去死吧。”
宋小女真的去了,在南昌监狱的会见室里,二人隔着玻璃各自流泪,张玉环看到瘦了一大圈的宋小女,心疼得不行,他劝宋小女要好好活下去。
宋小女问:“张玉环你到底有没有杀人,如果是,你就告诉我,以后我死了,你没必要骗一个死人吧?”张玉环哭着说,他真的没有。那一瞬,宋小女忽然又不想死了。她觉得,自己受的苦和张玉环受的简直不值一提,“既然张玉环说他是清白的,我就要活着看到他出来”。
两个“老公”
如今,张玉环卸下了压在身上27年的杀人罪名,他真的清清白白地回来了。宋小女却陷入了艰难的境地:一边是老公吴国胜,一边是她心心念念了27年的张玉环。
老公,是吴国胜让宋小女这么喊的。在他们在一起的起初好多年,人前人后,宋小女总是把吴国胜喊成张玉环,抑或是喊成张玉环的小名“小德”。吴国胜终于恼了,他对宋小女说,“要不你喊我老公吧。”一个称呼,把吴国胜和张玉环区分开来。
再审开庭前,吴国胜给宋小女塞了5000元钱,不仅是回乡的生活费,还让她买点东西好去见张玉环。张玉环宣判无罪后,宋小女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分享给了老公,“他说他也为我们高兴”。
但宋小女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她又陷入了悲伤。在开庭前,她心里就有了打算,张玉环无罪释放后,她还是要回到吴国胜的身边,回报他多年来照顾她们三母子的恩德。
张保仁和张保刚给张玉环准备了一台新的智能手机,宋小女默默地点开自己的QQ空间,把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合影以及两个儿子的婚纱照都翻拍到张玉环的新手机里,唯独没有拍她自己的照片。
宋小女用张玉环的新手机翻拍的照片
>她说,在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着张玉环的,但她知道,她必须把这段过往放下,不能让张玉环再有多的念想了,二来,她也怕吴国胜会不高兴。尺度的拿捏,着实让她为难。
但有一点她很明确,她要把两个儿子连同儿媳孙儿都“还”给张玉环,让他们陪伴他融入社会,安度余生,“当年你留给我两个儿子,我现在还给你完完整整的8个人。”
这些天,宋小女为夫伸冤的故事经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后,在网络空间里广为流传。她被冠以“中国好前妻”“傲骨前妻”等标签。质疑也随之而来,有人说,她是为了在张玉环的国家赔偿到位后“分一杯羹”而来的。
8月5日,宋小女当着张玉环申诉代理律师程广鑫的面表示:“来日张玉环拿到赔偿,我不会要一分钱。”
这是宋小女人生的第三次抉择,她已经想好了。
来源:澎湃新闻 记者 卫佳铭 原标题:宋小女:张玉环的国家赔偿,我一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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