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社杭州6月8日电 题:“宁舍千亿,也要千年” 温州“污水坑”变身生态园
新华社记者王俊禄
从早年作坊环绕、垃圾漂浮的“污水坑”,到如今绿意盎然、生机勃发的湿地公园,在浙江温州城区核心地带,10多年间建起一座百余平方公里的生态园。
寸土寸金的温州,仔细算了“经济账”“环境账”“子孙账”,当地干群逐渐统一认识,环境就是金梧桐,生态就是生产力,在追求短期效益和涵养生态财富间权衡,“宁舍千亿,也要千年”。
温州生态园由三垟湿地和大罗山组成,总面积113.21平方公里。初夏时节,三垟湿地野花随风起舞,水鸟悠闲漫步。榕树园内,10多年前种下的树苗已成参天大树。空中俯瞰,138条河道纵横交错,织密东海之滨一片辽阔水网。
改变并不容易,“钉子产业”和“钉子户”是两大难题。“早些年,数不清的铁钉、电镀作坊,大量的种植、养殖和生活污染,让小时候清澈的河塘变成了污水坑。”湖面上清风拂来,游船驾驶员应先生回忆说。他曾多年经营钉子作坊,经历了环境从乱到治的全过程。
2004年5月,温州生态园管委会成立;同年12月,《温州生态园总体规划》出台;2007年1月,《浙江省温州生态园保护管理条例》实施,生态保护、工程建设、拆迁旧房等项目陆续推进。
“拆迁是三垟湿地保护建设的前置条件。三垟湿地规划区内原有9个村,人口近两万人,企业近千家,初期阻力很大。”温州生态园管委会主任郑华表示,当地充分考量百姓诉求,推进科学论证、和谐征迁,让群众共享生态红利。
村民不给凳子,征迁人员翁振瓯就蹲着聊天,帮着算各种“经济账”“环境账”“子孙账”。“起身时发现腿全麻了,不过村民有难处也愿意开口了。”
湿地如果不能征为国有,保护建设事业就无从谈起。温州创新开展自然生态空间用途管制试点,被列为全省首个试点,推进涉及23个村近9000亩土地的全面报征。
由于功能区封闭运作、财政运转自求平衡,资金缺口一度达200亿元。郑华说,生态园积极运用城市经营理念,采取“多元融资、股债结合、成本控制”思路,近3年累计融资超百亿元。目前周边板块土地溢出效益显现,将适时出让生态红线外土地,实现保护建设的资地平衡。
2018年年初,湿地要素基本齐备,经过紧锣密鼓筹备,当年国庆开园,迅速成为“绿色打卡地”。去年湿地游客量突破200万人次,荣获“2019中国文旅融合示范景区”。
在生态园建设保护方面,温州坚持一张蓝图绘到底,以“宁舍千亿,也要千年”的决心,让生态园成为城市搬不走的财富。
“如果周边开发房地产,几千亿元资金会蜂拥而至。但为了一座城市的千年之计,留下一座湿地更加无价。”郑华认为,绿色本身也是生产力,要正确处理眼前与长远的关系,抵住短期经济效益的诱惑,为子孙后代留下千年传承的生态遗产。
生态园把实现好、维护好群众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记者看到,湿地就近划出安置片区,为村民打造宜居城市社区,目前已建成安置房约150万平方米,已交付7000余套。同时,就地吸纳就业,完善教育、医疗、社区服务等配套设施,让群众共享生态发展红利。
标题:汲取与传承的源泉
——与祖父莫建成的点点滴滴
萱草 莫建成
□莫睿
很早以前就想写一篇关于我爷爷的文章,但真的想要动笔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写起。思绪茫茫,往事历历,让我有一种无从下笔的感觉。
我从上小学起,一直到高中毕业,几乎都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算一算,前后将近十二年。十二年的时光,不论是对尚且年幼的我,还是渐入耳顺的爷爷来说,都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爷孙俩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了深深的时光之海,蓦然回首时,我已经长大,而亲爱的爷爷依然像夕阳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护佑着我的前路归程。
