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烨捷
上海南汇东滩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滨海盐沼湿地,但近年来,随着气候变化的肆虐、外来物种的侵扰、海岸工程的侵袭以及人为活动的不断扩张,湿地面积急剧萎缩。暑假期间,在南汇东滩海边,上海海洋大学海洋科学与生态环境学院的“碱”盐行动暑期社会实践团队顶着炎炎烈日,启动盐碱地的探索之旅。同学们聚焦于盐地碱蓬这一独特植物,深入研究其在盐沼湿地生态恢复中的重要作用,为滨海湿地的未来播种新的希望。
“碱”盐行动已经开展了3年。从精心模拟自然环境到反复调整实验参数,从每一次失败中汲取教训到不断优化实验设计,上海海洋大学学子与盐地碱蓬结下了不解之缘。该校海洋科学与生态环境学院赵子滔率先破冰,寻找最适宜种子发芽与幼苗生长的环境;李敏则将这份希望播撒在南汇东滩,实地检测其生存能力;今年暑期,蔡璐伊、马绍祖深入探索盐地碱蓬的土壤修复能力。
上海海洋大学学生在南汇东滩湿地采样。受访团队供图
为了更加了解盐地碱蓬的生长状态与生活习性,几年来,他们翻阅了大量国内外文献,一步步搭建起对这一植物的认识框架,一点点改进实验中的不足。为了更好地观察环境对其影响,他们也频繁外出采样,几乎踏遍了上海市内盐地碱蓬生存过的每一寸土地。
面对盐碱地极端的环境条件,如何精准地调控温度与湿度,为种子创造出一个适宜的萌发环境,成了摆在同学们面前的一道难题。他们日夜守在实验室里,细心观察、耐心记录,但种子的萌发率却始终未能如预期般显著提升。
栽种后的盐地碱蓬。受访团队供图
学生搬走采样土壤。受访团队供图
正当他们感到困惑与沮丧之际,一个灵感犹如闪电般划破了心中的阴霾——激素。在自然界中,激素是调节植物生长发育的重要因子。团队最终筛选出几种可能对盐地碱蓬种子萌发有积极影响的激素,并设计了一系列精细的实验方案,尝试将这些激素以不同的浓度和组合方式应用于种子处理中。
某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实验室的窗户,照在那些看似平凡的种子上时,李敏与蔡璐伊惊喜地发现,其中一部分种子竟然悄悄地探出了嫩绿的小芽。
实践团中还有一位新成员——海洋科学与生态环境学院的研一学生王静雯,她是跨专业考来的新生,满怀对生态修复的热情主动加入了盐地碱蓬项目组。她初入样地时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哪些是适合采样的对象,也不清楚采样时该注意的细节,“害怕自己无意间的动作会破坏植物的生长,影响采回的样品质量”。
学生在实验室对样品进行培育。受访团队供图
师兄师姐们在一旁耐心科普。每次采样,大家都会满头大汗,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但没有人有怨言,大家只专注于观察盐地碱蓬的生长状态,采集需要带回实验室的植株样品与土壤样品,记录所需指标。
团队还在实践地设立多个对照组,包括自然恢复区、无盐地碱蓬种植区及不同种植密度的盐地碱蓬区,通过对比分析,科学评估盐地碱蓬在生态修复中的具体效果和贡献。2023年5月至今,团队建立了总面积共8亩盐地碱种群恢复与景观生态示范区,研究滨海湿地盐地碱蓬种群生态景观效果,定期监测记录盐地碱蓬生长状况,播种了164斤种子,移栽了达26.7万株幼苗,经处理后的种子萌发率可达90-95%,幼苗移栽成活率达70-80%,初步建立了南汇东滩“红海岸”生态屏障。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源:【农民日报】
付出的苦越多,瓜就越甜。
据统计,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西瓜生产和消费国,如果按一个西瓜10斤计算,每年消耗的西瓜数量高达160亿个,占据了全球总消耗量的70%。而我们能实现“吃瓜自由”,离不开这位“瓜奶奶”——吴明珠。
从1958年来到新疆开始,吴明珠的人生就与“瓜”紧密相连。她开创了新疆甜瓜、西瓜育种事业,被誉为“西部瓜王”。60多年里她共培育出28个经国家审定的优质瓜种。1999年吴明珠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7月16日,94岁高龄的吴明珠再次来到吐鲁番,回到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这一消息很快登上网络热搜。事实上,每到吃瓜的季节,吴明珠便会多次成为社交媒体上的焦点人物。评论区里,网友们纷纷表示,“谢谢奶奶让我吃上甜瓜”“夏天每一口西瓜都表达对您的敬意”。
