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9日,喜茶“江门号巴士”快闪活动在江门地王广场落下了帷幕。一辆复古的红蓝色巴士,一杯只能在江门快闪店喝到的芝芝柑普,一系列“喜茶源于江门”的周边产品,这场情怀满满的喜茶“回归”活动,在过去一周里攒足了人气。
“皇茶(喜茶前身)陪伴了我三年初中时光”“满满的皇茶回忆”“太怀念了”“欢迎回家”……在活动现场,有人穿上当年的校服回来喝一杯奶盖,有人约上一群高中老友重温校园时光。喜茶媒体公关部负责人李雄介绍,活动把江门定为首站,之后还会在中山、东莞、佛山、顺德、广州等地开展,线路的设计源于喜茶的开店顺序。
近年来,江门涌现了许多青年创业成功的典型案例,最值得称道的就是从江门诞生的网红品牌“喜茶”。7年前,喜茶的前身皇茶在江门九中街开业。创始人聂云宸靠着这杯小小的原创芝士茶风靡全国,成为“网红店”的范本。
起源于江门,成长于广东。“喜茶”仍在回头凝视自身流淌的侨乡文化基因。透过这杯灵感之茶,我们可以看到侨乡文化的传统与多变、传承与创新。
喜茶里的江门文化
聂云宸当初选择投身茶饮行业的原因有二:一是茶饮行业在当时正经历新旧奶茶的变革,过去用奶粉、茶精调制出来的奶茶已经不能满足日渐精致、追求品质的消费者;二是,他希望能继承传统茶文化,让年轻人也爱上喝茶。
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制胜。喜茶凭借着奶盖与茶的新颖搭配,在变革的奶茶行业里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活动策划团队表示,喜茶特意为这次快闪活动创新设计了一款富有江门特色的饮品芝芝柑普。浓郁的柑普茶和香甜的陈皮粉,都是江门元素的体现。
中西兼容,传承创新,芝芝柑普与侨乡文化不谋而合。江门素有“中国第一侨乡”之称,以华侨华人为纽带,江门在连接中外、对话世界的过程中,孕育出推陈出新、开放包容的城市文化。正如那一杯芝芝柑普,江门将厚重的历史传承下来,又以创新的形式重新演绎,让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发生碰撞,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在拥有542年历史的陈白沙祠里诵读国学经典;把新会陈皮带上人民大会堂的舞台……
在江门新开一家奶茶店要多久
不少江门的创业者都会用喜茶的例子,鼓励朋友走进粤港澳大湾区,走进江门投资创业。如今,在江门,办理一家奶茶店的营业执照需要多久?答案是:5分钟。
今年6月,江门在全省率先推出“微信+智能化审批”服务,用户只需要在微信公众号通过人脸识别身份认证,填写好企业相关信息,即可拿到营业执照,全程大概5分钟。顺利办(江门)企业服务平台有限公司总经理林定逢说:“智能化办理大大减少了办事流程,全程人脸识别也不用担心身份证的安全问题。”
政府的政策优惠和服务提升为江门加分。今年9月,江门对商事制度改革、纳税便利化改革、“数字政府”建设和政务服务等作出了全面的安排。压减企业开办时间、推进“证照分离”改革、便利企业注销登记……多项方便企业办事的政府服务正在推进之中,着力解决企业开办、运营、退出各环节的痛点、堵点、难点。
2018年,江门启动了“数字政府”综合改革试点工作,今年又进一步打造“政务服务无堵点城市”行动,不断让企业和群众感受到更多改革认同感、获得感。在优惠、便利的政务服务支持下,江门的营商环境不断优化,成为保持经济活力的强大助推器。
与喜茶一同成长的商业氛围