在兰州,在爷爷身边,我度过了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印象中,爷爷是慈爱而又严厉的,他是我艺术的启蒙者,也是我生活的引导者,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的生活。同时,对于我的学业要求极高,特别是绘画、书法,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并严格地制定各种“作业”,或临摹或创作,无不亲自督导检查。也许是血液里流淌着家族的艺术基因,更是得益于那段时间爷爷的言传身教乃至于严格的训练磨砺,我顺利地考上了中国美术学院,踏上了人生的新旅程。
考上大学之后,我到了杭州,转眼之间,四年时光飞逝,大学毕业后,我随父亲生活在北京,而爷爷仍在兰州。像许多离家学习、生活的孩子一样,我每年能见到爷爷的时间,也就只剩下寒暑假期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和爷爷在兰州搬过很多次家,从当初爷爷办公室的折叠床,一步一步,搬进了如今住的大房子里,画室越来越大,当然也体现着我们的生活越过越好。爷爷常说,我们生活中这些点点滴滴的变化,都是靠他用他的画笔,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爷爷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他一生献身绘画艺术、自强不息,靠从未间断过的艺术创作和坚定不移的艺术执著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改变着自己的人生,书写下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生命壮歌,这是最值得我们敬仰和学习的地方。
今年春节,我照例回到兰州过年。中国人过年,无论形式如何,总应该是家人幸福相聚的时间。我生性腼腆,尤其不善于跟长辈聊一些生活中的琐碎事务。而且,越是面对亲近的人,就越是如此。这是我从小的习惯,虽有心改,一时却也不易。好在还有绘画,借这段时间,向爷爷请教一些绘画上的问题,也可算是一种比较好的沟通吧。
年前的一天,吃完早饭,我照例坐在爷爷的画室里,和他喝茶聊天。我翻看着他的画册,自然地就翻到了那张《竹雀图》,于是就跟爷爷聊起了这幅作品。记忆,也就随着作品回到了过去。
爷爷创作这张画的时候,离现在约摸也有二十多年了。每次看到这张画,我都能隐约地想起我的童年。爷爷画竹,也爱竹,我童年的生活环境中几乎没有离开过竹子这种植物。很小的时候,我们还住在陇西县城的一间四合院里。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那间院子也绝对算不上小。那时,院门外有一个不高的土坡,小时候的我生得非常瘦小,经常爬上那座土坡去玩,从土坡上爬上爬下,弄得全身上下脏兮兮的。那扇木门大概是很旧了,门上的漆已落了不少,斑斑驳驳地露出下面的木色。铜制的门环嵌在门上,几乎高过六七岁小孩的头顶。那时,乡下人家的门总是虚掩着的,童年的我或是用手,或是用脚,就可以推开那扇厚厚的木门。门后是一条三四米长的走道,走道并不太宽,两边的墙又极高,因而总是有些灰蒙蒙的感觉。通过那条走道,向右转,才又开朗明亮起来。这就进了我家的院子。
过道和院子的连接处,种着许多竹子。在我的记忆中,那些竹竿都粗壮且高,想来是已经在那里生长了许多年。我总是喜欢把竹竿外面长着的那层厚厚的皮剥下来。那皮一侧非常光滑,另一侧则长着许多细细的绒毛,对一个孩子来说,自然十分好玩。而对于一位艺术家,特别是一位花鸟画家来说,亲手栽种一株植物,并与之朝夕相处,确是必不可少的艺术和生活体验。都说艺术要来源于生活,从爷爷平日对我的教导,再结合他的作品来看,就很能体会到这一点。
爷爷的这张《竹雀图》,画的应该就是这种竹子。他说,竹子都是一节一节生长的,在主干上面会有小枝生出来,小枝上再长叶子。
在新长的枝干外面就会有一层皮包裹着,随着枝干的成长,那层皮也会干枯,变硬,直至脱落……细细地品读这张画,画中所画与他说的竹子各处的结构特点,都一一吻合。想必爷爷在创作这幅画的时候,也从那丛竹子中得到了不少灵感。