如今,吴明珠因阿尔茨海默症已认不得人,但当老人吃了医疗人员为她端来的西瓜,记忆依旧会瞬间被唤醒。她心里还惦记着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瓜:“西瓜8424我最喜欢,是我的拿手好戏。因为样子好看,果型好,也好吃。”
夏天虽已接近尾声,但每当我们感受瓜的香甜时,请不要忘记像吴明珠这样为国人的甜蜜事业奉献一生的老一代育种家。
“瓜是我的孩子”
1930年,吴明珠出生在湖北武汉。在国运困厄中长大的她,从小立下报国之志。1950年,吴明珠和一批与新中国同呼吸共命运的学子,进入西南农学院(现西南大学)学习,她的同学包括后来成为“杂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院士、蚕学遗传育种专家向仲怀院士等。
而吴明珠学的是园艺系果蔬专业,自此她的一生都与我国甜瓜事业结下不解之缘。作为新中国第一批大学生,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吴明珠剪掉长发跳进试验田里播种、施肥。
21岁生日那天,她在日记里写下:“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你创造出来的一切都能为人民服务。”
大学毕业后,吴明珠先后被分配到重庆西南农林局、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工作。本来她可以就此定居北京,直到1955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急需各类干部人才。吴明珠知道后,响应国家建设边疆的号召,主动请缨前往素有“瓜果之乡”美誉的新疆,希望能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到祖国最需要的边疆去工作。这一年,她25岁。
在乌鲁木齐地委农村工作部工作几个月后,吴明珠决定进一步深入基层,于是申请前往吐鲁番市的鄯善县农技推广站工作。《西游记》里火焰山的所在地就在吐鲁番,夏季气温超过40摄氏度是常有的事。这样的气候条件对人类来说并不舒适,却特别适宜瓜果生长。走访中,吴明珠发现这里的甜瓜尤其好吃,只可惜当地缺乏育种技术,大部分品种品质不稳定,有些甚至濒临灭绝。
种质资源,是农作物新品种选育的重要物质基础。为了搜集种质资源,吴明珠和同事花了3年时间,带着水和馕,顶着风沙烈日,走遍了当地300多个生产队,为新疆甜瓜建立了第一份资源档案。
那时候,哪儿有好品种,吴明珠就往哪儿赶。听说迪坎尔村有一种品质很好的哈密瓜,吴明珠和一位同事就穿过戈壁去寻找。从农技站到迪坎尔村要走几百里,夏天的火焰山寸草不生,在烈日下像烧着了似的,烫得毛驴都不敢下蹄子。到了晚上,怕碰到狼,不敢再走,他们借了烧窑人的毡毯,睡在废弃的窑洞边。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新疆,交通基本全靠两条腿,他们整整走了三天,才找到当地人口中的地方品种“阿衣斯汗可可奇”。
来到新疆后,她很快就习惯了吃馕,为方便和瓜农交流,她还学会了不少维吾尔语。当地维吾尔族乡亲还给她起了个美丽的名字——阿依木汗(月亮姑娘),夸她“意志像钢铁那样坚强,干活像公鸡羽毛那样漂亮”。
1962年底,吴明珠和同事一起把吐鲁番当地所有的西瓜和甜瓜地方品种搜集了个遍。紧接着,吴明珠和同事一起,对这些地方品种进行提纯,即让它们最主要的特点世世代代稳定下来,然后让具有不同特点的地方品种进行多亲本复合杂交,选育出集中多个优良性状的新品种。
20世纪50年代末到90年代,40多年的时间里,吴明珠在收集到的44个新疆地方瓜种资源中,系统选育、提纯了红心脆、香梨黄、小青皮等一大批吐鲁番最为出名的甜瓜、西瓜名优品种,她培育的甜瓜早、中、晚熟系列品种种植面积曾覆盖新疆主要商品瓜产区的80%,因此收获了“西部瓜王”的赞誉。在吐鲁番、鄯善县等地,一批甜瓜致富村不断涌现。
1999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作为“全国十大杰出技术人才”之一,吴明珠走到了麦克风前。
