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姐姐是双生子,她是京都第一绝艳美人,我却被人视作不详祸乱。
只因一道士言,留下我,会家破人亡。
后来我将他悬挂在了城墙,受万人「敬仰」。
谁让他只说对了一半...
城间流传着童谣:邢相府,出双生,双生双命,一祥一凶,留凶于家,祸乱引嫁。
我名邢暮清,姐姐唤邢芷柔,她是京都第一美人,而我是京都第一魔王。
我与姐姐是双生子,出生那天,天空彩云一片,祥瑞之兆,可很快,却又变作乌云。
< style="text-align: left; margin-bottom: 10px;">紧接着,我落地了。
道士见此,跟我爹爹说,此女若留下,必生祸乱。
可我爹爹却不信这些,当即便将那胡言乱语的老道赶了出去。
也就在那一天,我爹爹升官了。
成为了一国的丞相。
如此,让我爹更坚信是胡言乱语。
2
而我与姐姐的性格,自小便大相径庭,听我娘说,姐姐出生后很乖巧,几乎不哭不闹,可我就不一样了。
要是没人抱我,哭;要是没人喂我,哭;就连没人和我玩,我也要扯着嗓子哭嚎。
抓周时,姐姐选了书,而我选了把木剑。
听我娘说,我爹可高兴坏了,说我以后定巾帼不让须眉。
甚至因为此,自小便给我请了师父习武,但其实,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比起姐姐学的琴棋书画,习武到也能接受。
不过,我耐性不多,没几天,便开始逃学,起初,爹娘还会问我原因,谎话我也是信口拈来,可是渐渐地,我换了十几个师父,武术没学多少,爬树躲爹爹的惩罚倒是蹿得比猴快。
再长大之后,嘿嘿,我开始混迹江湖。
什么赌坊青楼,都是我的家。
3
怡香阁,京都有名的楼阁。
我左拥右抱,听着一口一个小爷,诶哟,我心都化了,赏,必须赏。
随即我便掏出两锭白银,身微微后倾,两眼一眯,淡淡开口:「一人一个。」
「爷真是阔绰。」
我就喜欢听人奉承,尤其是,美人。
我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随后起身,向外走去,继而倚身栏杆之处,目光扫过楼下,嘈杂一片,可我唇角却是扬起。
而后进来一公子哥,看着倒是有几分金贵,不过,他东张西望,倒是像在找人。
我缓慢地打了一个哈欠,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随即取下扳指,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力朝他扔去。
只见他一手便将其接住,随后向我这边看来。
我微耸肩,指了指楼梯,就又回到了房间,左边一个美人,右边一个美人,当真美哉。
就在这时,一人闯了进来,带有怒意。
「邢暮清。」
「小点声儿,吓到我美人了。」
我口中这般说着,手却是感受到那两个人儿听到我的名字时,僵住了。
我叹了口气,懒散道:「下去吧。」
真没意思。
那两个美人,却似得到开恩一般,逃似的离开了。
我皱着眉,身子前倾,手随意搭在腿上,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姐姐是京都第一美人,我与姐姐长相相似,怎会差,即使如今男装,也应是个俊俏郎儿才是。
「不怕你就怪了。」
说着他坐下,拿起茶壶直接倒入口中。
这人晋王之子,景弈。
我与他的相识,还是在赌场。
三赌三输,至此戒赌,说到这儿,他还得感谢我帮他戒赌。
景弈喝完,继续说:「你先前将那花魁,挑其筋骨、断其手脚,剜...哎呀,真是惨不忍睹。」
他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随后又斜靠在榻倚上,左腿微屈,左手搭于膝盖上,右肘撑于榻上,十分懒散。
好像是那件事,我在京都「名声大振」。
事情的原委是什么来着,好像不记得了,不对,想起来了,因为一个男人。
也许吧...