靠着口碑的传播,2013年,喜茶开始走出江门,在中山、东莞、佛山等周边城市布局。“后来,我们意识到品牌一定要从高往低走,所以选择在一线城市,如广州、深圳开店。”李雄说。
2017年,喜茶进军上海,“排队7小时”“黄牛价格翻两番”的新闻还历历在目。去年,喜茶已经进入新加坡市场,开始进军世界市场。据统计,目前喜茶已入驻城市40个,拥有超过330家门店,业绩最好的门店一个月销售额达到400万元。
20—30元的单杯售价,富有现代主义禅意的装修风格,大城市大商场的选址定位,这次喜茶“回归”江门,背后是江门城市消费升级带来的产业升级。
今年9月,江门江海区首个大型城市综合体江海广场开业,全天客流多达18万人次。近几年来,城市综合体如雨后春笋般在江门拔地而起,汇悦大融城、江门万达广场、美吉特广场、新会万达广场、江海广场相继开业,展现出不断提升的市民消费能力和日渐浓厚的商业氛围。
如今,江门正加速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一、二、三产融合发展,第三产业呈现出蓬勃兴盛的发展局面。香港人李梓浩十分看好江门的营商环境和创业平台,决定把江门作为他创业的第一站,“我会推荐更多香港朋友到内地、到江门发展”。
【见习记者】李霭莹
【记者】戴惠甜
【图片】李霭莹
【作者】 李霭莹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北日报客户端讯(通讯员邓汉彬 蒋伟华 全媒体记者丁心栓)近日,在宜城市行政审批局,宜城腾瑶烟酒便利店的蒋群辉只花了20分钟,就领到了经营许可证。该局负责人说,这是宜城市创新实施“信用+”赋能,做实全省首家“承诺即入”审批系统后办理的首张行业许可证。
7月1日,蒋群辉的烟酒便利店装修好后,到市政务服务中心办理证照,原本以为营业执照办理完后,食品经营许可证、烟草专卖经营许可证等还要等个十来天。没想到宜城信用审批承诺即入系统已经在湖北省政务服务网“一业一证”专区上线,办理便利店涉及的行业许可业务,可采用“承诺即入”信用审批模式办理,只要信用良好,可实现当场发证。
就这样,信用良好的蒋群辉仅用15分钟,一张 “承诺即入版”行业许可证诞生。
无须等待审核环节,从提交申请开始,喝杯茶的功夫就完成了经营许可证的申领。蒋群辉用“省心高效”表达了自己对宜城市创新“信用+”赋能打造“承诺即入”审批新模式的称赞。
“承诺即入”审批新模式核心是持续深化行业综合许可制度改革。宜城在全省范围内率先探索“一业一证”信用审批承诺即入制,从湖北省首批19个行业目录中选取与企业和群众生产生活联系最密切,且风险可控的便利店、超市、咖啡店(奶茶店)、美容美发等行业,纳入 “承诺即入” 系统首批改革事项清单。
从原来多个部门的“受理-审核-现场勘查-办结”许可都通过后,几天才能领证经营,到现在的“承诺即入”十几分钟就能领证,打破部门间信息壁垒,破解审批流程繁琐等难题。宜城市通过省市信用信息共享平台,构建了以信用为基础,以“互联网+监管”运用为核心,审管融合的“承诺即入”新模式。将证前现场核查环节后置,压减拿证时间,强化事中事后监管,解决以往困扰市场主体发展“准入容易准营难”“办照容易拿证难”等问题,不仅实现了最多跑一次、只填一张表、一次办好一业一证,而且可以对需要现场核查、勘验的许可事项实行“先证后验”,极大方便市场主体及时依法开展经营活动。申请人仅需提交1份表单和1份承诺符合审批条件的申请书,通过信用信息核查后即可享受先发证后审验服务,当场办结,当场出证。