“从梳着两条辫子的大姑娘开始,我在新疆的戈壁滩上培育西瓜和哈密瓜……直到今天已是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一年四季瓜棚就是我的家。如今,丈夫病逝,儿女远离,我一个人还留在新疆摆弄瓜。人们说,我心里只有瓜,瓜是我的孩子……是啊,瓜是我的生命,我的人生就是想结几个瓜,把瓜的甘甜献给人民。”
“8424,不甜不要钱”
好的西瓜一定是皮薄瓜甜、少籽多汁。但在20世纪初,西瓜还不长这样,也远不如今天的瓜可口。爱好科普的网友在社交媒体上展示了20世纪初期的顶级西瓜品种——石山西瓜,因为“难看难吃”在网上引发过热议。其实即便后来随着民间品种和技术改进,能吃上好吃的西瓜的人也并不多。
在我国,西瓜曾是奢侈品。20世纪80年代以前,哪怕在公认经济较为发达的上海,买西瓜也是一件难事。一开始,西瓜是发烧病人才能购买的水果。还必须是38.5度以上的高烧,才能凭着病历卡买西瓜,少0.1度都不行。
凭票购买成了一代人的共同记忆。大家攥着珍贵的西瓜票在商店门口等待,用粉笔在袖口写下买瓜的号码。要是买不着整个的,得去水果店堂吃散称西瓜,买多少就得当场吃多少。瓜瓤称重,瓜皮管够,西瓜籽还得留在店里,准备来年种瓜。
“吃瓜”史上的转折点,发生在1984年。这一年有两件大事。第一件发生在普通农民的田间地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全国推行后,国家开始鼓励农民自由地种植和销售西瓜,种西瓜成为农民改善生活的重要手段。
第二件发生在新疆的试验田。经过20多年选育西瓜品种后,吴明珠终于发现了一个特别“争气”的样本——8424。这个名字实际是个代号,是指在1984年几十组试验配比组合中,表现最为出色和优秀的第24组配比。
而在几千公里外的上海,市民吃瓜的热情也达到新的高度。那一年,气候反常,西瓜生长季节雨水偏多,气温偏低。上海郊区西瓜严重减产,到上市季节,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西瓜。彼时,甚至有市民把买不到西瓜的苦恼写信给了当时的上海市市长汪道涵。收到来信,汪道涵给当时分管商业的市政府财贸办领导打电话,要求改变西瓜紧缺状态。
邵云龙是当时上海西瓜种植大区南汇农业部门的管理人员,大大犯难。当时上海的西瓜界品种虽多了起来,可是质量不稳定。
这时候,曾在新疆工作过的农艺师陈生彬向邵云龙推荐了更小、更甜的新疆“伊选”西瓜。“伊选”的种子很快被引进到南汇试点种植,西瓜成熟时,鲜嫩多汁,鲜甜可口,口感果然令人称赞。美中不足的是“伊选”是只“玻璃瓜”。下阵雨,西瓜就会碎掉一片。研究人员发现“伊选”从田头到市场,破碎率要达30%左右。
陈生彬继续搜寻,这一次,他从吴明珠那儿得知了8424西瓜品种,就这样,8424首先在华东地区落地推广。8424在上海南汇落地之后,很快就显示出了它的“天选之瓜”的本性——皮薄肉多,爽口甘甜,产量和品质都更稳定。它站上上海西瓜鄙视链的顶端,只用了一个种植季。从此,这只个头很圆、大小适中、带墨绿色清晰花纹的瓜,在江浙沪,叱咤江湖三十年。
在华东地区大受欢迎后,很快8424在全国各地生根发芽。1997年后,8424遍及全国1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每年种植面积在70万亩左右。“8424,不甜不要钱”的吆喝成了很多人的童年记忆。
与此同时,吴明珠还积极利用辐射育种、分子育种等新的育种技术,不断创制新的西甜瓜种质资源,如“火州一号”西瓜、“皇后”甜瓜等,这些新品种的抗病性、适应性、果实品质、耐储运性等比原品种有了大幅提高。
而现在,感谢运输技术、种植技术的进步,我们已经真正实现了在吃瓜这件事上,时间、空间、数量、种类上的四重自由。目前我国的西瓜种植几乎覆盖全国,覆盖四季,产量达到每年6000~8000万吨。不管你在何时或者何处,从冰冻三尺的严冬到骄阳似火的盛夏,只要你想,就一定有瓜吃。
而这一切,吴明珠功不可没。
软肋
家人是吴明珠最大的软肋。
吴明珠的丈夫杨其祐是她的大学同学,研究生师从我国著名小麦专家蔡旭。在学校时,他还是和袁隆平睡上下铺的室友。杨其祐英文好,俄文也好,是个珍贵的人才。吴明珠到新疆后不久,杨其祐便放弃了留京工作的机会,主动来到吴明珠身边工作。其实新疆很多地区并不适宜种植小麦,从发挥个人专长的角度来说,新疆并不是杨其祐最好的发展天地。吴明珠明白,丈夫是为她而来。