4
我记得我赌到深夜,偷偷摸摸翻墙回家,却见姐姐房中灯未熄,我便敲了敲门。
「可是阿妹?」
我闻此眉眼一弯,随后故意装成男人的嗓音,沉声回道:「小姐错言。」
门开了,随即便是纤细的手指轻点我额头:「你呀,又不学好。」
旋即我将姐姐的手放于手中,随其进屋。
「阿柔深夜不睡,可是为何?」
对,我不喜欢叫她姐姐,明明我性子最沉稳,我才是老大。
但她喜欢叫我阿妹。
「过几天,殿下要出征。」
我听着她的话,微低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
「阿柔还从未为我熬过夜绣荷包呢。」
我的确有些羡慕,羡慕那个狗屁男人。
姐姐听到我的话笑了,然后牵起我的手,嗔言:「阿妹的衣服,莫非是别人做的?」
「可我没有阿柔做的荷包。」
「你呀。」
她说话总是这么温柔,温柔似水。
只见她起身从一木盒里拿出对儿玉镯,漂亮至极,可我却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我闯荡江湖多年,穷得只剩钱了。
不等她开口,我便走到桌前,拿起她提笔写过的纸张。
「阿柔不妨将这字画送我,也好抵一次,爹爹的抽查。」
说着我抬头一笑,却见她眉间泛出的忧愁,顿时,我脸一沉。
「阿柔,你心中有事。」
「阿妹多虑,我是想,以后何人配得上阿妹的古灵精怪。」
对此,我充耳不闻,跨步走到她面前,再次问:「阿柔,你心中有事。」
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惊慌,我心里难过极了,她果然在撒谎,绣荷包也是因为心中有事。
「阿柔,你可是看不起我这不学无术之人。」
「怎么会。」
「那你为何不愿与我讲心里事。」
我气地把头转一旁,不愿看那润眸怜姿,以免生出悔意。
「我...我若说了,你万不可冲动行事。」
「在阿柔眼里,我就是莽撞之人?」
「你先答应我。」
我用力一甩衣袖,随后坐下,咬牙道:「你先讲。」
阿柔还是听话的,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坐在我身旁,开口:「太子,允一舞姬怀孕。」
言语间尽是寞落之感。
我听此狠狠拍向桌子,随即大骂:「肮脏东西。」
正主未孕,岂有姬妾僭越之礼?
贵为太子,居然连此也不明白。
狗都明白,看主人脸色行事。
太子之所以地位稳,不过是因为我邢家。
真是放肆。
5
姐姐看我如此气愤,又怕我做出什么事,便又开口:「阿妹别气,这孩子若出生,殿下会将他放于我名下。」
「阿柔你...」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待我冷静后,我看着姐姐的眼睛问:「阿柔,你可是真心喜欢他?」
她微垂眸,我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殿下,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你想当皇后?」
「阿妹,你不明白,邢家无儿郎,无人进官入仕,若再无人入宫,爹爹丞相之位,迟早不保。」
「阿妹,若我成为皇后,邢家、皇家,都是你的底气,如此,阿妹未来的夫家,定不敢说何。」
听到这话,我愣了愣,然后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阿柔也以为我是灾星?」
我已到谈婚论嫁之龄,可众多世家公子,无一人来我家向我提亲,只因道士说我是祸乱灾星。
呵,当真可笑,可笑至极。
什么世家子弟,不过是倚仗家族势力、腹中无半点墨水的寄生虫罢了。
略有财力,便搁这儿演上了。
「不,不,阿妹,莫信那些虚有之话。」
「爹娘不能陪你一辈子,我...亦然。」
「你若选个夫婿...」
我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只问你,皇后,你是当定了不成?」
良久,她红着眼点头。
之后,我推门而去。
那晚,我没有回自己房间,反而是宿在了怡香阁。
次日,我换回女装,将太子邀请至此,毕竟我是未来太子妃的妹妹。
「阿妹,你怎地唤孤来这种地方。」
我心里冷笑一声,我不唤你就不来了?
虚伪的男人。
随后我拍了拍手,房间里便进来些许女子。
身姿曼妙,国色天香。
我起身走到她们面前,然后又转身看向太子,笑道:「这里面,有一位对殿下可是芳心暗许呢。」
「殿下快猜猜,是哪位,如此,我也好放过她。」
太子显然大怒:「邢暮清,你玩孤?」
「我哪里敢玩殿下,殿下不乱玩别人,已属不易,你说呢?」
说着我已走到身穿蓝色纱裙的女子面前,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扫过她的腹部,轻笑。
我看到她眼底的恐惧,笑得更甚。
「殿下,殿下救妾身。」
「救救妾身。」
「邢暮清,你究竟要干什么。」
太子看着门外的护卫,又看着哭得楚楚可怜的女人。
我的神情更淡漠了。
「干什么?今日,你便做个选择,选她,还是选阿柔。」
当然,选不选,她都得死。
不等他回答,我便拿起桌上放着的匕首,狠狠刺向她的眼睛,剜,旋转,继而是胳膊...