下一步,宜城将全面总结信用审批“承诺即入”事项实施经验,结合事项风险程度和企业群众办事需求,进一步优化事项办理流程、申请材料,逐步扩大实施范围和领域,打造极简极速审批新模式,将改革成果惠及更多企业群众,奋力跑出宜城高质量发展“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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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数字追逐游戏。大厂们像一艘艘巨轮,追逐着更好看的用户数据、更海量的互动内容,而审核员们则像巨轮的每个齿轮,追逐着不断高升的任务量,每小时转动的次数要多点,多点,再多点。
文 | 曾诗雅
编辑 | 金匝
运营 | 绘萤
这种工作
那条消息,在2月4日当天抵达李晋华的手机——前同事发来消息说,公司有位审核员疑似在家中突然晕倒,现在正在抢救。
很快,同事又发来消息,说那位审核员最后抢救无效,去世了。李晋华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紧接着是难过和后怕。他也曾是B站武汉分公司的一名审核员,工作的一年多里,他习惯了眼前快速切换着视频画面,手指机械地点按着功能键,节假日的轮班、熬夜的疲倦、关节的酸痛,他都再熟悉不过。最疲惫的时候,他跟同事开过玩笑:“感觉自己快要猝死了,公司是不是得有人猝死了,才能够改好一点?”曾经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2月8日,B站对外回应,称审核员“暮色木心”因突发脑出血去世,最后附上了一些新的改进措施:增加招聘1000名审核员,降低人均工作压力;加强关注审核员身体健康,组织体检,增设健康咨询室。
< class="pgc-img">>▲ B站关于审核员事件的回应声明。图 / 微博@哔哩哔哩弹幕网(可上下滑动)
然而,这些举措和李晋华已经没有关系了。过年前,他已经和主管领导提出了离职的想法,对方并没有太多挽留,“他也许习以为常”。多位B站受访者都曾表示,每一年年底,是大批审核员的离职时刻。
离职不只是发生在B站。半个月前,叶蕾从成都字节跳动的审核岗位离开了。她和李晋华一样,找不到审核员这份工作的意义。叶蕾回国前,在QS世界排名前100的一所英国院校拿到了传媒专业硕士学位,同为审核员的同事们知道她的学历后,总是一脸惊讶地问:“你一个留学生,为什么要来做这种工作?”
那时的叶蕾不知道“这种工作”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这里是字节跳动,一家头部大厂,她和房东说起来在成都的国际金融中心办公时,对方评价:“那一定是份好工作。”
入职培训时,叶蕾发现,和自己一起参加复审培训的新人,几乎都有留学背景。这几年来,大厂光环吸引着年轻人加入其中,学历内卷甚至蔓延到审核员身上。一位互联网公司负责人曾在去年接受投中网采访时提到:“2015年前后审核员的工作只需要专科学历,但是现年必须是本科起步,甚至得是一本。”叶蕾后来得知,自己是复审部门最后招进的一批留学生,一些高材生们会像叶蕾一样,短暂地感受一下大厂的光环,体会到螺丝钉的滋味,最后选择离开。
鲁达也是如此,入职前,他对这份工作并不了解,只是觉得“在大厂里刷视频是个不错的选择”。2019年,他从一所一本大学土木专业毕业后去工地实习,某一个夜晚,他躺在工地的钢板房里,看着不远处市区写字楼里灯火通明,决心一定要去那里上班。转专业找工作并不容易,看了一圈,鲁达发现,审核员没有专业门槛限制,而且正好缺人。
鲁达先去一家公司面试,没有通过。他总结起原因:“当时对方问我,你住得离公司近吗?我就老实地回答了不近。后来上网查了才知道,这个问题的潜台词可能是,很晚下班的话你方便回家吗?”