吴明珠和丈夫杨其祐共同在新疆为我国育种事业奋斗了一辈子,这是两人年轻时的合影。
杨其祐对吴明珠很是照顾,总是把好东西留给她吃。吴明珠下乡时,他常常做好咸菜托人给她送去,也会把面条擀出来,等她回家时再一起吃。杨其祐对吴明珠的工作也特别支持,因为外文好,他每每看到学术刊物上有关瓜的资料就会抄录翻译给吴明珠看。吴明珠分不开身时,打电话让丈夫帮忙授粉、做杂交,有时要跑七八十公里,杨其祐也二话不说。
然而,艰苦的日子,却一点点侵蚀着杨其祐的身体。饮食长期缺乏营养和因工作不规律的生活给杨其祐的胃留下了深深的隐患。1981年,杨其祐因为严重的胃病不得不离开妻子,调到了江苏省农科院工作。但是病情并未好转,1986年4月杨其祐因胃癌去世,时年57岁。
吴明珠一度把一切归罪于自己,她非常悔恨地说:“都怪我,我老下乡,没照顾好他。”丈夫去世前3个月,吴明珠请了此生中唯一的长假陪伴他。“他非常痛苦,可是,再疼,他当着我的面也不表露出来。”
杨其祐一直是吴明珠最坚强的后盾。即便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当吴明珠科研取得新突破,病床上的杨其祐还会艰难地伸出三个手指,笑眯眯地祝贺吴明珠获得“三连冠”——那段时间吴明珠新培育出三个甜瓜品种,皇后、芙蓉、郁金。
丈夫临终前,吴明珠忍不住问出了深埋在心里的话:“老杨,你为了我到新疆,没能发挥你的专长,不后悔吗?”杨其祐平静地笑笑:“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无怨无悔。”
丈夫去世5天后,吴明珠重返新疆农科院设在海南的育种基地。从那以后,吴明珠更加发奋工作,每年做三季育种,吐鲁番、海南岛两头跑。吴明珠说:“我一个人要做成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才对得起他。只有工作能让我减少悲伤。所以我不停地工作着,不愿意回家。忙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吴明珠也时常遗憾缺失了两个孩子的成长岁月,让母子间留下了多年才弥合的裂痕。她怀第一个孩子时,正在火焰山的吐峪沟蹲点,孕吐得厉害,加上身体本就孱弱,一度瘦到了70多斤,依旧骑着毛驴穿过大戈壁。中午太热时,她只得坐在水渠边,把双脚泡在水里。
1965年,当时儿子刚生下不到三个月,尽管万般不舍,但吴明珠放不下刚起步的甜瓜育种事业,便让母亲把儿子带回老家去抚养。儿子杨夏一直管舅母叫妈妈,见到亲妈反而认不出了。
杨夏第一次来吐鲁番时还在上小学。姥姥送他上火车后,一再叮嘱他:“下了火车,来接你的人是你的妈妈。”下车后,吴明珠还在地头忙,忘记了来接他。天色黑了下来,小男孩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地址、电话,只知道妈妈的名字。不过,幸好吐鲁番的老百姓认识吴明珠,把他送到了妈妈跟前。
直到20多岁懂事后,儿子才肯开口叫吴明珠“妈妈”。杨夏长大后逐渐理解了母亲:“我的妈妈很伟大,她是那一代无怨无悔为祖国奉献一生的赴疆青年的缩影。”
“我对孩子们的关爱太少,他们从小就自立,很优秀,完全凭自己的努力过着人生。”吴明珠说。2011年后,儿子杨夏将母亲接到重庆西南大学的家中照顾,现在也一直陪伴着老人。
追求
在那个知识产权体系还不甚完善的年代,吴明珠为许多同行几乎是无偿提供了育种材料,而她自己却并未得到多少经济利益。
吴明珠的学生,曾任新疆农业科学院哈密瓜研究中心主任的伊鸿平说:“我1984年大学毕业就跟着她育种,跟了30多年,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老一辈科研工作者淡泊名利、赤诚报国的奉献精神。”
吴明珠(左一)与学生伊鸿平在瓜地里。
在学生们眼里,吴明珠的世界似乎很小,只能装下瓜种,让老乡增产增收是她的目标。不过,她的要求很高,希望年轻人在各方面能超越老一代专家,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如果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我早成富翁了。只为个人而奋斗,不会走得太远。一个人的追求,只有和国家、人民的利益一致时,才会得到大家的支持,也才会有动力。”回忆起育种往事,吴明珠说。