陇西地处西北,位于黄土高原,自然环境十分苦寒。因而长在我家的竹子,没有后来我在南方见到的竹子那样,处处都透着绿油油的灵秀气。竹子虽是花鸟画中的一个非常传统的题材,但爷爷这张《竹雀图》背后的精神内核,却有别于生长在那些白墙青瓦的江南园林中的文人画,带着西北人特有的淳朴与坚韧。在传统的文人画中,竹叶总是被处理得疏密有致,错落得当,让人在婉转而跳动的笔墨中获得美的享受;而这张《竹雀图》中的竹叶,却被处理得非常茂盛,层层叠叠的,它们生长得并不轻松,相反也许还有些艰难,但正因如此,才更能爆发出来自生命本身那坚韧而又伟大的力量。而墨色在绢上的层层渲染,又让人感到西北地域所特有的苍茫和静谧,这些感悟都是爷爷对西部这块养育他的沃土所概括出的独有艺术气质和人生感悟。画如其人,爷爷在面对生活中的许多小事时无比细致,却又处处透着豪迈,就像他的画一样,总是能深深地感染周围的人。
一幅好的画作,总是能带给人美的享受。对我来说,艺术带给人的深思,远比潇洒流畅的线条,或是明艳靓丽的色彩更为重要。爷爷的作品《幽薇怀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往常,爷爷聊起这张作品的时候,通常总是会在餐桌上。今年也不例外——这就要从这张画的名字说起了——《幽薇怀古》中的“薇”字,实际上说的是一种野菜。这种野菜又叫做蕨菜,在许多地方都能见到。我从小时候起,就不太喜欢吃蕨菜这种东西,大概是因为它的样子不太好看吧,况且在那个年代,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把野菜与穷困联系在一起,似乎只有一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油菜,配上口感色泽接近荤食的香菇,再勾上一勺浓浓的芡汁,才能称作是好的食物(这样的香菇油菜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素菜)。
因而在我的印象中,蕨菜,也就是薇菜,总是会与过年联系在一起。爷爷敬重一切养育过他的人和事。每年春节,都会把我太爷爷、太奶奶的牌位供起来,带着晚辈们磕头烧香;而家里每年的年夜饭,也总是少不了许多地道传统的陇西美食——用麻油凉拌的蕨菜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道。想来,在爷爷还年轻的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样一些清淡无味的野菜也必是人们眼中的美食。无论过去多少年,这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情感,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被抹去。
在他的画室里,爷爷对我讲起这幅《幽薇怀古》创作经历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他的速写本,眼睛上醒目地戴着一副老花镜。很多时候,画工笔画都需要离画面很近地去看一些纸面上的细节,时间长了,就很容易有老花眼。我小时候,总是喜欢拿爷爷的眼镜来试着戴——小孩子总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爷爷的眼镜戴在我脸上,本来清晰的世界也变得模糊起来,晕乎乎的,倒也很有趣。今天的我,已经到了一起床就要先找到眼镜,否则便无法生活的地步。爷爷的眼镜,却仍和十几二十年前一样,只有在读书或画画的时候才会戴上。
在甘肃陇西,有一座首阳山,就是传说中伯夷和叔齐当年隐居的地方。伯夷和叔齐当年因反对武王伐纣,决心不做周臣,不食周粟,躲到首阳山,采薇而食,最终饿死在这座山上。今天我们去那里,还可以看到伯夷叔齐的墓。这墓当然是后来人的附会和寄托。从周时到今日,已有近三千年的历史,两个隐居的老人躲进一座山里,怕是死后三五年就会尸骨无存。墓虽然无从考证,却是后来的人们纪念他们崇高气节的一种方式。
我小时候也曾爬过首阳山,山上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走在这样的山上,头顶没有遮挡视线的树木,天仿佛也比别处高很多。许多年前,爷爷也曾站在伯夷叔齐的墓前,就像他画里画的那样,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错乱地长在山间。而在这乱石丛中,生长着许多毛茸茸的薇菜的嫩芽。爷爷对我讲,当时他站在墓前沉思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小鸟,就落在他眼前的大石头上。山中寂静,那只小鸟站在墓前,转过头,凝视着自己,虽然无声,却又仿佛在和他对话。旋即,那鸟鸣叫一声,像是一位过客,又扑啦啦飞走了。