其余的人见此情形乱作一团,叫声连连,就连太子也被我吓得说不出话。
结束后,我走到太子跟前,将匕首抵于他胯间,轻语:「殿下,以后长点脑子。」
「长点心。」
可是啊,狗改不了吃屎,我应该想到的,也应该想到,姐姐岂非等闲之辈。
那女子,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姐姐的人,早已查清。
阿柔呀,不过是利用了我,为那个男人,扫除隐患罢了。
6
「诶,你想什么呢?」景弈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这才回神,扫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想我的好名声。」
「哈哈哈...」听到我的话,景弈可谓笑得前仰后俯。
我有些疑惑不解:「好笑吗?」
「不是,邢暮清,你没一点儿良习,居然还在乎名声?」
良习?
不等我说话,他便接着说:「嗜酒爱赌好色,就连男子都没你沾的全。」
「你呀,就是个小疯子。」
「不过,你居然在江聿风的地盘,杀了他的人。」
「厉害。」
话落,他给我竖个大拇指,然后又将剥好的葡萄喂给我。
我也不矫情,左右一个跟班罢了。
葡萄籽,我随口吐在了地上,道:「你也知道江聿风?」
「莫说这京城,放眼江湖,谁人不识江二爷。」
「他虽是后起之秀,却势如破竹,哪个豪杰不想与他见上一面。」
看着他一脸崇拜,我轻笑。
「那这江二爷还真是厉害,不过,我杀了他的人,居然没来找我。」
「你运气好,听闻这江二爷,行踪诡秘,或许他还没来呢。」
说着景弈半蹲到我面前,又喂我葡萄:「不过,你也别担心。」
「你有我这员猛将,足可抵他江湖众人。」
话落,他又给牵起我的右手,将我扔的那枚扳指给我戴上,然后又站起在房间来回走动,步伐有些急躁。
我就静静看着他,看他意欲何为。
终于他又站到我面前蹲下,耳朵红红的,开口:「邢暮清,我没什么大志,但我知道,你也没大志。」
嗯?
「然后,你爱喝酒,我也爱喝酒,你爱赌,我爱看,你好色,我...我常年练武。」
「我们...我们挺合适的。」
话落,景弈的脸变得黑红一片,而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邢暮清,你到底何意...」
「脱衣。」
「什么?」
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我耐着性子说了最后一遍:「脱衣。」
他开始扭捏,直到上衣尽褪,倒是显得急躁了许多。
而我坐起,朝他勾了勾手指。
景弈顺势扑来,他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我手中的刀,正对着他的心脏。
「景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急躁了些。」
「邢暮清,你何意?」
我这人比较懒,不喜欢说太多,但他跟我这几年,说没感情是假的,可惜,我是京都第一魔王耶。
随后轻轻抬手将他推开,继而坐于窗前。
「邢暮清。」
我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略掀眼皮,看他。
景弈面色变得极差,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万箭齐发。
当他中第一只箭时,第二只、第三只、便会接踵而来。
直至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跪在地上,痛使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你...」
但我知道,他定是不甘心。
可是,不杀他,我也不甘心。
我将手上的扳指狠狠砸向他的身体。
晋王这个蠢货,居然派他亲生儿子接近我,以为接近我,就能找到江聿风,可不是痴人做梦?