2002年,吴明珠受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隆重嘉奖,获得50万元奖金。她当场宣布,把40万元捐给课题组用于优良哈密瓜品种的选育。把奖金捐给科研,这样的事,她干过不少。
在陶红写的《吴明珠传》最后几页有这样一句话。吴明珠说:“这一生,没做什么大事!只是没有背叛理想。”
70多岁时,吴明珠还在和时间赛跑,天天在瓜地做试验。别人眼里单调艰苦的育种工作,在她眼里是莫大的享受。吴明珠这样说:“有追求就会活得很开心。”
2009年,吴明珠担任了国家西甜瓜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后因健康原因只担任特色甜瓜育种的岗位科学家。直到2017年,87岁高龄的吴明珠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工作。
“种了一辈子瓜,我深深体会到,瓜的甘甜,来自汗水,来自心血,来自自己做出的种种牺牲。付出的苦越多,瓜就越甜。”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时,吴明珠对媒体说。
近些年,她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现年94岁的吴明珠已经认不出人了,但有关种瓜的记忆还在,有时候她突然要出门,嘟囔着瓜该授粉了。瓜,在她的大脑中顽强地与阿尔兹海默症抗争。
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像吴明珠院士这样的科技工作者,在田间地头默默付出,我们才能碗中粮满、盘中果香。感谢育种家们的付出,让我们能吃上皮薄、瓤多、多汁、高甜度的现代西瓜。向他们致敬!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作者: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欧阳靖雯
吴明珠简介
吴明珠,1930年出生于湖北省武汉市,中国工程院院士,瓜类育种专家,新疆甜瓜品质改良的创始人和奠基者,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农业科学院哈密瓜研究中心研究员,被誉为“哈密瓜之母”“西部瓜王”。
监制:王岩 编辑:袁雅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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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新华每日电讯
1938年,举世瞩目的台儿庄战役打响。中国军队以5万余人伤亡、台儿庄古城被毁的惨痛代价取得最终胜利,沉重打击日本侵略者,挺起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2020年,重建第10年的台儿庄古城,累计接待游客量超过5000万人次,接待数量常年位居山东省第一位。在社交网络和短视频平台上,这座“江北水乡、运河古城”频频登上热搜,备受青年人欢迎
拼版照片:上图为8月17日无人机航拍台儿庄古城全貌(新华社记者郭绪雷摄);下两图为1938年台儿庄大战后古城废墟(资料照片)。
“十一”黄金周,涌进山东台儿庄古城的游客数量约46万人次,超过去年同期的八成。古城内一面弹痕累累的墙壁前,众多游客驻足抚今追昔。如果不是82年前的那场大战,或许这座大运古城不会这样广为人知。
1938年,举世瞩目的台儿庄战役打响。中国军队以5万余人伤亡、台儿庄古城被毁的惨痛代价取得最终胜利,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者,挺起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大运古城,古城大运。京杭大运河畔的台儿庄,八十余载岁月里接续奏响的“毁灭、重生、繁荣”三部曲,印证着中华民族从亡国灭种边缘走向伟大复兴的壮阔历程。
古城大劫
无墙不饮弹 无土不沃血
寒露时节,台儿庄古城一艘艘画舫上,“船妹子”悠扬的歌声此起彼伏。桨橹摇曳中,“船妹子”把运河文化、抗日大捷和古城重生的历史向游客娓娓讲述。