到了B站面试,同样的问题又被抛出:“你能接受轮班吗?”“你住得离公司近吗?”鲁达想着网上的标准答案,一一点头,他成为了B站武汉分公司的一名审核员,在格子间工作的心愿达成,但那些面试时隐藏的问题,之后也一一暴露出来。
数字游戏
起初,这只是一份单纯的审核工作。
毛侃帅曾在三家大厂做过审核员,2016年他加入B站,此时,审核部门像其他部门一样坐落在上海。
他的记忆中,当时整个B站的审核团队不过一二百人,一个人就能负责一个板块分区的稿件审核,被分到一些小众板块时,“审着审着就没稿了”。有时,用户会投稿来一些海外电影,两三个小时的时长,他能加速看完全片而不选择跳过,“生怕有什么不合适的画面出现”。
不过后来,这样的审核几乎不可能了。去年,李晋华审到过时长为9小时的投稿视频,他快速地滑动光标,点击切片(切片指每5秒左右的一帧画面),不到20分钟,审核完毕。
2016年的B站刚刚上线了大会员制度,媒体对它的报道还停留在“二次元社区”,而真实世界里,很多人是第一次在北京地铁、城市公交、京广高铁上看到代表B站的22 娘、33 娘和囧字形的小电视形象。一直到2016年年底,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火了,才让B站的名字开始进入更多人的视野。
< class="pgc-img">>▲ B站总部大楼下的班车站点。图 / 视觉中国
两年后,毛侃帅所在的审核部门从上海搬去了武汉,主管领导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搬迁条件——升职为某一个审核小组的组长。
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条“整治”后的必经之路。2018年7月,先是央视新闻批评了 B 站含有内容低俗的动画作品,一周后,B站凌晨发布的一则公告里承认其被国家多部门约谈,要求缴纳罚款并整改,整改措施之一是“加强审核团队建设、扩编一倍以上审核人力”,毛侃帅搬入的武汉新审核中心,承诺将在那个7月投入运营。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其他互联网公司。为了能追上用户增长带来的内容膨胀,审核员像毛细血管一样密集地铺开来。2018年年初,《每日经济新闻》的报道里写道:“未来审核团队预计要破10000人。”紧接着的4月,快手也宣布紧急扩招3000名审核员。
审核员们都深知,目前的AI审核技术距离取代人工还有很遥远的距离。2020年4-6月,Youtube曾尝试用AI审核代替人工审核员,进行有史以来第一次审没有人参与的初审。但这项计划在9月份被叫停了,YouTube大批返聘了在年初解雇的人工审核团队。
量变再一次发生在2020年,李晋华和毛侃帅都明显地感受到,疫情之后,B站审核的稿件量变多了。“宅家”的人们带来了线上业务的增长,2020年第一季度,B站的月均活跃用户同比增长70%,达到了1.72亿,日均活跃用户同比增长69%,达到了5100万。
这年3月,几位UP主在知乎上分享自己稿件审核的进度,有人表示,投稿了1分30秒的视频,17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有人附议说,自己4分钟的视频,24小时过去了还没审好。一位UP主说,以前投稿,顶多30分钟就过审,但现在一两天过去还不答复,“还以为我号有问题,辛辛苦苦答了一百题,重新开了个号上传,依然如此”。
增长带来的压力,最先传导到审核员这一端。那阵子,B站的审核工作量开始有了具体的要求:每位审核员每天的审核必须达到1250条。彼时,李晋华刚入职不久,最初的任务量是审核700条,后来逐渐增多变成800条、1000条,到第三个月,与老员工一致,1250条。
1250条意味着什么?
按当时12小时工作制计算,审1250条,意味着一位审核员不吃不喝不休息,每60分钟需要审核至少104条视频,一条视频的审核时间绝对不能超过2分钟。训练到后来,审核员们处理一条视频的时长能控制在20秒、30秒左右,也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保证自己拥有一些喘息的空隙。
这是一场数字追逐游戏。大厂们像一艘艘巨轮,追逐着更好看的用户数据、更海量的互动内容,而审核员们则像巨轮的每个齿轮,追逐着不断高升的任务量,每小时转动的次数要多点,多点,再多点。