我不过在江聿风的地盘上杀了个人,碰巧活着,有心人却开始用阴谋。
江二爷,果真名声了得。
想着,我唇角微勾,随后写下一封信,让人送到了晋王府。
而我大步流星,推门而去。
7
可我刚回家,却见全府上下一副伤心的模样。
随即我抓住一小丫头,问:「发生了何事?」
「二小姐,太子妃她...她去世了。」
小丫头说完哭得更是伤心。
我听到后自是不信,因为前几天,阿柔才回家看过我,说她怀了孩子,以后,我会有一个小外甥或是小外甥女。
她高兴,我便高兴,可现在,告诉我,她不在了。
我跑去找爹娘问,却被我爹爹拦在门外,说我娘因为得知阿柔去世的消息昏了过去。
我脑袋「嗡」的一声。
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要见她,可我却进不去,想到此,我只好写书将太子请出来,可是,他却没有来。
这个狗东西,我只能策马离去。
可在路上,我听见那些小孩儿,又再唱着什么童谣。
我听得不大真切,正想开口问,一个妇人看见我,连忙将那些小孩子赶回了屋中。
随后我从怀里掏出白银扔给她,问:「方才他们说的何?」
那妇人见此,眼中虽有贪婪,但更多的是害怕,她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将白银举过头顶,道:「爷饶命,民妇不过是...」
「我不杀你。」
我现在很冷静,又开口:「不过,你若执意不言,那便,不一定了。」
「民妇说...说。」
「邢相府,双生子,福星去,灾星留,邢家人,命不保。」
福星,灾星。
阿柔在时,风调雨顺,百姓收成丰硕,国家顺昌。
他们将此归为福星的到来。
阿柔自与太子有下婚约,他之业,便顺风顺水,面上可谓春风得意。
而这些,的确是发生在有了阿柔之后。
我闻妇人之话,眸底杀意四起,紧紧握着缰绳,似要将其捏碎。
呵,无稽之谈,也就愚人可信。
「驾、驾...」
回到相府,我去找爹爹,可不过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很多。
我恳请他带我进宫,去见阿柔,可是,他摇了摇头。
我红着眼,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闷声问:「为何?」
「暮清,你不是...向来欢喜自由?」
「如今,为父允你。」
「爹爹何意?莫非,你也和他人以为,孩儿是灾星?」
我垂于两侧的手,青筋已然爆起。
「不,爹爹已经害死了芷柔,爹爹不愿再束缚你。」
说着他掩面而泣:「若是我当初不允她入宫,便不会发生此事。」
「都是我的错。」
看到爹爹又坐落在地上痛哭,我心一动,想上前安慰,却终是没有移半步,只是沉声问道:「阿柔因何逝去?」
「芷柔,与侧妃游于后花园,不幸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说到这儿,爹爹泣不成声。
听此,身形忽地不稳,我喃喃自语:「溺水。」
她最怕水了,怎会去水边。
定是受奸人所害,想到此,我转身便要离开。
奈何,我爹爹却出声喊住我:「我是不会允你去皇宫。」
之后便出来几个护卫,只听我爹爹又道:「送小姐回房。」
我闻声转身,赤着眼瞪他,咬牙道:「你方才说,要允我自由。」
「等芷柔的丧事办完,便...允你自由。」
「邢冀白,你窝囊,窝囊。」
「你枉为人父。」
我大声骂他,眼泪夺眶而出。
「今日你不放我离去,便是帮凶,是杀害阿柔的帮凶。」
我依旧被护卫带走,关在了房中。
刚开始我拿着利剑,对房门乱砍一通,渐渐地,我又弃剑,我看见这房中什么东西,我便砸什么东西,直至筋疲力尽,我狼狈地坐在地上,背靠在桌椅上。
归于平静。
阿柔的最后一面,我终是没有见到。
几天之后,我被放出来了,可是,全家被流放于边关。
8
此事,还要多亏晋王。
我们一家人还有奴仆,当街游走。
期间时不时地会有人拿臭鸡蛋、臭白菜甩到我身上,口中唾骂着:「扫把星,灾星。」
而一旁的孩童,口中唱着:「邢相府,双生子,福星去,灾星留,邢家人,命不保。」
「灾星去,踏边关,引祸乱,顺国昌。」
「灾星去,踏边关,引祸乱,顺国昌。」
我娘护在我身边,口中哭求着他们,莫要往我孩儿身上扔,她不是灾星。
我靠在我娘的怀里,似失了魂,无动于衷。
而我爹万念俱灰,他说,暮清,我对不住你,也护不住你,我罪该万死啊。
随后他冲向路边的石柱,当场死亡。
我听见我娘哭喊了声老爷,我才略抬眸看了一眼。
紧接着我便看见了骑在马上的中年男子,那是晋王,景弈的父亲。
他面上的得意,眼底的嘲笑,我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