在台儿庄大战遗址公园弹孔墙前,作家时培京(左一)给孩子讲述历史(8月19日摄)。新华社记者郭绪雷摄
和平年代的舒适与惬意,更衬出战争时期的惨烈与悲壮。抗战期间,侵华日军在占领济南后,兵锋直指华东战略要地徐州。而位于鲁南的台儿庄,正是扼守徐州的门户。
“京杭大运河沿线的台儿庄,不仅交通便利、城镇繁华,城内还有72座墙壁坚固的庙宇和众多商铺、府衙等建筑,是天然的屏障和工事。”台儿庄战役研究会副会长郑学富说,中国军队做好了城池被毁的准备,逐步诱敌深入,意图在台儿庄与日军展开巷战,阻止日军南下步伐。
1938年3月24日,日军重兵集结、大举进犯台儿庄。此时军国主义盛行的日军内部认为,拿下这座古城只不过是个“小目标”,他们狂妄叫嚣的是“三个月灭亡中国”。据史料记载,在当年方圆不过两平方公里的台儿庄,29万中国士兵拿着步枪和大刀,与5万日军精锐部队展开了殊死搏斗。战役开始仅3天后,日军就占领了台儿庄城内的制高点清真寺,战况顿陷危急。
一批批敢死队员,利用夜幕掩护突入敌营,以大刀、手榴弹与日军的坦克、大炮相抗。经过7天7夜的拉锯战,双方士兵的尸体堆叠了一层又一层,中国军队终于夺回清真寺。4月6日,台儿庄战役取得胜利。这场惨烈的战争,中国军队以自身伤亡约5万余人、城池被毁的代价,毙伤敌军2万余人,击退了来犯的日军精锐之师。
“义丰恒”杂货铺,是战后台儿庄古城内为数不多留存的建筑之一,房屋墙面上的累累弹孔至今仍历历在目。幼时居住在此的李敬善,今年已经87岁。战争留给他的童年记忆是古城的惨景,“仗打完后,树也烧了、房也毁了,全城一片废墟。老人们都说城里‘无墙不饮弹,无土不沃血’。”
“我第一眼看到的台儿庄,硝烟弥漫,被炮弹和炸弹夷为平地,满目废墟,尸横遍野。但勇敢、机智地重新夺取了这片废墟的中国军队,尽管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却是异常兴奋,因为他们战胜了装备比自己精良的敌人。”曾在前线采访报道台儿庄大战的国际著名记者、作家爱泼斯坦在文章中这样回忆道。
在台儿庄无名烈士墓前,一位青年献花(8月15日摄)。新华社记者郭绪雷摄
郑学富说,台儿庄大战的胜利,不仅戳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还凝聚了全民族抗战的信心、坚定了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决心。
彼时,在反法西斯战争欧洲战场上,德国刚刚吞并奥地利,英、法等国面临巨大军事压力。而中国此时取得的一场大胜,让原本对中国反法西斯战争持观望态度的西方国家,对中国抗战寄予厚望。
著有《台儿庄1938-斯大林格勒1942》的历史学者兰斯·奥尔森曾告诉新华社记者,日本在台儿庄的失败意味着他们不再是战无不胜的军队,意味着战争可能是长期的。
英、美等国主流媒体评价道:“今将台儿庄之役与欧战时耶普拉斯之役相比拟,其相似之处不在物质上,而是在心理上”“台儿庄之役及其他战役的胜利,说明中华民族已经紧密团结起来”。
就连日本的盟友德国,也从此役中准确预见了中国战场的未来走向。德国媒体报道说:“中国抵抗之强,殊出人意料,使慎理之观察者也不能不承认日军必遭失败。”
著名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当年在台儿庄战场上拍摄了近百张照片,部分发表在美国《生活》杂志上。他写道:“历史上具有转折意义的小城镇的名字很多,滑铁卢、葛底斯堡、凡尔登……今天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名字——台儿庄。”
今年9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爱泼斯坦的夫人黄浣碧女士,在北京家中向记者展示了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政府发给爱泼斯坦在中国进行采访报道的授权证明。聊起对于台儿庄大战的评价,她手捧爱泼斯坦撰写的《历史不应忘记》一书,缓缓念道:“台儿庄大捷是值得纪念的,这有很多理由……它大大鼓舞了全中国和全世界的人民,使他们相信中国和中国人民有决心战斗下去,并有能力取得胜利。”
古城大幸
重建一座城 共筑一个梦
走入76岁的台儿庄居民尚殿镇家中,墙上的一幅台儿庄古城复原图映入眼帘,一座明清时期的商贾重镇跃然纸上。