三个月后,李晋华发现,其实“1250”也不是终点。随着B站逐渐破圈,一个年轻人的二次元社区最终成为泛文化社区,变化延伸至审核员这头,某一天,李晋华的任务量变成了每小时审核量不得低于125条。再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需要完成的每日审核总量不断攀升:1300、1350、1400,后来停在了1450条。
每一天,悬挂在显示屏幕上的审核数量都拉紧了审核员们的神经。为了完成每小时125条的审核量,李晋华觉得一天被切割成“量够了”的小时和“量不够”的小时。当“量不够”的小时到来前10分钟,他会赶紧上厕所、倒水,然后进入机械式操作键盘的状态。
闪动的电脑屏幕上,正中间的窗口自动播放着视频,“通过”“打回”“锁定”三个功能键决定这篇稿件的去向。遇到后两种情况时,审核员需要打字写下原因。李晋华的右手长时间弯在鼠标上,酸痛感袭来,抵达手腕、肩颈、腰部。
在数字追逐游戏中获胜的唯一方法是压缩时间。为了能多喝水,李晋华曾准备了一个550毫升的大容量水杯,可往往一天过去,喝不了几口,等下班时一看,杯子里的水几乎还满着。
虽然中午休息时间规定是1个小时,但李晋华发现,周围同事们吃饭只花半个小时,当那个“量不够”的小时到来时,吃饭可能被压缩到10分钟,或者直接一边吃饭,一边审稿子。因此,便利店的三角饭团,是他午餐最常见的选择,方便、快速。还有些时候,李晋华会选择直接熬过”量不够“的那个小时,不吃。他算不清,已经多少次,吃上午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就是经常,可能外卖到了,但我没时间下去拿”。
在爱奇艺,叶依婷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数字追逐游戏。她审核的是爱奇艺的信息流广告,与大厂们自动分发任务的机制不同,2020年上半年,爱奇艺的广告审核尚没有接入分发机制,还需要靠审核员们“拼手速”接单。
所有待审核的广告,都会被丢入一个群聊,审核员们自行抢单。经常是叶依婷还在打字回复,群聊中就有人发出了审核结果。为了在这场游戏里居于前位,有人特意买了有侧键的新鼠标,将鼠标设置为侧键刷新,可以一“点”到位,比普通鼠标能更快刷新群聊抢到单;还有人在浏览器安装自动刷新插件,点击一次,刷新三遍。
虽然公司每季度才算一次绩效进行排名,但事实上,每天、每周、每个人的审核数据都会被公布。明面上,爱奇艺没有其他大厂那样具体的数字要求,但叶依婷感觉到,自己像被蒙住眼睛的赛马,只能靠周围马匹的动静来确定目标,不知终点地往前奔跑。
< class="pgc-img">>▲ 图 / 电视剧《MIU404》剧照
获胜的代价
抵达终点的代价是,审核员的个人时间像海绵里的水一样,被挤压,再挤压。
疫情后,连同每日任务量一起衍生出的,还有带班制度。B站审核员有两种班制,一种是每天工作8小时、做五休二的行政班,另一种是12小时工作时长、做一休一的三班倒轮班。如果是前一种班制,加班是难免的,如果做的是后一种,带班则是强制性的,意味着一个审核员每个月休息的那15天里,仍有4~5天,需要在家待命4个小时。
B站前员工鲁达的理解是:“似乎是疫情让叔叔(B站董事长兼CEO陈睿)发现了,我们在家也能办公,于是就开始了带班制度。”
“虽然我们一整天里才带班4个小时,但会很累,因为刚经历完前一天的12小时工作。而且带班时,只有加满两个小时才可以计入调休工时,如果是1个小时、1个半小时都相当于给公司白干。”李晋华说。
很多时候,所谓的“前一天工作”也可能不止于12小时。鲁达记得,自己有一次值通宵班,从前一天晚上9点半上到了第二天中午11点半。走出大厦,撞上明晃晃的日光,他有些恍惚,只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声不断地加快。
李晋华有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但他从没想过去医院,“哪有时间去检查,连门都不想出,你休息的那天只会想着睡觉”。去年夏天,他做了一整个月的噩梦,梦里也在不停地审稿,稿子里出现的,多是白天见过的血腥画面。
大厂的审核部门都会设置舆情会,会上主要讲的是审核当天需要格外注意拦截的视频样本。有时是高清的车祸画面,血溅当场,有时是跳楼视频,人体变成一滩肉泥,还可能是凶案现场,断头、断手。李晋华每次都让同事先看,再问“恐怖吗”,如果太过恐怖,他就选择不看,可午夜梦回,一些过往的画面就变成了梦魇。