这只鸟,最终留在了作品《幽薇怀古》中,成了画面的点睛之笔。而爷爷讲的关于这些作品的故事,也会留在我的心中,特别是这张画作,所体现出爷爷关于心志、气节方面的思考和追求,更是深深地感染着我,激励着我。
爷爷苦心钻研绘画已过一个甲子,这点总是很让我感动。从我很小的时候起,爷爷就保持着每天伏案作画五六个小时的习惯。而且一直保持至今。这种坚韧执著的艺术态度,始终让我感佩不已。爷爷的画题材多样,像传统的工笔花鸟画中常见的题材,例如荷花、牡丹、仙鹤之类,都是在他的笔下经常出现的。
爷爷画的荷花干净素雅,一尘不染。这也与他平日里为人处世的风格相同。说到荷花,许多人大概都会想到周敦颐所做的那篇《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也是爷爷在画荷花时经常会题写的。我记得,我最早学画的时候,就临摹过爷爷的荷花。第一次应该是在我将要参加美术高考之前。在那之前,我仅仅学过一些素描,对绘制一张工笔画的程序和步骤,只是在爷爷的画室里大概看过。大家都知道,学国画大体应当从临摹开始。爷爷的荷花便是我学习的最好范本。
初次临摹的我,自然只能学一个大概。荷花的造型,有现成的稿子,我便从勾线开始练起。在那之前,我已经跟着爷爷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对毛笔这种工具也算不上陌生。但当我拿起那细细的勾线笔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我想对于很多初学工笔画的人来说,勾线都是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起初我勾的线总是歪歪扭扭的,连一片荷花的花瓣也无法画成一个饱满的椭圆形。再看看那花瓣除了轮廓线,还有一条条的细线整整齐齐地排布在花瓣里,每两条线之间的间距不过一毫米,便觉得这画当真难以完成,便向爷爷询问,怎么才能把线画得那样细且稳。爷爷告诉我,想要把画画好,无论是勾线还是染色,又或是造型构图,除了平日里下苦功练习,别无他法。我想想爷爷平日里的习惯,便知这道理虽然简单,却是千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之后有一年的夏天,我和爷爷、爸爸一同去了白洋淀写生荷花。那是我第二次跟着爷爷学画荷花。那是夏天七八月的时候,白洋淀的荷塘接连百里,十分壮观。我们坐着小船到荷塘中的一座小岛上,就住在那里。我从小长在西北,兰州虽有黄河穿城而过,不像黄土高原上的其他地方那样干旱缺水,却也绝不可能见到这样大片的水生植物。那荷叶和芦苇一片片地接天连地,颇为壮观。
清晨,太阳和雾气一同从荷塘中升起,我们祖孙三代人在荷塘边散步,便很自然地聊起了画荷花。我画画的时日不多,画写生,更多的是为了了解荷花、荷叶的结构和生长规律;而这些对于爷爷和爸爸来说,则是一些早已烂熟于他们胸中的东西。写生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要感受植物的生长状态,以及那种天然而旺盛的生命力所带来的美感。在这方面,爷爷总是教导我——艺术创作,尤其是花鸟画的创作,离开了对自然万物的感受,离开了对生命的赞美和敬畏,是不可能画出真正的好作品的。在他画的一幅荷花题材的巨幅长卷上,他曾写过这样一段题记:“荷亦成为吾心志之所求,品行之所追也。余观荷,晨昏各异,气象万千。晨曦雾绕,荷若隐于纱帐之中,尽散冷香逸韵,清风徐来,菡萏起舞,碧叶翻折,偃仰顾盼,身姿袅娜;正午则叶绿如碧,花红妖娆,少女盛装,亭亭玉立;晚霞蒸蔚,辉映醉倦美容,不失落落芙蕖。人生如岁月晨昏,草木枯荣,然则不失气度,永葆风范,此荷给吾之启示也。”这些话语,已经超越了对荷花状态的描摹,而上升到荷花对人生态度、品行、况味启发的层面,可谓由物及人,物我一体的境界了。这些深层次的思考和感悟,一直在启迪和点拨着我,也是我孜孜追求的目标。