游客在台儿庄古城参观(8月20日摄)。新华社记者郭绪雷摄
400年前,台儿庄是京杭大运河沿线重要的水旱码头和商业聚集地。据史志记载,这里曾是一派“商贾迤逦,一河渔火,十里歌声,夜不罢市”的景象。
“城毁、河荒,让古城一度失去了灵魂。”75岁的台儿庄居民徐洪启告诉记者,他的父亲曾是运河畔的船夫,一场战火把台儿庄变成了一片废墟。伴随着西连津浦线、南接陇海线的临赵铁路建成通车,火车成为货运的主要工具,昔日繁忙的大运河航运逐渐衰落。
“三千人家十里街,连日烽火化尘埃。”战役结束后一个月,国民党中央社曾播发过一则题为《战后台儿庄将改建为模范城市》的消息,称“国民政府准备将已成废墟之台儿庄改建为一模范城市,不久即将开始募款为建设之费用。”
但随着战局不利、国力亏空,国民政府不仅没将台儿庄建为“模范城市”,还丢失了更多城市和国土。
新中国成立后,台儿庄回到人民手中。改革开放以来,曾经的繁盛之地迎来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台儿庄运河研究会秘书长李振启说,20世纪80年代末,台儿庄已成为山东的商品粮基地之一,全区工业总产值同1980年相比翻了两番多。在城市发展的同时,清真寺、关帝庙等当年的大战遗址陆续得到整修。
到了21世纪,当地综合实力不断增长。2006年,枣庄市开始规划复建台儿庄古城,数代人重建台儿庄的梦想终于成真。
明朝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泇运河开通,使京杭运河改道途经台儿庄,一个普通的集镇迅速成长为运河枢纽城市,这标志着台儿庄开始建城。
一直到1938年大战之前,台儿庄经历了330年的建设。经过几百年岁月淘洗,古城被毁前,这里不但有晋派、徽派、江南、闽南、岭南、鲁南等不同风格的建筑,融南汇北,贯通古今,还有近代西风东渐的欧式建筑和天主教堂,建筑风格可谓多姿多彩,浑然一体。
一位土耳其诗人曾说:“人的一生中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能忘却的,这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为了重现台儿庄的古城风貌,工作人员孜孜不倦地钩沉、打捞历史文化基因。
台儿庄古城管委会规划管理部部长吴志刚说,本着“留古、复古、扬古、用古”的原则,重建工作人员历时3年时间,查阅了30余部地方志,遍访古城80岁以上老居民,收集了130多本史籍、380张老照片和1279本明清小说,在历史寻觅中一点点恢复古城面貌。
根据父辈的讲述和自己的记忆,尚殿镇一笔笔绘出古城的一街一巷、一楼一宇。“复建后的台儿庄,85%以上的建筑和街道还原了战争前的古城模样。”尚殿镇说,古城保留了53处战争遗迹,是世界上二战遗址最多的城市。
匠从八方来,共筑重生梦。战前的台儿庄,经过300多年发展,汇聚南来北往客,融汇八大建筑风格。重建时,山西的木雕,徽派的砖瓦,泉州的构件,渔村的稻草,汇聚到全国30多支古建筑队伍、2万多名工人、1000多名老工匠的手中。明清时期福建商人募资修建的天后宫,在复建时完全由泉州工匠操刀。为复原晚清鲁南民居“保寿堂”的雕刻,20名老工匠精心雕刻3个月才完成。许多工匠当时已是80多岁的老人,而且没有传人,有人因此说,台儿庄可能是最后一座“手工版古城”。
施工“磨砖对缝”,要求严苛。对于古城建筑的复原,台儿庄人严守这样的准则:大多数老房屋是能找到地基的,就按照原地基确定方位重建;找不到地基的,以相邻房屋和测绘确定方位。有人说,台儿庄古城是“可以用放大镜挑毛病的古城”。
黄浣碧告诉记者,1938年4月爱泼斯坦曾采访台儿庄大战,1982年他重访台儿庄,这年他已67岁。鲜为人知的是,他的家乡波兰首都华沙,与台儿庄同样是二战中被彻底摧毁、又原貌重建的城市。
“不同的是,华沙城在被战火摧毁前,就有大学教授带领团队进行了抢救性测绘、记录,为战后重建留下了宝贵的详尽资料。”台儿庄大战纪念馆馆长孔令欣介绍说,台儿庄只是运河上的一座小镇,而且战前大部分民众已被提前转移,没有为日后重建留存信息资料。“能够重建真是来之不易,这既离不开人民群众的鼎力支持,更离不开党的坚强领导和日益强盛的综合国力。”
特别的历史背景让台儿庄成为海峡两岸交流的感情纽带,2009年12月首家海峡两岸交流基地在此设立。“重建台儿庄,国民政府没能如愿,是共产党帮国民党圆了一个梦。”一位前国民党高层人士在访问台儿庄时感慨“共产党胸怀博大!”