审核员是触及世间恶意最末梢的神经,有时,投稿人的戏弄也会找上门来,李晋华就被UP主的视频吓过几次。第一次遇见时,是一段拍摄农村夜空的视频,无云的夜空里闪烁着星光,让人觉得沉静、安宁,李晋华正投入地盯着画面看,突然间,星空不见了,屏幕出现了一个扮成厉鬼的人,他吓得差点儿叫出了声。
这是几乎每个B站审核员都有的经历,鲁达被吓到时没什么反应,而办公室里另一个女生尖叫之后,当场哭了起来。至于那些被打回的稿件,等审核员们再收到时,在标题或是简介处,偶尔还会出现类似“审核员死全家”的谩骂。
< class="pgc-img">>▲ 图 / 电视剧《生活大爆炸》剧照
除了恐惧,噩梦里还有另一种压力。就在几天前,李晋华还能梦见,自己不小心让一个问题严重的视频过审了,他到处问同事该怎么办,梦里等着处分下来的那种着急、慌张,让他喘不过气来。
叶蕾刚接触到审核工作的那阵也常做噩梦,也同样是血腥的画面重现,或者梦见自己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复审需要为视频稿件定级,初审通过的视频,根据主题会有相应的定级标准。在飞书文档里,这份标准长达几万字。与叶蕾一起参与复审培训的还有3名海龟应届生,但培训和他们在留学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基本没什么关系。按部就班的规则执行让叶蕾极其不适应,错了太多次,主管着急地对她说:“都告诉过你多少遍,怎么还是错的?”
啪,叶蕾紧绷的弦断了。一个中午,她看着自己88%的准确率哭了起来,而新员工的定级准确率要求达到90%。“但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别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做好?”
审核员的工作设定是,一定要努力去完成任务,无论它是一路飙涨的1250条、1450条,还是90%的准确率。
在字节跳动,绩效和审核稿件的数量、质量直接挂钩,在被分为A、B、C、D四个绩效的等级中,拿到过两次D,员工就会被淘汰。
就像生产牛奶的工厂一样,每一天,审核员们审过的稿件都会由质监部门进行抽查。在,如果你的评判等级被相关质监部门发现错误会扣1-2分,如果是更高级的质监部门发现了这个错误则会扣掉4-8分。“这就意味着你冲A无望,只能保C。”叶蕾的准确率后来也不太不稳定,最终,她还是在某个月拿到了一个D。
来自准确率的压力、绩效的压力,让叶蕾每天走入大厦前,都会在楼下抽根烟,“得做好心理建设,才能去上楼上班”。
上楼后,8小时的工作因为重复而无限冗长,尽管成都字节跳动没有加班,但这8小时,在一周内会以“早、中、晚、通宵班”四种形式出现。这就意味着,如果晚班之后接了早班,你的生物钟刚调转到昼伏夜出的模式,又要面对第二天7点到到岗的早起。有几次,叶蕾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直接睁眼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洗漱、又去上班。
一年下来,到了体检时刻,叶蕾的同事们总是被查出各种问题,肾结石、肾炎、胃炎等等,尽管没有直接的依据,但大家总是忍不住地联想:可能是这份作息不规律的工作所引起。脱发、肥胖也不可避免。叶蕾在成为审核员的一年内,像皮球一样鼓起,胖了20斤。李晋华见过最严重的例子,是办公室里的一名同事,一年里胖了40多斤。而他自己,在经历过几个通宵班后,头上出现了斑秃。头发覆盖的表面下,一块硬币大小的头皮裸露出来,已经一根头发都不剩了。这是身体对李晋华发出的警告,但他没有办法,一直等到回归白班作息后,头发才重新长出。
< class="pgc-img">>▲ 图 / 电视剧《老友记》剧照
告别流水线
100多年前,在福特工厂里,诞生了世界上第一条流水线。此后,流水线总是在告知人们应该站在哪里,做些什么,以及如何把劳动转换成最终的产品。玛丽·L·格雷在《销声匿迹:数字化工作的真正未来》里写道:流水线不仅没有在人和机器之间引入新的劳动分工,反而使人们丢失了对自己工作节奏的掌控,以及相互协调和委托他人工作的能力。
审核员就像互联网时代里的流水线工人,站在传输内容的传送带前,等着一份份任务到来,做着机械、重复的劳动,一旦传送带的速度被调快,他们也只能跟着更快地劳动。