而说到对生命的赞美和敬畏,就不得不说说爷爷近年来创作的一套册页——《野风秋鸣图》。这组画作,取材于家乡的山花野卉,一般不为人们所关注,也不曾作为画家的表现对象,但在爷爷的笔下,却让这些不为人所注意的山花野卉有了不同凡响的意趣和品格。当年,爷爷在美国办画展时,曾在展览的前言中有过这样一段记述:“家居西部边陲,穷乡僻壤。然漫山遍野的山花野卉、苍枝幽石、山鸟珍禽,萌以幽妙之思,启以睿颖之智,发以清淡之情,养以质朴之趣。作品无不飘逸着泥土的清香,使我画的花鸟画找到了最丰沃的土壤。”立足脚下熟悉的土地,于平凡中发现神奇,于司空见惯中开掘蕴含的意趣和审美,这就是爷爷不俗的慧眼和境界。这套册页共有十张,每张约摸三四平尺,并不很大。前些年爷爷在北京画院办过一次展览,展出了这几张作品,当时就受到了观展者的一致好评。可以看出爷爷自己也很喜欢这一组作品,展览结束后,它们就一直被爷爷挂在家中的墙上。
我在前文就已说过,小时候我在兰州,曾跟着爷爷搬家数次。近几年才算是安定下来。黄河在这座城中穿流而过,将整座城市分成了两半。爷爷现在所住的房子,也在黄河边上。他将现在的寓所取名叫“自然居”,从中不难看出他作为一个花鸟画家,或者说,作为一个生活在黄河养育的这片高原上的普通人的情怀。
兰州的机场离市区很远,坐车要花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每次我回到兰州,飞机落地,通常是在中午。爷爷中午要休息,因此到了市里,我也不直接回家,而是会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上一碗面。然后再提着行李,从容回家。今年过年,也照例如此。进了小区,上了电梯,从电梯一出来,首先看到的便是门口摆放的一块大石头。这是中国文人流传千年的喜好。石头上面,就是一块木制的匾,上面刻着金色的“自然居”三个字。走进去,我就算是又回到了家。
走进家门,就能看到这座“自然居”里四处都挂着爷爷画的画。餐厅里挂着的,就是《野风秋鸣图》中的两张。吃饭的时候,我的座位在餐桌的东南方向,背后挂的正是《野风秋鸣图》中的那张秋葵。我非常喜欢那张画,每次到了饭点,就座之前,都要先看上两眼。与《野风秋鸣图》系列中其他的画一样,这张秋葵也是用纯墨画成。这是一张样式相当传统的工笔画作,画面天真自然,很有宋画的气息。画中花瓣处理得摇曳而轻柔,叶子看起来却非常厚实,那些被虫噬咬而显得斑驳的叶面,也十分真切自然。有关这幅秋葵的叶子,我还记得那是在北京画院的展览期间,爷爷说起秋葵这种植物,说秋葵叶子的表面并不是非常光滑,而是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长在上面。他为了表现出这样的质感,尝试了许多种画法。最后决定先用清水将叶子表面打湿,然后用淡墨均匀地点上一层细点,再等它自然渗干。如此反复数次,最终才画成了画面中看到的效果。这方法听起来也许并不算太难,然而让人触动的,却是爷爷对待每张画,画中的每朵花、每片叶时一丝不苟的态度。从精微细致的观察、体味,再到尝试各种适合表现这种精微的方法,从而在笔下创造出独具个性的画作,这一系列的环节和过程,爷爷从来都是认真对待,毫不马虎,这种艺术态度,正是成为爷爷创作至为重要的条件,同时也是值得我记取和学习的。每次我从餐桌边上走过,看到这张画,就想到爷爷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会有许多感慨。
在爷爷的速写本上,我看到了许多他年轻时画的画稿。那是一个绿色的软皮本子,大小是十六开,不厚。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速写本,因为时间的关系,本子里的纸页已经变得有些发黄,纸张也变得十分绵软,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本子上掉下来。爷爷画的大多是在陇西,在西北的高原上常见的野草野花,或是路边处处可见的昆虫之类。我一张一张地翻看本子里的速写画,想着这些画也许跟我的年纪相仿,便觉得很有意思,它或许就是爷爷艺术旅程的见证,也是他艺术创作所经历的一些环节与过程的反映。没有这些环节和过程,也就不会有爷爷今天的艺术成就,艺术从来没有捷径可走,只有踏踏实实地去经历,去真正地实践、揣摩、历练,才能一步步坚实地走向成功。在这方面,爷爷堪称我的表率。