爱泼斯坦在晚年完成了回忆录——《见证中国》,并于2004年出版。他在书中这样写道,“台儿庄,这个在旧中国受战争创伤严重的地方,现在已经坚定地走上了繁荣富强的康庄大道。只有新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会使这一切成为可能。”
古城大运
与祖国共命运 与民族同复兴
祖祖辈辈在京杭大运河捕鱼为生的杨远强,今年7月在古城里买了新房,一家人成为大运河台儿庄段上最后一户“上岸”的渔民。
“之前我一直都跟长辈生活在渔船上,现在我在古镇景区负责摇橹船的维护工作。”杨远强说,古城的重建和复兴,让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修船技艺又有了用武之地。现在,自己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两个孩子都在城里上小学,台儿庄世代渔民捕鱼“看天吃饭”、河上漂泊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在台儿庄古城,游客坐在船上观看打钢花非遗表演(8月20日摄)。新华社记者郭绪雷摄
古城不老,长河做伴,流淌不息的运河见证着台儿庄人向幸福生活的迈进。在今日的京杭大运河枣庄段台儿庄船闸前,一派忙碌景象,嘹亮的汽笛声在运河上空回荡,奔流的河水载着一艘艘货船在各个船闸进出。
“一条大河,嗨哟哟嗨;漂来台儿庄,党的阳光,温暖新生活,嗨啰啰嗨……”徐洪启唱起父亲生前重新改编过的运河号子。古老的运河号子虽然已经陪着父辈离去,而新的运河号子则和着台儿庄人的新生活一起,正悠扬唱响。
台儿庄人常说:“台儿庄有两条命:因为大运河生过一次,因为共产党又重生了一次。”正是由于过去的辉煌与创伤,让台儿庄这座古城在铭记历史的同时,不断创造着新的历史。
80多年来,台儿庄始终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紧紧相连。经历过从毁灭到重生的悲与喜,如今的古城正经历一场凤凰涅槃式的蜕变。在全国脱贫攻坚征程上,台儿庄人民奋力向前,2019年46个扶贫工作重点村实现自来水村村通、3656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全部实现稳定脱贫。曾经的繁盛古城内外,呈现一派全面小康的幸福图景。
古老的京杭大运河台儿庄段,航运设施正逐步完善,通行能力不断提高。穿城而过的京沪高铁取代了当年的老式铁路,为已是国家5A级景区的台儿庄古城带来更多客流。
2020年,重建第10年的台儿庄古城,累计接待游客量超过5000万人次,接待数量常年位居山东省第一位。在社交网络和短视频平台上,这座“江北水乡、运河古城”频频登上热搜,成为备受青年人欢迎的“网红”。
今年国庆假期期间,台儿庄古城景区游客显著回升,民俗互动、非物质文化遗产演出、特色美食、国潮体验、网红地打卡等丰富内容吸引众多游客前来休闲度假。
糕点老字号“和盛茶食”也迎来了销售旺季。中秋节当天,一车特色酥皮月饼仅半个小时内就销售一空。在柜台前,白发苍髯的八旬老者马志英总是亲自为远道而来的顾客们称量包装糕点。马志英说,古城重建后,“和盛茶食”是第一家搬回来的老字号商铺。“现在重回故地,祖辈手艺得以延续,糕点卖到了全国各地,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在以前从来没敢想。”
“那些刮风下雨就一筹莫展的日子再也没有了。现在住得好、吃得饱,多亏了党领导。”今年95岁的程杜氏告诉记者,现在台儿庄古城街巷与她儿时记忆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修修补补、破败不堪的低矮茅草屋,已经成为整洁、有序、坚固的建筑群。过去古城里的百姓,也陆续在城区内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
入夜时分,数千盏彩灯点缀着古城,传统文化风韵浓郁的运河大鼓、柳琴戏和皮影戏,以及充满现代风情的电音水趴和马戏表演,竞相在城内上演。融汇南北、贯通中西的运河文化,正在此愈发焕发出新的魅力。
“82年来,台儿庄记录了一段历史,也见证了一段历程。”枣庄市台儿庄区委书记陈永生说,古城记录的是中华民族团结一致抵御外侮的光荣历史,见证的是中华民族万众一心跟党走、谋求伟大复兴的光辉历程。
古城河道上,一条条摇橹船中,时常“飘”出悠扬的“小曲”,这是著名词作家乔羽创作的歌曲《台儿庄小唱》——
“台儿庄,我的家,当年的墙砖屋瓦,至今还在说话。它说,这里铭刻着咱民族的尊严,它说,这里激励着后代子孙的奋发。好一个中华,好一个中华!千百万好儿女,正在营造一个崭新的家!”(新华每日电讯记者余孝忠、王阳、邵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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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邱丽芳