不是没有异议。与数字赛跑的游戏一度在B站内部引发过不满。一开始审核KPI加量时,有人坐在工位上还会直接说,“阿B总是想要我猝死了吧”“叔叔只认钱”。愤怒的情绪在工位上传递着,只是,始终没有人停下那只审核的手。
李晋华知道的唯一一次反抗是,有同事在家带班时,刻意减缓了审核速度,而反抗的最终结果是,这名同事的当月绩效直接被降到了最低档。
也许是因为愤怒的人太多,公司很快召开了一次大会,所有审核人员都参加了这场会议,主管在会上说明了“员工不能在工位摔键盘、发脾气”。愤怒的火焰被浇灭了,当李晋华和同事再次因为工作量上升而感到愤怒时,办公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了。整片工位陷入了一种默契的沉静,只留下一连串敲击键盘的声响,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生气再多,鲁达空闲下来时还是会刷B站,因为他所感兴趣的UP主们多是大V,他们的稿件有单独的审核部门,他在工作中不太能看到自己喜爱的视频。更多时候,他打开B站,一条条视频中会夹杂着审核员的招聘信息,打开后发现要求栏里写着“能接受夜班,能抗压”,他只能苦涩地笑笑。
2021年除夕前夜 ,年终奖入账的短信发送到鲁达的手机后,他立马向领导提了离职。心照不宣地,同组另外有三个同事也选择了要走。
鲁达还是喜欢B站的,走之前,他研究过是否有内部转岗的可能,但是土木专业毕业的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经验,最终放弃了。叶蕾也曾希望自己还能留在字节,可是部分转岗要求里有一条写着“半年内绩效没有D”。“大厂里的所有人都是螺丝钉,一个孔眼对一个钉,比如我想转运营,可是运营部门有自己的螺丝钉了。”
叶蕾想起自己最初来成都工作的理由:因为这里有好吃的东西,有慢节奏的生活。成都字节内容质量中心所在的写字楼就在最繁华的春熙路上,从叶蕾所在的工位望出去,整条街上,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烧烤店、奶茶店前聚集起了成群的年轻人,不远处,府南河边的老年人悠然散着步、茶馆里的中年人打着麻将,聊着天。叶蕾觉得,只有自己,在屏幕前为了不到几千元的月薪,消磨着人生。
大厂的光环甚至辐射不到审核员。叶蕾从不会和别人说自己是一名审核员,更多时候,她都说自己在字节做新媒体工作。一些明白的大厂人听到这里,就会说:“你怎么不去北京?成都那边不都是偏执行类的非核心工作嘛?”
的确,过去一年,叶蕾只是审着别人的稿件,“光做审核是不会有产出的,而我上学学的一切都是在教我如何创作视频。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鲁达选择早早抽身,他已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了一年的运营。“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当公务员一样,每天朝九晚六,做五休二,从不加班。”新工作任务不高,工资也比原先审核员的5千月薪更高,他格外满意。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权。毛侃帅做了三份审核员工作后,在30岁之前才告别了这个行业。在行业浸泡了八九年,他至今也不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问题,“这就是工作,我是为了赚钱而工作的,我不做了,是因为挣得太少了,我有家庭要养”。
< class="pgc-img">>▲ 图 / 电视剧《Hush》剧照
低薪、疲倦、自我价值感丧志,是大家选择离开审核岗位的原因。
李晋华几乎是在离职那天第一次见到傍晚的光谷软件园,园区最中心景观湖的湖水在夕阳下熠熠闪光。没有任何留恋,像每次下班一样,李晋华头也不回地钻进人群,那栋玻璃幕墙筑起的写字楼终于被抛在身后。
在一个盛产内容、流水审核的时代里,即使不是李晋华,不是这里,也不是此刻,顺着网络涌来的海量信息,依然一刻不停地被AI筛选,被系统分发、被人工审核,被传递至世界的各个角落,而流水线上的那条传送带,只会更快地转动起来。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