印象最深的《幽薇怀古》中的蕨菜,就被爷爷记录在这个薄薄的速写本上。而《野风秋鸣图》中所画的许多植物,也同样出自这里。想来,爷爷从那时起,就把故乡的这些平凡而又普通的生命装在了自己的心中,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酝酿积淀,才能在纸上创作出如此朴实而又厚重的艺术形象。《野风秋鸣图》的画法自然,初看似乎有些平淡,但沉下心来细细品读,却会很轻易地被画中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生活、对故乡的深情所吸引。在我看来,这样的平淡正是生活本来所该有的样子,爷爷今天所拥有的这份平淡的心态和从容、松弛的生活状态,既是人生暮年的一种滋养,也是人生态度、人格修为在人生暮年的一种自然表达。丰富的经历,磨砺一生的艺术之旅,让今天的他,有了不同一般的人生境界。
就像他的作品一样,爷爷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他就像流淌在西北高原的黄河一样,坦坦荡荡,自由自在,并不在乎沿途是荒凉还是繁华。他用他的画笔和水墨,画着他生活的故乡厚土,画出他心中的美好。对我——一个离开故乡的年轻人来说,爷爷就是西北高原上屹立的那棵大树,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他都一直站在那里,指引着我回家的路。
华社长沙11月19日电 题:从“穷山臭水”到“田丰景美”——湖南一个山区贫困村的蝶变
新华社记者席敏
近千株桂花树迎风而立,成片的荷塘倒映着修葺一新的农居,两台水车欢快地扬起清澈的河水,游人成群结队……进入11月的金兴村仍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村民们热情地张罗着将客人迎进农家乐。
金兴村位于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茅坪镇,曾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在许多村民的记忆中,挤在山坳里的村子耕地稀少,一条穿村而过的河沟常年漂浮着垃圾,一到夏天就臭不可闻。穷日子过久了,年轻人大都选择外出务工,留下老人和小孩在家。
“以前都是看天过日子,没想过穷了一辈子的生活能有什么改变,更没有心思去收拾村子的面貌。”金兴村党支部书记唐孝宽说。
精准扶贫开展以来,在驻村工作队的帮扶下,桥梁道路、安全饮水、农田灌溉等基础设施相继完善。村民们一合计,将分散在各家各户的耕地集中连片,整理稻田、栽种莲藕,又放养鲤鱼等品种。以200多亩稻田荷花养鱼基地为主打造的乡村休闲综合旅游项目,成为村里首个脱贫致富项目。
今年夏天,满塘荷花吸引了周边县市的游客前来观荷垂钓。这个过去无人问津的小山村变成周边游客的好去处,一天可接待游客600多人,村民的干劲儿更足了。
观念一变天地宽。种西瓜和药材,养山羊和土鸡,一个又一个产业在金兴村出现,涌现出一批脱贫致富带头人。
阳光柔和地洒在田间地头,37岁的脱贫户唐孝柱正与村民采摘、搬运红茄,准备装车发往广东。由于妻子患病不能干活,两个小孩正在读书,过去一家生活困顿,全靠他一人打工维持生计。
考虑到唐孝柱有种植蔬菜的经验,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鼓励他回村种植红茄。唐孝柱顾虑重重,驻村工作队队长贺友涛一句“你只管把菜种好,剩下的交给我”,让他吃了“定心丸”。2018年,唐孝柱返乡种植50亩红茄,驻村工作队为他在东莞找到销售渠道,最终获利15万元,唐孝柱顺利脱贫了。
如今,荷花鱼、林下养鸡、红茄、石材加工、光伏发电、休闲观光旅游等产业在金兴村蓬勃发展,村民人均纯收入由2017年的不足5000元增至去年的8000余元,村级集体经济收入由原来负债数十万元到年收入10多万元。
村中新修的一个文化广场,不仅是村民茶余饭后散步聊天的场所,还成了村民发挥才艺的地方。村妇联主席杨寒娣说:“跳广场舞的妇女逐渐多了起来,我们自编自演的小品《八十万的妈》还拿了县里一次文艺汇演的二等奖呢。”
今年夏收过后,金兴村对穿村而过的河沟动了一番“大手术”。清除淤泥、拓宽河道、整修堤坝,并购买了6只漂流艇、8艘游览船,这条昔日臭水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漂流项目。
“等到明年夏天,来我们村游玩的客人会更多。”唐孝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